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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與思想輿論話語權(quán)的另類掌控

      2017-07-28 21:47:32張利鎖
      江漢論壇 2017年7期
      關(guān)鍵詞:雍正話語權(quán)

      摘要:雍正時期,受帝位合法性危機以及“華夷之分”思想的影響,引發(fā)了“曾靜投書謀反案”。這一事件成為雍正帝加強思想控制,掌控輿論話語權(quán)的一個契機。通過對曾靜、呂留良案的處理,以及《大義覺迷錄》的宣講,雍正帝將以理學為代表的儒家思想與現(xiàn)實政治需要相結(jié)合,制造新的理論學說,收拾人心,引導思想輿論的指向,以爭取漢族士民對清朝政權(quán)的文化觀念認同,對后世影響深遠。

      關(guān)鍵詞:雍正;思想輿論;話語權(quán);曾靜

      中圖分類號:K24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7)07-0102-06

      清軍入關(guān)后,一部分漢族士人宣揚傳統(tǒng)“華夷之分”的思想,反對滿洲貴族的統(tǒng)治。清初統(tǒng)治者有鑒于此,為王朝統(tǒng)治長久計,一方面逐漸摒棄苛政,停止圈地,廢除逃人法;另一方面又繼承以“文教治天下”的傳統(tǒng),隆重師儒、崇儒重道,開科舉、行教育,以籠絡(luò)漢族士民??滴鯐r期,開博學鴻儒、舉山林隱逸,設(shè)書局修《明史》,開一時文教之盛況。同時,開疆拓土,平定三藩、準噶爾之亂、收復臺灣,文治武功罕有人及,使?jié)M漢矛盾在一定程度上得到緩和。然而,歷史發(fā)展到雍正時期,情況又發(fā)生了很大變化。

      在康熙晚年激烈儲位競爭中繼位的雍正帝,深受帝位合法性危機的困擾,不得不采取種種措施以擺脫困境:一方面清除嚴重威脅專制皇權(quán)的政治利益集團,如允禩、允禟集團以及年羹堯、隆科多及其親信。另一方面又制造理論、尋找借口,利用以理學為代表的儒學在漢民族的深刻影響,掌握話語權(quán),引導思想輿論,以鞏固帝位、強化政權(quán)。其中,尤以對“曾靜投書謀反案”和“呂留良案”的處理,以及隨之頒布的《大義覺迷錄》最具典型性。

      發(fā)生于雍正六年(1728)的“曾靜投書謀反案”,及隨后的“呂留良案”,長期以來受到學術(shù)界的廣泛關(guān)注。對于這兩起案件的起因、處理、影響,學者多從政治、文化層面進行剖析。郭成康、林鐵鈞認為雍正帝發(fā)動“呂留良案”的原因,是為了徹底“清除潛藏數(shù)十年根深蒂固的反對滿族貴族統(tǒng)治的思想”①。王俊義認為雍正帝之所以對曾靜從寬處理,并讓其現(xiàn)身說法宣講《大義覺迷錄》,而對呂留良案進行嚴懲,在于欲來一番“出奇料理”,“借此表明天下后世,不使白璧污然”,對所受帝位繼承的質(zhì)疑進行辯解②。同時,一些學者從文化高壓的角度,對曾靜、呂留良案的影響進行了研究,認為呂留良案處理之慘烈、牽連之廣、持續(xù)時間之長對后世學風、文風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③。但目前學者很少涉及,或稍有涉及而很不全面的問題是:雍正皇帝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是如何運用當時的官方意識形態(tài)——程朱理學,來應對社會上存在的對清政權(quán)及其帝位的排斥和質(zhì)疑的?雍正帝儒學造詣深厚,而漢族士民們判斷是非的主要標準,也正是儒家綱常倫理道德,這就為他以思想戰(zhàn)勝思想提供了強有力的武器和文化土壤。

