■潘 潔

留守兒童采訪手記

■潘 潔

王圓圓

永坪小學，三年級的王圓圓和還沒有上學的王玲玲是姊妹倆。她們住在永坪鎮(zhèn)馬蓮村。離永坪鎮(zhèn)有十多里山路，在學校南面的半山腰。

遠遠眺望，一座大山橫著。陳老師說，要翻過山去，她們的家在后面一座山的半山腰。王圓圓說爸爸媽媽都去北京打工了。她倆和爺爺奶奶住在一面大炕上。

每天早上得走多久？

王圓圓說不知道，她沒有手表。爺爺有，可是爺爺不習慣看表。

爺爺每天雞叫頭遍就開始叫她起床。她總是賴著不起。于是等著雞再叫，雞叫三遍，爺爺就一定要讓她起了。天常常還沒有亮，起來，拿著饃饃出門了。

中午學校沒有食堂，老師們都是自己做飯，周圍的孩子們回家了。住得遠的，回不了家的，就吃饃喝水。哪有水？我問，圓圓說，學校里有保溫桶，保溫桶里裝著開水。我問她，路上怕不怕？圓圓說，上學不怕，一出門路過誰家就喊上，村里的孩子和她一起走?？墒欠艑W有時候有作業(yè)，不同年級放學的時間也不一樣，就只能一個人回家。夏天還好，冬天走著走著天就黑了，又冷。于是就跑，一路往家跑。實在跑不動了，就在路邊蹲一會兒，滿山各種聲音，風也會怪叫著吹。樹影子看著也嚇人。起身接著使勁往家跑。遠遠就聽見爺爺站在村口的山梁上喊她的名字，圓——圓——立即心就定了。

爺爺耳朵背，還是接著喊，圓——圓——圓圓就接著大聲答應，唉——！

就這樣，一個喊一個答應著，余下的那段路忽然變短了，一路小跑到爺爺跟前。爺爺拉著她的手，領著她回家去。那手溫暖，冬天就一點都不冷了。

可是這兩年，孩子都跟著打工的爸媽搬去城里上學了，村里就剩下她還在永坪小學上學了。永坪小學原本有800多名學生，現(xiàn)在只有400多人，走了有一半的孩子。這400多學生里，有280多名，是留守兒童。

爺爺身體遠不如以前了，下不了地，成天在床上躺著，十天里倒是有八天都不能來接圓圓了。不過，妹妹長大了，醒來叫妹妹起床。現(xiàn)在是妹妹每天陪她一起上學放學。早晨學校里的營養(yǎng)早餐，也會發(fā)給妹妹一份。

圓圓上三年級，和她的同桌坐在第一排。她的同桌是個目光活躍的女孩，從我進教室，她就一直盯著我看，就算是看書，也不時地抬頭，注意力都在我這。她的父母親也在北京打工，她們的老師年輕得像個大學生，是學校的教導主任，教語文。三四年級的孩子在一個教室里上課。講四年級課的時候，圓圓和同桌就做作業(yè)。玲玲坐在最后一排，個子只比桌子高出來一丁點，沒有書，老師講什么課她都仰著臉認真聽。

下課鈴響了，大家一窩蜂沖出教室。男生在走廊上打著玩，女生們都在院子里打沙包。圓圓和同學歡快地玩。嬉笑著，鬧著。

玲玲在一邊看，也笑著。

圓圓和玲玲在暖和的陽光里，臉毛茸茸的，像山里的兩只青杏。臉上也不知在哪蹭的灰，又像是兩朵臟著的小花兒。

太陽落山了，天暗下來，學校放學了。圓圓領著玲玲出了校門，向著校門口正對著的那個山梁爬去。山梁一路斜著向上。山越來越高，圓圓和玲玲的身影卻越來越小。從學校到家十幾里，要走兩個多小時的路程。等她們到家，天怕是要黑透了。

