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晞
大學(xué)生活杜若適應(yīng)得很好,大家對她都很友善,當然,除了景明。
等班長來送新書的時候,無意間撞見了來找景明的漂亮女生……
Chapter 5
“你來干什么?”
杜若一聽是景明,腦袋里頓時警鈴大作,還以為他說自己呢,條件反射地扭頭。
宿舍大門內(nèi)的燈照射出來明晃晃地亮著,逆光。
景明手插著兜,站在那個美女面前,表情冷淡到幾乎沒有,只眉梢若有似無地微挑著,卻讓人心悸。
杜若領(lǐng)教過,他這人最善于微表情,不費一言一句語便拒人于千里之外。那眼角眉梢的譏誚,是一大殺傷性武器,比惡言惡語、拳打腳踢還傷人。
還好他沒看見她,杜若大舒一口氣。
李維也趕緊往大樹后挪,以求避開。他小聲對杜若說:“我舍友。,也是高中同學(xué)?!?/p>
杜若一副不認識景明的樣子,毫不關(guān)心:“哦,哦。”
閔恩竹不管景明表情冷淡,她臉上露出笑容,伸手去拉他:“吃晚飯了沒,我還沒——”
景明果斷避之,退后一大步:“有話快說,說完了走?!?/p>
“你干嗎拉黑我?”閔恩竹還是不生氣,歪著頭俏聲道,“我說幾句話你就生氣,哪兒那么大脾氣?”她上前,一根指頭戳戳他的肚子,他不耐煩地揮開她手:“就這么大脾氣,怎么了?”
不是那么容易吃軟的主兒。
閔恩竹又上前一步,仰頭小聲說著什么,僅限景明聽到。
這頭,杜若從李維手中接過書摞,見第一本書里夾著張紙,問:“那是什么?”
“哦,領(lǐng)來的書是指定教材。紙上寫的是老師列的推薦資料書。”李維把紙打開給她看一眼,一長串書單,價格不便宜。
杜若問:“這些都要買嗎?”
“那肯定了。光是這點教材,怎么夠?qū)W?”李維重新折好了紙,夾進書里。
杜若心里捏了把汗,還好景家給她加了一筆買衣服的錢,不然生活費就捉襟見肘了。
昏暗夜色完美掩飾了她臉上起伏變化的情緒,正想著,那邊出了大動靜。
景明站了一會兒,煩了,轉(zhuǎn)身回宿舍。
閔恩竹一大步?jīng)_上去,從背后抱住了他。
正是晚上洗澡時間,拎著洗浴用品進進出出的同學(xué)不少。
景明一愣,立即解去掰她的手。
閔恩竹被他掙得搖搖晃晃可就是不松,叫道:“是我話說錯話了,行嗎?是我錯了,好不好?”
景明白皙的臉上竟浮起一絲紅色暈,惱羞成怒:“閔恩竹,你耍什么賴?”
閔恩竹:“就耍賴?!?/p>
景明:“放手!”
閔恩竹:“不放!”
景明:“你是賴皮狗嗎?”
閔恩竹:“汪!”
景明:“……”
景明繃著臉色,望了望天,俊逸的臉上不知是忍笑還是忍怒。
閔恩竹摟著他的腰,咯咯直笑。
李維旁觀這一切,也忍不住笑了,走過去:“行了,你倆就別打情罵俏了啊?!?/p>
景明臉色青了:“誰打情罵俏?”
閔恩竹松了手。
李維道:“你倆高中那會兒就鬧騰。,大學(xué)了還鬧?!?/p>
閔恩竹給李維使了個眼色,求他高抬貴手,別戳景明了。
李維眨眼表示了解。
閔恩竹咧嘴笑:“我剛看著就像你,但沒打招呼。”
“我下來辦點兒事?!崩罹S回頭,“這是我們班同學(xué)——”
路兩旁,樹木茂密遮天。路燈光透過枝葉的縫隙零零碎碎地照在地上。
“誒欸?人呢?”
杜若早已抱著書摞,趁著夜色混入人群,潛逃而去。
“跑得真快?!崩罹S撓撓腦袋,說,“還準備跟你們介紹介紹我們班花呢。”
景明哧一聲,對他口中的班花沒半點興趣,下臺階走了。
李維:“去哪兒?”