      一、思想戰(zhàn)場:雍正繼位之初所面臨的挑戰(zhàn)及其應對

      雍正一朝,始終困擾其統(tǒng)治的是帝位合法性問題,猶如陰霾,始終籠罩于雍正皇帝,如影隨形、揮之不去。時至今日,也頗受爭議④。

      雍正帝關(guān)于自己帝位合法性問題,始終拿不出足夠證據(jù)加以證明。故其繼位后,皇室宗親、官僚士子乃至普通百姓都感到震驚、恐懼甚至是憤怒,使其所處政治環(huán)境極其險惡:不但政敵林立,而且臣僚頗懷戒備之心,對其統(tǒng)治并不心悅誠服,甚至采取不合作的態(tài)度,如雍正帝老師徐元夢“性愚而詐,外貌似平和而居心陰險不端”,在辦理政務(wù)中以“緘默為老成,以退諉為謹慎”。雍正帝雖對允禩、允禟等人加恩籠絡(luò),但這些人仍堅持與雍正帝誓不兩立,“希圖僥幸成事?!雹?這種瘋狂行徑使雍正帝深感恐懼,以致不敢離開京城,懼怕允禩、允禟黨羽加害,其嘗說明不去承德避暑山莊的原因:“蓋以朕之兄弟阿其那、塞思黑等密結(jié)匪黨,潛蓄邪謀,遇事生波,中懷叵測,朕實有防范之心,不便遠離邊塞,此朕不及皇考者也”⑥。

      面對統(tǒng)治危機,雍正一方面以圣祖繼承人的身份,對種種不利言行進行辯解,制造思想輿論以證明自己之清白、得位之合情合理;另一方面又對“不篤誠敬,如禽獸者”,“非可以寬仁感化,惟有治之以法而已”⑦,對自己的政敵尤其是知曉自己繼位秘密的人或誅戮、或監(jiān)禁、或流徙,逐一進行清除。雍正元年、二年,分化允禩集團,集中打擊允禵、允禟等,三年重點粉碎年羹堯集團,四年最后解決允禩集團,五年處置隆科多集團等等,凡是對雍正皇位構(gòu)成威脅的人,都被一一打壓下去。在處理統(tǒng)治危機過的程中,雍正帝充分利用官方意識形態(tài)——理學,作為自己的言行依據(jù),以獲得官僚、民眾的同情、認可和支持。

      即位伊始,面對內(nèi)外臣僚對其帝位的質(zhì)疑,雍正帝以“孝”相標榜,聲稱自己深獲圣祖寵愛,作為圣祖欲傳位于他的證據(jù)。雍正帝雖不厭其煩進行說教,又以皇權(quán)相威脅,但對其帝位的質(zhì)疑、對其統(tǒng)治的不滿依然在逐漸發(fā)酵。再加上允禩、允禟及其黨羽從中撥弄,于是各種謠言不脛而走,以致在社會上形成了雍正帝暴虐無道的形象?!靶锞啤薄ⅰ岸鞒鲇谒健?、“凌逼弟輩”等傳聞在繼位不久即已出現(xiàn)。僻居鄉(xiāng)野的庶民百姓是無法判斷雍正繼位是否合理合法的,只有通過社會輿論來認識政局,了解新君。而這個時期朝廷整頓吏治、革除陋規(guī)等有益于民生的各項措施的效果并沒有顯現(xiàn)出來,人們對新朝的好感尚未建立。再加上對宮斗、黨爭等帶有神秘色彩事件的獵奇心理,以致于庶民百姓對各種謠言深信不疑,津津樂道、以訛傳訛。此外,長期以來漢民族中根深蒂固的“華夷”思想、滿漢矛盾,對滿洲政權(quán)的排斥與懼恨心理,更使得局勢變得錯綜復雜。到雍正五、六年,關(guān)于雍正皇帝失德、敗政的各種傳聞更是“眾口流傳,播及鄉(xiāng)野。”⑧雍正帝雖想自證清白,但 “白璧污然”⑨ 業(yè)已形成。他不得不等待一個有利于自己的議題,以便收拾人心,掌握話語權(quán),引導思想輿論,以鞏固帝位、強化統(tǒng)治。