牛丫

牛丫每天早上牽一頭牛上學，因為太遠了。高高的山梁，牽著牛就變得矮了，好走了。四周并不安靜，你可以聽到各種聲響。鳥兒“撲閃閃”扇著翅膀飛過去，青草“沙沙沙”長的就漫過了路。牛走著走著，不顧牛丫牽著它的鼻環(huán)，掙著去啃一口長高的草。牛丫走在前面，牛在后面邊走邊嚼啊嚼，鼻孔噴著熱氣，嘴角流著些許綠色的沫子。牛丫一邊走一邊跟牛說話，她什么都講給牛聽，昨天做了什么，和誰不高興了，有時，是給牛背新學的課文。媽媽每周打個電話，問問學習，問問家里都好吧，就沒話了。牛丫也沒話給媽媽說，家里一切照舊，上周什么樣，這周什么樣，下周還是什么樣。牛丫的同學媽媽不認識，學校里的事媽媽也都不懂。牛丫的成績總是不好也不壞，問來問去也沒什么說道頭。每次媽媽都是那幾句話，好好學習啊，過年來給你買好吃的啊。

我跟著牛丫走了幾遍那條山路后，牛丫開始跟我說話。她跟我說話的方式跟給牛說差不多吧，她會隨便問我一個問題，沒等我回答，就自己接著說下去。她說她昨天睡得早，可是今天還是起晚了。她說同桌王小妮的媽媽給她帶飯，可是她每天中午都吃帶的饃。上課的時候，牛就在學校外面吃草。課間去看牛時，牛在吃草。放學時，牛還在沒完沒了的吃草。放學了，牛丫牽了牛，一路牽回家。她上課的時候我就四處閑逛，她放學的時候，我再跟著她回家，晚上，陪她睡在她家的那面大坑上。

還是包產到戶的時候，田和地都分給了各家。牛丫爺爺走得早，奶奶一個女人帶著一家老小奔日子，難免讓人看輕了，就分了一頭柴牛。

奶奶去村里找了幾次，說家里困難，又缺勞力，能不能給分個好牲口，村里不肯改。沒辦法，牛丫的奶奶就牽著那頭柴牛回家了。

村里把不下仔的母牛叫柴牛。柴牛羸弱，出不得大力氣。

奶奶是個要強人。要強的人就比別人辛苦，比別人受累。奶奶一早就把牛牽出去，放在離家很遠的一面水草茂盛的山坡上。村里人都不去那，為了放個牛跑那么遠，田里的活還得忙活一整天呢。

到了下午收工，奶奶再把牛牽回來。這么放了半年，牛壯了許多，毛色都不一樣了。再后來，柴牛竟然懷了小牛犢子。那真是件揚眉吐氣的事。奶奶為了這事，在家擺了一桌，請村里的親朋好友們吃了頓飯。飯桌擺在院子里，旁邊就是牛棚。牛棚里是待產的柴牛。來的人圍著牛棚轉半天，嘖嘖稱奇。那天夜里，奶奶沒睡，就待在牛棚里守著牛。第二天一早，牛丫起床時，奶奶在廚房里忙活，她打了幾只生雞蛋，攪勻了去喂牛。牛丫跟到牛棚里，一看，柴牛旁邊多了頭小牛，小腿顫微微地抖，正依偎在牛媽媽身邊，夠著吃奶?！安衽Ｉ?，柴牛生了?！迸Ｑ窘辛似饋?。奶奶說，“別亂叫，以后，它就不是柴牛了?！?/p>

柴牛生了牛，牛丫的日子也一天天好了起來，有牛奶喝了。連著幾個年頭，田里也都是豐產的。牛丫家的柴牛不再是柴牛了。它每半年或一年就生一頭小牛犢，牛丫家的牛奶喝不完，分給村里別的人家。下地干活時，奶奶很小心，生怕累著牛。奶奶還是每天去很遠的地方放牛，那片水草茂盛的地方，是牛和奶奶的寶地。只是，現(xiàn)在不是放一頭，是放好幾頭。