景明:“吃飯,一起?”
李維:“早吃過了?!?/p>
景明頭也不回地揮揮手,走了。
閔恩竹拉著他的手,回頭沖李維笑:“下次再聚啊?!?/p>
杜若把一摞書抱回宿舍,心臟狂跳,一身濕汗?jié)瘛?/p>
熱死了!
她揪著T恤領(lǐng)口扇了扇風(fēng),宿舍另外三人不知去哪兒去了。也好,她可沒心思跟大家分享景明的八卦。
她來不及粗略地看書,先抽出那張紙,把待買的書價格累加。
四百三十六塊。
杜若每月受資助的生活費是一千。好在這次開學(xué)前,景家又給她加了一千塊添置衣服的錢,能應(yīng)支付書費。
可,長久下去呢?總會有一個個急需用錢的時候。
觍著臉去找景家開口?她做不到。尤其當她想起景明那張臉。
宿舍里只開了一盞臺燈,她托腮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突然,門被撞開,何歡歡拎著一籃子洗浴用品,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進來:“嫩(那)個龜兒戳戳滴,他們北方的澡堂子赫(嚇)死人啦!”
杜若回過神,迅速關(guān)上手機計算器,問:“怎么啦?”
何歡歡拍開宿舍大燈,過來把籃子放自己桌上,喘氣道:“北方人真豪邁吶哪,澡堂子里頭沒得隔間就算了,啷個簾子都沒得喲!”
杜若瞪眼:“啊?”
“全部人都是赤條條,袒胸露乳,赤坦誠相對。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揉搓各自的身體。胸上,屁股上,到處甩水?!贿M門就是,肉體!,肉體!白花花的肉體!赫(嚇)死我了?!焙螝g歡將她的語言描述能力發(fā)揮到了極致,看來這南北生活差異讓她受驚不小。
“夏楠和邱雨辰呢?”
“她倆說澡堂子就是這樣。我去!我在我媽面前都沒光露過胸和屁股。小若,你懂我的吧?”
“懂?!娴臎]有隔間和簾子?”
“沒有!……要不你現(xiàn)在去看看?”
杜若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要。聽你描述我都已經(jīng)難以接受。”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憂愁地對坐著。,不知在思考什么。
良久,杜若提問:“那我們要去哪兒洗澡呢?”
“……”
“洗水房后邊好像有淋浴間?!?/p>
“但沒有熱水?!?/p>
“唉……”
“唉……”
同時嘆氣。
大學(xué)生活還沒開始,愁緒一堆,問題一堆。
那晚臨睡前,杜若坐在書桌旁,回顧到京后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想來想去,最后在便簽便箋紙上寫下最重要的一句話:
“好好學(xué)習(xí)?!?/p>
貼在書桌旁的墻上。
而學(xué)習(xí)日在兩周之后,因為新生在開學(xué)前要統(tǒng)一接受軍訓(xùn)。
九月的北京,暑氣未消。
天空湛藍,沒有一絲云彩。
下午三點,太陽炙烤大地,陽光燦爛得像一面摔碎的鏡子,刺辣辣地照進人眼睛里。
操場上,大一新生們身著迷彩服,按院系分成一個又一個方陣,整齊列隊站軍姿。
杜若所在的方陣這邊,寂靜持續(xù)了半個多小時。
終于,教官解放了他們:“稍息!”
“原地坐下,休息十五分鐘。”
隊伍里唉聲嘆氣,一陣窸窸窣窣。眾人汗流浹背,紛紛頹倒。
學(xué)院里女生少,杜若她們站第一排,后頭全是男生。
杜若盤著腿,摘下帽子扇風(fēng),她頭發(fā)濕了一半,臉上脖子上全是汗。
何歡歡在偷吃糖果,遞給杜若一顆,見她這副樣子,吃一驚:“你怎么流這么多汗?雨辰,你看她。”
邱雨辰遞紙巾給她:“這么怕熱?”