      歷史的發(fā)展是辯證的,是必然性與偶然性的統(tǒng)一。對雍正帝位的非議和質(zhì)疑、滿漢長期的民族矛盾在士民中醞釀、積聚,必然會借助于某一事件表現(xiàn)出來。發(fā)生于雍正六年(1728)的“曾靜投書謀反案”,以及由此牽涉出的“呂留良案”,便是這樣一件看似偶然卻是必然的事件。這一事件,也給了雍正帝直面輿論的一個機會。

      二、塑造話語權(quán):雍正對“曾靜-呂留良案”的寬嚴處理

      1. “曾靜投書謀反案”和“呂留良案”

      雍正六年(1728)九月,湖南生員曾靜(化名夏靚)派遣他的學生張熙(化名張倬)直接攔道投書于川陜總督岳鐘琪,策動其起兵反清。該信內(nèi)容大致包括四個方面:第一,提出“華夷之分大于君臣之倫”,認為滿洲是夷人,以“華夷之辨”思想否認清朝統(tǒng)治的合理性;第二,以雍正帝“謀父”、“逼母”、“弒兄”、“屠弟”、“貪財”、“好殺”、“酗酒”、“淫色”、“懷疑誅忠”、“好諛任佞”等十大罪狀,否認其繼位的合法性;第三,認為雍正帝繼位以來,“四時寒暑易序,五谷耕作少成”⑩,旱澇不斷,積尸遍野,“山崩川竭,地暗天昏”,老百姓已無法生存,聲稱“湖廣、江西、廣西、廣東、云南、貴州六?。ㄈ嗣瘢?,在我一呼可定”,以此說明反清條件已經(jīng)具備;第四,以岳鐘琪“系宋武穆王岳飛后裔,今握重兵、據(jù)要地,當乘時反叛,為宋明復仇”。

      岳鐘琪,四川人,相傳為宋代名將岳飛的后代,因征討青海羅卜藏丹津叛亂有功,而受到雍正帝重用。雍正三年(1725)七月,接替年羹堯為川陜總督。岳鐘琪接到投書后,惶恐萬分,親自提審張倬,并密折上報雍正帝。經(jīng)過一番周折,岳鐘琪終于得到實情。原來,張倬原名張熙,他的老師夏靚原名曾靜,湖南永興縣人,生員。因?qū)以嚥恢校焓谕胶?。后受明末清初思想家呂留良“華夷之辨”思想的影響,再加上多次落第心有不甘,遂對清朝政權(quán)產(chǎn)生強烈的排斥心理。又聽到關(guān)于雍正帝的種種傳聞,便信以為真,所以妄圖策動岳鐘琪謀反。岳鐘琪得此招供后大喜過望,遂將張熙供出的湖南、浙江等地十余人的情況密報雍正帝。

      雍正帝接到密報后,急忙派副都統(tǒng)海蘭、刑部左侍郎杭奕祿作為欽差急赴湖南,協(xié)同湖南巡撫王國棟,將曾靜等相關(guān)人員拿獲。同時,命浙江總督李衛(wèi)查抄已故呂留良的家,將呂留良之子呂毅中等相關(guān)人等緝拿,經(jīng)過反復刑問,結(jié)果證明沒有曾靜所謂的謀反勢力,也不存在“一呼可定”的可能。這樣,雍正終于放心了。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理“曾靜-呂留良案”,該案所暴露出來的突出問題就是:借“華夷之辨”思想來攻擊、排斥清朝政權(quán)、借“十大罪狀”來質(zhì)疑和否定雍正帝位,相互交織、不可分割。

      2. 曾靜、呂留良案的處理

      曾靜、呂留良案相關(guān)人犯解京后,雍正帝命刑部審理相關(guān)人員,而他則親自審問曾靜。雍正帝對曾靜軟硬兼施,既威脅、又感化。最后,曾靜如實進行了招供,將思想根源全部推給了呂留良,說自己居于窮鄉(xiāng)僻陋之地,“妄以此人是本朝第一等人物,舉凡一切言議,皆當以他為宗”。因此“中呂留良之毒深,所以不察其非,而狂悖發(fā)論至此”。并在雍正帝授意下寫了《歸仁說》,對雍正皇帝大加吹捧,說其至孝純?nèi)剩滴鮽魑唤o他兼得傳子、傳賢之意。最后表示:“此身若在,愿現(xiàn)身說法,化導愚頑。倘不能生,則留此一篇,或使兇頑之徒,亦可消其悖逆之念”。