鄰居來借牛，說是要去拉一車豆子。奶奶不舍得，可是也不好駁了鄰居的面子。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呢。就借了。那天借了，奶奶老是念叨，提著心，一遍遍去門口看。

下午，鄰居把牛還回來，牛跛著一條腿。奶奶一看，急問，說是拉著豆子滑進了一條淺溝。好不容易拉上來，就跛了。

奶奶顧不上責備，只是一遍遍看牛。別人哪有奶奶對牛那么盡心。第二天，牛還是跛著，過了半年，牛還是跛著，再不能下田干活了。

不能下田干活的牛，還得喂草料。就有人讓奶奶把牛賣了。奶奶不舍得，說，興許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又過了半年，牛還是跛著。

就說賣了。爹去賣的。牽到集市上，跛著的牲口，誰都嫌棄，沒人買。后來，集市上的屠夫收走了。他買了牛不是干活，是殺了賣肉，所以就把價壓得很低。低就低些吧，總比沒有強。于是，爹還是賣了。

回家奶奶問，牛呢？

爹回答說賣了。

賣給誰了？

不認識。

不能賣給殺了吃肉的啊。

那不能。

可是，當天夜里奶奶做了個夢。夢見牛來找她。牛變成了人，可是頭還是牛頭。所以奶奶認得。長著牛頭的人會說話，它說，你害了我啊，你還害了我的孩子。它閃開身子，后面一頭小牛犢子細瘦著腿，顫顫巍巍地跑了出來。嚇了奶奶一跳，就醒了。

醒了怎么都睡不著。一早，天剛擦亮，奶奶就拿著錢讓爹帶著她去找牛。不管多少錢，牛要贖回來，不賣了。奶奶說，大不了，我就養(yǎng)著它到老死，也不能賣。它給我們家轉了運勢立了功勞呢。

爹把奶奶領到集市上的屠夫那兒，問牛呢？屠夫指著案子上的肉說，這不是嗎？奶奶立即目眩，站不穩(wěn)了。

奶奶說，這牛懷了牛犢子呢。屠夫驚訝，你怎么知道，是還懷了牛犢子呢。

奶奶從集市上回去就病倒了。時好時壞，藥一直沒停。那病拖了個一年半載，那賣了牛的錢全給奶奶抓了藥還不夠。吃了賣一頭牛那么多錢的藥，奶奶的病也沒有見好，卻是越來越見沉重。冬天的時候，奶奶走了。

奶奶臨走說，把家里的?？春茫藕?，不借。

牛丫長大了，爹和娘都去城里打工了。沒人陪牛丫，牛丫只好每天牽著牛上學，一路上，牛丫給牛說著話就到了。學校不遠處有片草地。順帶著也把牛放了。

黃豆豆

我去的時候，永坪小學正在上課，我說我想見在校表現(xiàn)最好和表現(xiàn)最壞的留守兒童。校長說好的好找，壞的怎么說呢？孩子嘛，再壞能壞到哪里去？

把黃豆豆叫出來嗎？黃豆豆是個好孩子。我說不用不用，別影響孩子上課。于是，問清楚是幾年級幾班，稍稍推開門，給老師擺擺手，讓他接著講他的課。帶我的老師指給我看，最后一排一個穿天藍色衣服的，就是黃豆豆。我點點頭，說您不管我了。于是，輕手輕腳地走進班里，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坐下。我想看看孩子們是怎么上課的。老師領讀一首古詩，黑板上零星寫了幾個重點字詞。黃豆豆很專注的一邊聽課一邊往書上抄筆記。教室里的孩子并不多，挺大的一個教室里，只坐著三十多個孩子。