“不是?!倍湃舨翝窳艘徽麖埣埥?,憂愁道,“我本身就特容易出汗?!闭f著,繞過邱雨辰爬到一旁去拿水壺。
邱雨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杜若:“……”
她蹲到跑道邊仰頭喝水,喝完大半壺了,無意中一回頭,差點兒被水嗆到。
景明在倒數(shù)第二排排首的位置,眼神略略掃一眼她狼狽的樣子,轉(zhuǎn)眼頭繼續(xù)和朋友們說話去了。
杜若頓時有種“好好走在路上卻被人無緣無故一頓揍”的感覺,又憋又悶生氣又無能為力。
她也知道此刻自己的樣子很邋遢,偏偏他一身迷彩服,異常帥氣,站了半小時軍姿也跟沒事人似的。
不服氣啊,明明一起軍訓(xùn)了一星期,她曬黑了幾個度,他怎么還是那么白?
難道連紫外線都不公平?
氣死人。
她擰好上水壺,心里一通虐打小人后耗盡元氣,無精打采地回到隊伍里坐下,自暴自棄地任操場跑道燙屁股。
夏楠掏出玫瑰噴霧,對著臉上一陣噴。一點噴霧飄到杜若臉上,涼絲絲的,她無意識地躲了下。
夏楠拿噴霧對準她:“躲什么,你也補補水?!?/p>
杜若閉緊眼扭頭:“不要。,越噴越干。”
“怎么會呢?補水的。”
“氣溫這么高,又在太陽底下暴曬,瞬間就蒸發(fā)了,它蒸發(fā)時反而會迅速吸收皮膚上的水分吧。”杜若說。
“……”
邱雨辰和何歡歡恍然大悟:“對哦?!?/p>
夏楠立刻把噴霧收起來。
操場上到處都是松松垮垮正在接受折磨的學(xué)生們。
杜若蔫得像棵菜,為躲避太陽光,轉(zhuǎn)了個身。
她正拿帽子有一搭沒下一搭下地扇風(fēng),余光察覺從她這兒通往隊伍另一角的直線上,每一排阻礙擋視線的男生都恰巧在同一時間動了動,忽然間,視線變得暢通無阻,終點坐著景明。
杜若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在一瞬間將帽子扣在出汗的頭發(fā)上,挽救自己灰敗如土的形象。
景明正淡笑著跟人聊天,也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眼神朝這邊掃過來。
杜若一驚,完了!真看過來了?他該不會以為她在偷看他吧?
她寧愿中暑暈死!
她火急火燎地要轉(zhuǎn)頭躲避,景明的視線卻在中途停住,沒有最終看過來,。他皺了皺眉,低頭從兜里掏出手機,看一眼了,回頭望著看臺。
杜若大松一口氣,又奇怪地跟著看過去。
閔恩竹托腮坐在看臺上。她戴著一副墨鏡,襯得一張臉如巴掌小。
景明笑了笑,沖看臺上的女朋友挑了挑下巴。閔恩竹綻放笑顏,朝他招手。
男生堆里發(fā)出哦哦哦一陣起哄。
“別鬧!”他吊兒郎當?shù)匦αR一聲。
杜若收回目光,想起一星期前的那個晚上,閔恩竹摟纏著景明耍賴撒嬌的模樣。那一幕令人動容和心癢,很陌生的情緒。
她長這么大沒有談過戀愛,甚至沒有過暗戀。
她走過的生命全部與書本為伍??稍瓉?,女孩可以是那個樣子。
戀……
是種什么感覺?
她不知道。
也有一點點好奇。
但這情緒只是一閃而過,如清風(fēng)拂過湖面般微不足道,也不被銘記。
cChapter 6
當天軍訓(xùn)結(jié)束后,原地解散。
閔恩竹小鳥兒一樣從看臺上蹦跳下來,挽住景明的胳膊走了。
何歡歡欣賞道:“真的很美耶。,連背影都好看?!?/p>
夏楠:“廢話,不然能叫?;??”
閔恩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雪紡小衫和一條深藍色鉛筆褲,雙腿本就勻細又筆直,還蹬著雙逆天的高跟鞋,比景明矮不了多少。
杜若想起自己比景明矮了一整個頭。他看她時居高臨下的表情,加上天生俯視的角度,真是要命。
“她挺高?!鼻裼瓿秸f,“有一米七幾吧?”