      至此,“曾靜投書謀反案”已經(jīng)很清楚,呂留良的華夷思想是其“謀反”的根本原因,科場失意、入仕無門是其產(chǎn)生怨望的重要因素,雍正帝“十大罪狀”的流播是其挺身投書的直接動因,證據(jù)確鑿,且本人供認不諱。按照清朝法律本應處以極刑,就連曾靜、張熙本人也都認為必死無疑。雍正帝對此卻另有一番打算,他認為曾靜師徒受人蒙蔽,而非元兇首惡,且其能夠誠心悔過,理應寬宥。況且正是由于此案,才使朝廷查出散布流言、訕悖造謗的元兇。從這一點來看曾靜師徒也是有功的,而且曾靜并“無造反之實事,亦無同謀之叛黨”。于是對其“特旨赦宥,無罪釋放”,不僅自己不殺他們,“即朕之子孫將來亦不得以其詆毀朕躬而誅戳之”。

      而對“呂留良案”的處理,卻輕重懸殊。雍正八年(1730)十二月,刑部等衙門議奏將呂留良及其子呂葆中“剉尸梟示”,“伊子孫并兄弟伯叔、兄弟之子及女、妻妾姊妹,子之妻妾,應行文督撫查明,按律完結(jié)”。這種“剉尸梟示”、株連九族的處置,對于以文字得罪的人來說,確實是過于慘烈了。雍正帝對此很滿意,于十年(1732)十二月下諭旨:“呂留良、呂葆中俱著戮尸梟示,呂毅中著改斬立決,其孫輩俱應即正典刑。”又為博取寬仁之名,法外開恩:“朕以人數(shù)眾多,心有不忍,著從寬免死,發(fā)遣寧古塔與披甲人為奴”。不僅如此,與此案有關(guān)人員也一一給予嚴懲:呂留良弟子嚴鴻逵被戮尸梟示,再傳弟子沈在寬凌遲處死,他們的嫡屬也照律誅連治罪。另有被牽連的人,或斬立決、或斬監(jiān)候、或被革生員等等,更是不計其數(shù)。至此,呂留良案終于落下帷幕,但這一案件株連人數(shù)之多、持續(xù)時間之長、影響范圍之廣,在清朝歷史上實屬罕見。

      “曾靜-呂留良案”的處理,輕重懸殊,讓人費解。就連當時的臣僚們也頗感疑惑。曾靜案后,內(nèi)閣九卿們困惑不解,紛紛呈請皇帝三思,甚至最受雍正帝信重的和碩怡親王允祥也表示不解。雍正帝對此聲稱,這一案件的處理是經(jīng)過“再四詳慎,所降諭旨,俱己明晰,請王大臣官員等不必再奏。”其實,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雍正帝始終游刃有余地掌控著全過程。他不但擁有生殺予奪的最高權(quán)力、最終話語權(quán),而且他還“法外施仁”,以博取社會輿論的支持和同情。他在向天下昭示一種暗示:凡受人蒙蔽者,縱有千錯萬錯,或許可得以寬恕,而對于始作俑者,縱身死,也必貽累子孫。這樣就使臣僚們只能循例作為,而不敢稍逾規(guī)矩,更促使士子們恪守誠敬而不敢有所發(fā)明,勤于實踐而不敢立言后世。

      曾靜、呂留良案至此畫上了句號,但雍正帝的目的還遠遠沒有達到。他不僅要從肉體上消滅宣揚 “悖逆”思想言論的人,更要將思想輿論轉(zhuǎn)移到對自己有利的指向上來。雍正帝不殺曾靜師徒的真正原因,正是想讓其作為悔過自新的典型,成為放大話語權(quán)的一個好議題。