教室的中間生著爐子，黃豆豆的后面，教室一角，用磚徹了起來，放著砸好的煤塊。發(fā)烏，不亮，不是無煙煤。

老師一邊講一邊提問，總有孩子在踴躍地舉手。也有好奇的，不專門聽課，不停地回過頭來看我。

看來我還是影響了課堂的秩序。就想著是不是要出去。還沒等我站起來，下課鈴卻響亮地響了。

老師說了下課之后，孩子們一窩蜂似地擁向操場。女孩子們打沙包，男孩子們則聚在一起打打鬧鬧。他們都很快樂，一點也看不出來誰是留守兒童。我指著遠處的孩子，花衣服的，棕夾克的，一一問陳老師他們家里的情況。

黃豆豆和幾個孩子圍著院子里的花壇追逐，跑個不停。陳老師幫我叫住他。黃豆豆乖乖地停下來，走過來。仰著臉看我。我倒是一時不知道要問什么了。只好拉拉他的衣服問他冷不冷。他說不冷。也是，已經跑了一頭的汗。

又夸他手上的手表漂亮。陳老師說，這是我們學校唯一的一塊手機手表，他媽媽買給他的。我問豆豆，媽媽在哪里打工。豆豆說在上海。這塊表還是暑假的時候媽媽回來看他的時候買給他的。他用這個手機手表，每周和媽媽通一次電話。

媽媽在上海干什么呢？豆豆說是在一家工廠里打工。想媽媽嗎？豆豆說想。手機手表打電話清楚嗎？說是清楚。去玩吧，我說。豆豆立即歡快地像個小鳥，跑走了。

陳老師說，豆豆的爸爸出去打工，沒過多久回來和她媽媽離了婚。他媽媽也出去打工了。豆豆跟姥姥姥爺在一起。豆豆很乖，學習也很用功。他最大的夢想是好好學習，將來考去上海上學，這樣就能和媽媽在一起了。

因為我的采訪，那天永坪小學的課外活動時間延長了10分鐘。孩子們高高興興地多玩了一會兒。

我要離開永坪小學時，豆豆忽然一臉頑皮地迎上來說，阿姨，我告訴你一件事，她媽媽也在上海打工，你也采訪采訪她。

他指著一個粉色衣服臟了，頭頂高高扎了一個馬尾辮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立即一臉慌張地跑過來追他，豆豆一邊嘻笑著逃跑，一邊回過頭對著我喊，她昨天晚上都哭了……

那女孩怒道，誰哭了，你說誰哭了！豆豆說，你就是哭了，你給別人說的時候我都聽到了。那女孩一邊追，一邊叫，你胡說，你胡說！

豆豆在前面跑，那女孩在后面追。

姚曉蘭

問陳老師，說那個女孩叫姚曉蘭。姚曉蘭是黃豆豆的同學，可能是女孩個子長得早吧，她比黃豆豆還要高一些。姚曉蘭的父母都在上海打工，他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她的頭發(fā)高高扎起，然后辮成麻花辮，可是毛茸茸的。陳老師說她奶奶有風濕性關節(jié)炎，手腳關節(jié)腫大，疼痛難忍，基本不能干活。飯都做不了。姚曉蘭每天幫爺爺做飯，忙家務，家里的衣服也是她洗。她自己梳頭，大概是因為頭發(fā)帶些自然卷，所以總也梳不整齊。

她的粉色衣服臟了?？赡苁菦]有抹油的緣故吧，她的臉蛋被風吹得皴了，紅撲撲的。脖子黑黑的，耳朵背后有泥垢。

豆豆和姚曉蘭追打個沒完。我叫住姚曉蘭，問她，可以跟她一起去她家看看嗎？在學校里，每個孩子看起來都差不多。而她的家庭，她生活的環(huán)境，是她的土壤，在很大程度上能夠決定她能長成一棵什么樣的樹。她想了想，說好吧。放學鈴響了，我跟著她，一起回家。你喜歡聽誰的歌？她說她喜歡王俊凱。我說我也很喜歡，她立即高興起來?！懊让葒}”的王俊凱早不是我這個年齡關注的了，幸虧兒子喜歡，使得我在曉蘭面前顯得沒那么白癡。兒子還喜歡泰勒·斯威夫特，他唱歌時妖冶和時尚爆棚的樣子，讓我覺得我是不是老了，有了代溝？