“嗯,比我還高。”夏楠身高一米七。杜若和邱雨辰差她幾厘米,但身高這東西,哪怕就差兩三厘米,氣質(zhì)都是有著天壤之別。
“去吃飯嗎?”吃貨何歡歡一秒鐘強轉(zhuǎn)話題。
“……”
“我先去洗澡,身上臟死了?!?/p>
“我也是。你們兩個,不去澡堂,去哪兒洗?”
“洗水房旁邊有淋浴間。”
“那里不是沒熱水嗎?”
“去開水房提唄?!?/p>
“忒折騰。”邱雨辰說。
“現(xiàn)在不吃飯……那去買水果吧?!焙螝g歡一心惦記食物。
“……”
四人閑聊著,走去水果店。
店里果香撲鼻,擠了不少剛軍訓(xùn)完的新生。
杜若轉(zhuǎn)一圈,被價格嚇一大跳。獼猴桃十塊錢一小只,夠她在食堂吃兩頓飯。車厘子快兩百一斤,是她六天的生活費。至于芒果杧果、榴蓮榴梿、紅提、桂圓,價格不算離譜,可對她來說也有些奢侈。
琢磨半天,最后她選了四根香蕉、兩個橙子,剛好十塊。
邱雨辰買了斤車厘子,晚上洗了給大家吃。
杜若只吃了一顆,沒有多拿。她知道自己分給舍友們的香蕉并不值錢。
“再拿點嘛?!?/p>
“夠啦,”杜若說,“我這里還有歡歡給的桂圓沒吃呢。”
“再拿兩顆?!鼻裼瓿酱叽?。
杜若拗不過,拿了一顆。
很可愛,也很好吃,難怪那么貴。
她琢磨著,該找些兼職做做了。可她也不能太著急掙錢,至少要先等開學(xué)兩三個月后,看時間是否充裕,再做考量。畢竟學(xué)業(yè)為重,尤其在這樣一個從來不缺優(yōu)等生的名校里。
數(shù)天前,杜若坐在桌前看書,邱雨辰哼著一首英文歌進來,杜若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的英文口語竟和原版一樣標準流暢。
而杜若在老家一直學(xué)的是啞巴英語,表達困難不說,連發(fā)音都成問題。
她深受刺激,買了英文朗讀材料和音頻,每天清早去操場上讀英語。第一天去就發(fā)現(xiàn)晨讀的學(xué)生不少,比她還早。
這就是大學(xué),比你優(yōu)秀的人比你還努力。
她將晨讀堅持下去,平時一有時間也聽英語念英語模仿音頻,糾正錯誤的或者不標準的發(fā)音。
算是提早進入了學(xué)習(xí)狀態(tài)。
軍訓(xùn)結(jié)束后,大學(xué)生活正式拉開序幕,所有人開始抱著書本奔波于各個教學(xué)樓與實驗室。
杜若跟三個舍友都不同班,課表不同,時間交錯得七零八落亂七八糟。,結(jié)伴出入宿舍和食堂的機會大大降低。
大一課業(yè)繁重,專業(yè)課尤其是理論課異常密集,大家的心思都撲在學(xué)習(xí)上,只在晚上相約一起去圖書館。
杜若從小就是學(xué)習(xí)型的孩子,不管專業(yè)課還是公共課,必修課還是選修課,小班教學(xué)還是大班上課,她只要專注聽講,就能迅速跟上內(nèi)容進度。課后再復(fù)習(xí)鞏固,啃咬一下難點,便不會覺得吃力。
但即使如此,她也常常感到另一種落后。
班上好多個男生異常博學(xué),他們上課與老師閑聊或答題時或操作機械時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學(xué)識讓杜若汗顏,每每跟天女散花似的撒給她一堆堆陌生的知識點,待她課下翻閱書海查詢。
這是一股無形的壓力,壓迫著她更長時間地埋頭于圖書館,從叔本華翻到維特根斯坦,從普朗克翻到德布羅意。
但另一種無形的差距則很難填補——他們奇奇怪怪的發(fā)散思維,和腦洞沖破天際的想象力。
她只有圍觀驚嘆的份兒,覺得受益于他們,被開啟開新世界大門的同時,又陷入“為什么我想不到”的愁緒中。