      3. 話語自我秀:雍正與《大義覺迷錄》的另類闡釋

      “曾靜投書謀反案”以及隨后的“呂留良案”,使雍正帝看到漢族士人“華夷”思想的根深蒂固,也使他意識到關(guān)于帝位問題必須要來一次辯白,否則將對清朝政權(quán)、自己的皇位,乃至于后世子孫產(chǎn)生嚴重威脅。因此,他不但沒有震怒,相反卻欣喜若狂,準備“出奇料理”一番,以證明清朝入主中原“得統(tǒng)之正”,及其繼位之合理合法,進而獲得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漢族士民的思想認同。這充分體現(xiàn)于《大義覺迷錄》中。主要表現(xiàn)在:

      第一,批判傳統(tǒng)的“華夷之辨”觀念,強調(diào)“天下一統(tǒng)、華夷一家”。針對中國歷史上長期存在的華夷觀念,雍正帝認為這一思想是分裂時期彼此相互丑化的結(jié)果,“蓋從來華夷之說,乃在晉、宋六朝偏安之時,彼此地丑德齊莫能相尚。是以北人詆南人為島夷,南人指北人為索虜?!?中國古代少數(shù)民族與漢族只有地域、文化高低的區(qū)別,而并非漢人所說的人獸之別。只要有德行、符合儒家的綱常倫理,都可以成為圣人。雍正帝借用儒家經(jīng)典對此予以論證:舜和文王都是夷人,但因為有德行而成為圣賢,因此所謂“華夷”之說,乃是國事日蹙、南北分割之時,部分淺鄙之士所抱狹隘之偏見而已。 同時,雍正帝借助儒學中對“大一統(tǒng)”觀念的向往和追求,進一步闡釋說如今“天下一統(tǒng)、華夷一家之時”,不應該“妄判中外,謬生忿戾”,否則就是“逆天悖理,無父無君”。可以說,雍正帝以宏闊的眼界,利用儒家經(jīng)典觀念,摒棄狹隘的民族觀念,重新闡釋了華夷觀念,某種程度上調(diào)和了滿漢文化矛盾。

      第二,在駁斥“華夷之辨”思想、強調(diào) “華夷一家”基礎(chǔ)之上,雍正帝進一步論證清朝得統(tǒng)之正。在傳統(tǒng)儒家思想中,將正統(tǒng)看做是政權(quán)是否合法的關(guān)鍵標準之一,因此受到了歷代統(tǒng)治者的高度重視,尤其是當少數(shù)民族入主中原時,正統(tǒng)問題顯得更為突出。曾靜認為滿洲入主中原以來,“慨自先明,君喪其德,臣失其守,中原陸沉。夷狄乘虛,竊據(jù)神器,乾坤反復,地塌天荒。八十余年,天運衰歇,天震地怒,鬼哭神號”,從而否定清朝的正統(tǒng)地位。雍正帝對此給予駁斥,認為受天命、得天下惟用一個“德”字, “蓋生民之道,惟有德者可為天下君……《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蓋德足以君天下,則天錫佑之以為天下君?!?有德者得天受命即為正統(tǒng)。既然天命歸屬取決于君主的德行,而明朝滅亡是由于明君失德,清朝得天下正由于君主德行兼得,眾望所歸,從而否定了清朝“竊居神器”之說。

      第三,關(guān)于君臣之義的闡述。在儒家提倡的五倫之中,君臣之義居首,被歷代統(tǒng)治者所重視,成為維護社會秩序,鞏固統(tǒng)治的重要工具。清朝入主中原后,采取種種措施籠絡(luò)漢族知識分子,但仍有許多士大夫以明朝遺民自居,不愿仕清。雍正帝在駁斥“華夷之分”基礎(chǔ)上,以“天下一統(tǒng)、華夷一家”為基調(diào),認為“生天地之間,最重者莫如倫常,君臣為五倫之首,較父子尤重?!薄熬季游鍌愔?,天下有無君臣之人而尚可謂之人乎!” 進一步強調(diào)說:“夫我朝既仰承天命,為中外臣民之主,則所以蒙撫綏愛育者,何得以華夷而有殊視!而中外臣民既共奉我朝以為君,則所以歸誠孝順,盡臣民之道者,尤不得以華夷而有異心?!?“《詩》言‘戎狄是膺,荊舒是懲者,以其僭王猾夏,不知君臣之義,故聲其罪而懲艾之,非以其為戎狄而外之也?!?雍正帝強調(diào)君臣之義居于五倫之首,用早期儒家思想“德”化解了“華夷之分”的思想,又以宋明以來理學提倡的君臣之義強調(diào)了其“為域中第一義”,強調(diào)是否為夷狄并不是關(guān)鍵,重要的是若不遵守君臣之義,就要受到懲戒。