過馬路，有摩托車飛馳著閃過。我牽著她的手過馬路。到了馬路的另一邊，她沒有松手，于是我就繼續(xù)牽著她的手。她的手也是皴的，手背上皮膚摸著扎手。

姚曉蘭的家離得不遠。一進門，一只花貓迎出來，“喵，喵”地叫。她喊著奶奶。沒有見人，聽聲音在屋里。正對著大門的堂屋，已經生了火，左手處是炕。奶奶在炕上，蓋著被子坐著。見我進來，要下地，光著腳沒有穿襪子，腳趾的關節(jié)粗大，半天裝不進鞋里。我連忙攔住，奶奶就坐在床上，一連聲讓曉蘭給我倒茶。曉蘭爺爺下地去了。

奶奶得了風濕性關節(jié)炎，去年開始，慢慢過到了腳上，腳疼得厲害，整夜的呻喚。去城里的大醫(yī)院看，沒說是風濕，說是菜姆病，被草爬子咬了得的病，大劑量輸青霉素。輸了一陣子，不見好轉。就不輸了，改用中藥。煮得家里成天都是中藥味?？墒悄棠痰牟∵€是不見好。

曉蘭把爐子捅旺，然后從外面提來一壺水坐上，說，爺爺快回來了，她要趕緊去煮飯。我趕忙去廚房里給她幫忙。我們從院子里拔了幾棵小白菜，洗了。曉蘭和了一塊面，她皴開裂著皮的手，現(xiàn)在被面包裹著。我想幫她，她說不用。一會就和好了，壓成片抹上油，用個塑料袋裹著。從窖里取幾個洋芋上來，我?guī)退髌?。她用鐵鍋倒上剛燒好的水，把去了皮的洋芋切成厚片煮進去。等面醒好了，我倆一起揪面片時，爺爺回來了，熱情地招呼我，說曉蘭怎么讓客人幫忙做飯呢。曉蘭說是來家訪的老師。曉蘭比我揪得還熟練還快。面全部揪完，把切碎了的小白菜放進去，再開一滾就好了。

曉蘭用大鐵勺子熟了些油，放了十幾粒花椒進去炸，花椒的香味隨著油燒起的泡沫，一點點出來，聚攏了，慢慢飄散開，滿屋子的香氣。切好的咸菜放在盤子里，曉蘭往面里和菜里各撥上些帶著濃濃花椒香味熱油，就好了。真香，我說，曉蘭說隴南的花椒好。

面片子暖暖的香，洋芋沙沙的面。奶奶吃飯也在床上。曉蘭一邊吃飯，一邊喂貓。貓守在她的腳下，仰著帶著虎斑紋的臉。飯涼得差不多時，曉蘭給貓的碟子里舀了一勺。飯后，曉蘭飛快地收拾了，就又去地里拔菜切菜，切碎了裝一鐵盆，放上兩大鐵勺包谷面，澆上爐子上開著花的滾水，拌勻了，把熱氣散盡，倒進雞食槽。鐵籠子分為上下兩層，各養(yǎng)了四五只雞。還有一只大公雞單另關著，曉蘭叫它皇帝。皇帝不能和別的雞關在一起，老是掐架。

每天生火燒水做飯洗碗喂雞都是曉蘭的事。周末還要洗衣服。我看看曉蘭身上臟著的粉色棉衣，每天干這么多活，也的確是難為她了。

我說要走了，曉蘭抱著那只花貓出來送我，戀戀不舍的樣子。我說，再過一陣子吧，我閑了就來看你，曉蘭的目光立刻活泛了起來。

我忽然想起來，問她，你昨晚為什么哭？她立刻靦腆起來，說，我沒哭，只是做了個夢，夢見接了個我媽的電話，她說她今年過年不回來了。

(編輯：魏 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