杜若猶記當初被錄取時,高中班主任告訴她:上大學(xué)后,你會見到很多比你厲害的人。不要驚慌,不要生氣,也不要沮喪,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生活,一步一步走好自己的路。
她記著這話,她不急不躁。
她由衷地佩服和欣賞班上的男生們,他們對未知永遠充滿好奇與熱情,他們對所學(xué)所得充滿了深深的愛意。哪怕平日里看上去再普通內(nèi)向的男孩子,也有讓他們談起便口若懸河、眼睛放光的領(lǐng)域。
他們對杜若很友好,甚至是照顧。不論學(xué)習(xí)還是生活,有問必答,有忙必幫。有次杜若遇上不懂的問題,正向萬子昂請教,周圍幾個男生聽到,全湊過來你一嘴句我一嘴句地給她講解。,講了個透徹,順帶科普了一堆周邊知識。
就像教室里、實驗室里坐著二十一個哥哥似的。
小教室第一排也成了她的專屬座位,沒人跟她搶。實驗室上課,最靠近講師的位置也留給她。
甚至碰上系里的大課,他們也會幫她占座。
何歡歡跟著她坐到了好座位,忍不住感嘆:“班花待遇就是不一樣?!?/p>
杜若無語地斜她一眼。
公共英語課是大班教學(xué),階梯教室里滿滿當當全是人。
上課鈴還沒響,。
杜若翻開書,默念單詞,腦袋后傳來一聲懶散的問詢:
“你這旁邊沒人吧?”
杜若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怎么又是他?
不坐最后一排,跑這兒湊什么熱鬧?!
她知道他在問她斜后方的萬子昂,他們是隔壁宿舍,開學(xué)那么久了,自然都認識。
萬子昂說:“沒人。”
景明把書扔桌上,頹頹地坐下,說:“X,來遲了。最后幾排全被占了。”
杜若:“……”
什么態(tài)度?
萬子昂:“不想上大課的話,下次幫你點名喊到?!?/p>
景明嘆氣:“這老師跟我媽是同學(xué),她認識我?!?/p>
杜若:“……”
才開學(xué)就惦記著逃課,真是瞎浪費他爸的錢。
之前她還因跟這種不愛學(xué)習(xí)走特殊通道進來的人同校而無語,想到更有才學(xué)的李維,跟他同校還同宿舍,估計更無語。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對他日漸刻薄的腹誹是一種阿Q式的反抗,徒勞地在精神世界里反抗著他對她傲慢無禮的態(tài)度。
她正默默腹誹鄙夷著,椅子板底下“哐當”一聲響,他的腳隔著薄板踢得她屁股下一震。
杜若心頭驚跳:???
“哦。抱歉。”景明稍稍前傾,低低的嗓音近在她耳后。
她耳朵發(fā)麻。
階梯教室,前排椅子矮,他腿太長,舒展時不小心踢到前排,趕緊收腿調(diào)整坐姿。
“還是最后一排空間大。”景明自言自語。
杜若低頭看書,沒回頭。
可能因為,……
她慫。
景明見她不回頭,這才來了注意有些在意。他的聲音不至于小到讓人聽不見,前邊的人卻沒反應(yīng),脾氣還不小?
他微瞇著眼看她后腦勺半晌,隱約有了些頭緒,身子又稍稍往旁邊傾斜了半點看她,略略回有了印象,想起來是杜若。
他哂笑地勾了勾唇角,不在意了。
鈴響,上課。教室安靜下去。
杜若沒受景明影響,他的腿也沒再動來動去,。身后的人沒有半點動靜,跟不存在似的。
她認真聽講,做筆記,時不時地默念單詞和句子。
課上到半路,老師找人念課文。
杜若默默低下頭,不和老師有目光接觸。
想必那一刻,所有人都避開了與老師的直對視,坐滿人的教室籠罩著一層被深刻了好幾度的沉默充斥著。
但杜若沒忍住這沉默,出于好奇,抬眸看了老師一眼。
好,被逮住了。
老師:“你來讀課文的前幾段?!?/p>
杜若垂死掙扎,弱弱地指了指身后???。
老師說:“不是他。就是你?!?/p>
杜若:“……”
內(nèi)心一邊顫抖,一邊淚流滿面,很快,變成一種慷慨就赴死的激昂。雖說晨讀不到一個月,但她改善了基礎(chǔ)的發(fā)音,丟臉是不至于的。
就當是提前接受檢閱了!