      第四,既然滿洲有德行而順承天命,那么清朝政權(quán)之統(tǒng)治也就合情合理,是為正統(tǒng)王朝。這無形中給臣民一種心理暗示:作為有德行、享天眷佑的清朝統(tǒng)治者,其德行應該是繼承先祖的。至此,雍正帝徹底扭轉(zhuǎn)了議題的走向,使其朝著有利于己的方向發(fā)展。

      針對曾靜等人所指責的“十大罪狀”,雍正帝辯解說:他對父“誠孝”、對母“備盡孝養(yǎng)”、對各位兄弟極盡“寬宥”、“仁愛”,他們或病故,或“伏冥誅”,都是咎由自取,與他無關(guān)。他宣稱自己 “清心寡欲”,“天下人不好色未有如朕也”,以此表白自己既不酗酒,也不貪財,更不好色。并說他“性本最慈,不但不肯妄罰一人,即步履之間,草木蟋蟻,亦不肯踐踏傷損”,以此表白自己不“好殺”。還說自己“以忠讜為生,以迎合為戒”, 從不“好諛任佞”。 雍正帝通過批駁曾靜,儼然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光明正大、心地善良、勤政愛民的“圣君”形象。

      第五,對災異和祥瑞的解讀。雍正帝首先認為天地運行,出現(xiàn)災異也屬正常:“夫天時水旱,關(guān)乎氣數(shù),不能保其全無,所恃人力補救耳?!庇忠脻h族士民所熟知的史實加以論證:“如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曾無損于一帝一王賢圣之名?!苯鑸蛩粗纴碜C明即使偶有災異也屬正常,何況“朕自嗣位以來,賴天地祖宗之福庇,陰陽和順,風雨時調(diào),五谷豐收,農(nóng)民樂業(yè)”。即使偶爾出現(xiàn)災異,亦“動帑賑濟,民獲安全”。又以當今天下“四方無事,百姓康樂,戶口蕃庶,田野日辟”來駁斥曾靜所說的“亂極”之說。最后雍正帝用繼位以來所表奏的祥瑞,來論證其不但不是失德之君,而是圣賢典范:蓍草、芝英、嘉禾,五星聯(lián)珠、黃河澄清,“自古史冊所艷稱而罕見者,莫不備臻而畢具?!?/p>

      雍正帝引儒家經(jīng)典之說來駁斥曾靜等人,用史實來化解漢族士民迂闊之言,可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其言論不出儒家思想范疇,似乎完全站在漢族統(tǒng)治者的立場上來進行言行說教,較易被漢族士人所接受。為進一步統(tǒng)一認識,雍正帝利用“曾靜-呂留良案”所提供的議題,闡釋、匯編成《大義覺迷錄》,命杭奕祿帶領(lǐng)曾靜到江南、浙江等地;又命史貽直帶張熙到陜西各地,一并宣講《大義覺迷錄》,以期進一步放大話語權(quán),引導思想輿論的走向。并頒發(fā)諭旨將此書頒行全國,“使將來后學新進之士,人人觀覽知悉”,“遠近寡識之士不至溺于邪說”。

      從《大義覺迷錄》所闡釋的內(nèi)容來看,曾靜從堅持“華夷之分”、反對清政權(quán),譴責雍正帝統(tǒng)治的“悖逆之徒”,轉(zhuǎn)變?yōu)閾碜o清朝統(tǒng)治,頌揚雍正帝為圣明君主,且愿意現(xiàn)身說法的順民。這種轉(zhuǎn)變也不能完全說是高壓刑訊的結(jié)果,應該說與雍正帝的辯駁,也存在很大關(guān)系。雍正帝儒學造詣深厚,其辯解依據(jù)于傳統(tǒng)儒家思想,引經(jīng)據(jù)典,思想豐富且邏輯性強,使曾靜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思想認識,以致于幡然悔悟。

      值得深思的是,雍正帝龍馭上賓、乾隆帝繼位后,一反乃父所為,立即將曾靜、張熙等人鎖拿解京,凌遲處死,以“泄臣民之公憤”,完全不顧其父此前“即朕之子孫將來亦不得以其詆毀朕躬而誅戳之”的許諾。對同一事件完全不同的處理方式,折射出乾隆皇帝與其父不盡相同的統(tǒng)治理念:雍正帝作為曾靜案的當事人,欲以天子之尊與臣民辨是非;而乾隆皇帝則是以天子之尊斷臣民之是非。時也!勢也!

      三、思想鉗制:雍正后期政治文化的發(fā)展

      “曾靜投書謀反案”和“呂留良案”,以及《大義覺迷錄》的頒布和宣講,正是雍正時期掌控思想輿論話語權(quán)的一個高潮。他以儒家思想為工具,駁斥了長期以來所存在的華夷觀念和復明思想;鼓吹宋明以來的忠君思想,將君臣之義置于華夷之分的觀念之上,某種程度上使?jié)h族士人承認了清朝統(tǒng)治以及其帝位的合理性和合法性。雍正帝正是這樣巧妙地利用了以理學為代表的儒學思想,以思想對思想、以史實對流言,與以曾靜為代表的漢族士人來了一場公開的辯論。同時,借助皇權(quán),在全國范圍內(nèi)進行宣講,刊刻頒行于學宮,形成強大的輿論攻勢,以權(quán)力引導思想的統(tǒng)一。

      在此之后,雍正帝加大了對漢族士人思想的防范力度。雍正八年(1730)正月,降旨令旗人留心監(jiān)察漢人教師:八旗延請漢人為師訓課子弟,因此輩大多系粗通學問,窮困淹蹇之輩,時懷憤世嫉俗之意,每多幸災樂禍之言,尤須加意防范。漢人中“即如呂留良私造悖逆妖妄之論惑人心,而其子尚忝竊科名,居翰林之選”,“草野貧寒之士,未受朝廷錄用之恩,安知其心不欲擾亂國家,離異眾志以舒其不平之氣,快其怨望之情?此則八旗人等所當公知而留心體察者也。”規(guī)定:“嗣后旗人延師,只當付托以教書之事,其放言高論切不可聽。” 由此可見,曾靜、呂留良案使其對漢族士民變得極為敏感,加強了對社會思想輿論的控制,以轉(zhuǎn)移人心風俗,“化民成俗,立教明倫,使天下為臣皆知忠,為子皆知孝”。

      雍正帝對思想輿論的掌控,是與時代背景,及其特殊身份相聯(lián)系的,在某種程度上適應了歷史發(fā)展的潮流。但是,需要指出的是,雍正帝對思想輿論的掌控,在鞏固統(tǒng)治的同時,也極大束縛了士民的自由創(chuàng)新意識,逐漸成為沒落與僵化的精神枷鎖。此外,呂留良以文字得罪,其慘烈程度,不能不使讀書人望而生畏。士子們在文字獄的震懾之下,如履薄冰,“見貓以為虎,見鱔以為蛇”,“避席畏聞文字獄,著書都為稻粱謀”,成為思想控制下天下士子的心態(tài)寫照。這種心態(tài)使士子們讀書撰文,或以“帝心為心,以帝德為德”,出現(xiàn)“天下一心”的趨勢,思想輿論在政治高壓之下達到了表面上一致;或避談時事,將聰明才智轉(zhuǎn)移到對古籍文獻的考證上來,以致于以音韻、訓詁為主旨的漢學應勢而起,出現(xiàn)了“家家許鄭,人人賈馬” 的局面。這一狀況的出現(xiàn),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畏于時忌,不得不將精力消磨于故紙堆中,也必然是其中重要原因之一。