她把課本一下一下壓平,開始念:
“A letter or telephone call comes from someone you have not met, and you find yourself imaginging what the person looks like, putting a face to the hidden voice. Are you any good at this? Sometimes it is easy to get it wrong ——……”
她念得極其緩慢,中規(guī)中矩地咬清每一個單詞,發(fā)音倒沒什么瑕疵,不過句子整體沒有起伏。
念完幾段后,老師說:“好?!?/p>
杜若停下。
“發(fā)音讀音都沒問題,但太緊張了,下次別緊張嗯。”
杜若點點頭,很滿意自己的表現(xiàn)。近一個多月的刻苦付出終于有了回報。笨鳥先飛,努力就會有進步嘛。
她歡欣雀躍、備受鼓舞之時,老師說:“后邊,繼續(xù)?!?/p>
景明開口的一瞬間,杜若傻眼了。
身后坐了一個外國人。
“John Blanchard stood up from the bench, straightened his Army uniform, and studied the crowd of people making their way through Grand Central Station——”
他語速稍快,吐字流暢清晰,甚至非常之懶散隨意,起伏抑揚隨心所欲,自然閑適如同在讀母語。
而且是英音。
即使是杜若也不得不承認身后的聲音非常性感好聽。
何歡歡甚至詫異地回頭看了他一會兒。
他讀完很長幾段,老師也沒叫停。
他皺皺眉,懶得讀了,停下來,看了老師一眼。
老師笑笑:“口語很好。后邊接著。”
杜若腦子挨了一棒,嗡嗡一片忙音。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她又被他藐視和碾壓了。且這次是在學(xué)習(xí)上。
她隱隱有種不祥而慌亂的預(yù)感,仿佛心里那片對吐槽他、對他嗤之以鼻的阿Q陣地要守不住了。
更叫人慌張的是另一個隱晦而殘酷的事實,——有的人拼命追趕,卻也只是累死累活地沖上跑道,看一眼他人揚長而去的背影而已。
不至于的,她對自己說,應(yīng)該不至于的。
好在下一次上課時,景明回到了最后一排,兩人相隔有如十萬八千里。且大班人多,再次輪到她朗讀,估計要等到下學(xué)期。
她算是安生了。
直到月末,院系學(xué)生會招新。
宿舍里四個女孩都去了,見到了上次在新生大會上講話的黎清和,他是學(xué)生會會長。
招新流程很簡單,一個個上臺自我介紹,講述特長。
邱雨辰跟何歡歡表現(xiàn)搶眼。
夏楠懶洋洋的,沒上臺,她只是過來湊個熱鬧。
至于杜若,沒抱多大希望,只當是個機會多認識同院系的人。
招新過程乏善可陳,冷冷淡淡的夏楠時不時低聲說幾句,給大家科普背景:誰誰是哪個省的狀元,誰誰是全國物理競賽的冠軍。
散會后走回宿舍,路邊的樹丫茂盛大樹枝繁葉茂,卻擋不住教學(xué)樓和圖書館輝煌的燈火。
杜若感嘆:“我們學(xué)校真的是臥虎藏龍?!?/p>
“可不是?”何歡歡啃著剛從小賣部買的雪糕,“我們班大神一尊接一尊,嚇得我我每天吃零食壓驚?!?/p>
“你哪天不吃?”邱雨辰吐槽,“我去,你什么時候弄的雪糕,我都沒發(fā)現(xiàn)?”
“剛才。你咬一口?”
邱雨辰咬一口。
“小若?”
杜若見她熱情,咬了一小口。
“夏楠?”
夏楠搖頭,忽然說:“哦,對了,景明也是特招進來的。”
杜若:“體育生?”
夏楠奇怪地看她一眼,說:“他很厲害的?!?/p>
“他在世界青少年機器人大賽里拿到單項第一。兩次?!?/p>
下期預(yù)告:
景明帶杜若進了家KTV。她心里七上八下,揣摩著景明單獨帶她來這兒的用意。他們倆在這兒唱歌?
她想想,覺得不可能。
過會兒閔恩竹過來,她當電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