      與學風相聯(lián)系,以“浩然之氣”為尚的士子們也趨于消沉。乾隆時期大臣梁詩正說:“總之筆墨招非,人心難測,凡在仕途者,遇有一切字跡必須時刻留心,免貽后患”,以致他與人交往很少用文字筆墨,以免留下“犯忌”證據(jù), “我在內(nèi)廷時惟與劉統(tǒng)勛二人,從不以文字與人交往,即偶有無用稿紙亦必焚毀”。這種心態(tài)嚴重影響了士大夫們的風氣,只是明哲保身、素餐尸位而已。在這種學風、士風影響之下,社會怎么可能會有生氣?!以致于鴉片戰(zhàn)爭前夕,整個中國社會呈現(xiàn)出“萬馬齊喑究可哀”的局面。

      綜而論之,雍正帝對待曾靜、呂留良案件的處理,尤其是《大義覺迷錄》的書寫,為后人了解清代思想控制及輿論掌控提供不可多得的歷史片段。無論是雍正帝對事件超出常規(guī)的處理,還是有關(guān)“華夷之辨”的另類申辯,都展示出雍正時期特定的社會集體心理,以及特定君臣之間的心理較量。盡管雍正帝一再力圖控制整個輿論,盡量留下有利于自己的諸種因素,但是他本身的行為還是給后人留下了無盡的思考。人們毀滅自己罪行的同時,總是無法隱藏自己的所有一切,包括毀滅本身的行為。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場思想運動之中,雍正帝永遠只是一個穿著新裝的皇帝,導演著一部無人的獨角戲。曾靜等拙劣的表演,更多展示清代思想控制的恐怖與殘酷,而不是歷史的全部,更不是積極的方面。與雍正帝控制思想的相反的是,18世紀的反正統(tǒng)政治思潮始終綿延,為后來的政治思想發(fā)展提供了最原始的豐厚土壤。

      注釋:

      ① 郭成康、林鐵鈞:《清朝文字獄》,群眾出版社1990年版,第166頁。

      ② 王俊義:《雍正對曾靜、呂留良案的‘出奇料理與呂留良研究——兼論文字獄對清代思想文化發(fā)展之影響》,《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學報》2001年第2期。

      ③ 相關(guān)研究參見林開強:《“華夷”之別思想的辯駁與消弭——以清雍正年間思想整合運動為中心》,《中華文史論壇》2009年第3期;喬治忠:《清雍正朝對政治歷史觀的整飭》,《廊坊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年第4期;欒洋、姜勝男:《帝王眼中的華夷之分與君臣之倫——從〈大義覺迷錄〉看雍正的政治思想》,《燕山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1期。

      ④ 孟森、楊珍等認為康熙晚年本計劃將皇位傳給皇十四子胤禵;而馮爾康認為康熙晚年的種種做法表明已經(jīng)選定皇四子胤禛(即后來的雍正帝)作為皇位繼承人;高翔認為從康熙皇帝去世后以及雍正繼位后種種異常表現(xiàn),可以看出雍正繼位的證據(jù)嚴重不足。

      ⑤⑥⑦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雍正起居注》第1冊,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239、771、219頁。

      ⑧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雍正起居注》第3冊,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2054頁。

      ⑨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雍正起居注》第2冊,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1634頁。

      ⑩ 雍正:《大義覺迷錄》,《清史資料》第4輯,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96、27、10、37、152、148、135、4、2、29、3—4、9、4、4、14—17、17、17、23、24、頁。

      《世宗憲皇帝實錄》卷101,“雍正八年十二月庚戌”,《清實錄》第7冊,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338頁。

      參見《孟子·離婁下》,見阮元??蹋骸妒?jīng)注疏》,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2725頁。

      允祿:《上諭八旗》,《四庫全書》第162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589頁。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雍正起居注》第5冊,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4012頁。

      朱南銑點校:《永憲錄》,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167頁。

      龔自珍:《龔自珍全集》,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376頁。

      梁啟超:《清代學術(shù)概論》,東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25頁。

      孟森:《清代野史》,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237頁。

      高翔:《18世紀反正統(tǒng)政治思潮》,《清史論叢》2016年第1輯。

      作者簡介:張利鎖,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北京,102488;廊坊師范學院社會發(fā)展學院講師,河北廊坊,065000。

      (責任編輯 張衛(wèi)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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