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絲
龍應(yīng)臺說她剛嶄露頭角時,報社的記者打電話到家里找她采訪,第一句總是問:“龍先生在家嗎?”她答:“我就是!”于是對方就會驚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想不到這個文筆犀利的名字背后,是個女性。我第一次看到,內(nèi)心就非常理解那些記者。這種情況,就像春秋時的魯隱公,如果僅見其名“息姑”,肯定會下意識想到一個終日在家刺繡織布、操持女紅的女子,誰又會想到這是一國之君呢?
每個人的名字都有其由來,但男名似女,或女名似男,一直是一個很受熱議的話題。根據(jù)人類學(xué)家的解釋,人們對這樣的話題笑得下巴脫臼,是人類對異性的潛在了解渴望,遠超實際接觸。我還小的時候,就以為陳獨秀、蕭楚女、邵飄萍、陳西瀅幾個,都是像秋瑾一樣英姿颯爽的女人。尤其是陳西瀅和作家凌叔華結(jié)婚,我更是把兩人的性別完全搞反了。后來看到陳獨秀的名言“被鎮(zhèn)壓的妖精亦有性生活的權(quán)利”,才知道這是一個荷爾蒙分泌量超高的男人。
清代文網(wǎng)嚴(yán)密,閑得發(fā)霉的文人就考據(jù)過名字異性化的問題。馮婦第一個被翻出來,這位善于打虎的晉國勇士,有一次野外鬧虎患,老虎被一群獵人圍住,作困獸之斗,眾人不敢靠近,馮婦正好乘車經(jīng)過,馬上捋袖攘臂,下車打虎,于是就有了“重作馮婦”的成語?!肚G軻傳》里的著名兵器“徐夫人匕首”,徐夫人也是一個男人,是戰(zhàn)國時趙國鑄劍名家,姓徐名夫人?!段宕贰防?,衛(wèi)州刺史名為楊婆兒,可能是收到了太多的求愛信,不勝其煩的他最后改名為李存儒,才避免了更多的誤會。
三國時期,孫權(quán)為大女兒起名魯班,小女兒起名魯育,姐妹倆綽號大虎、小虎。歷代史家都不明白,為何要為嬌滴滴的女孩兒起這種五大三粗的名字。我倒是覺得很好理解,就是為了防止曹操惦記。當(dāng)然最牛的還是南朝宋劉家,會稽公主名為劉興弟,豫康公主名為劉次男,吳興公主名為劉榮男,孝武帝劉駿的母親名為路惠男。孝武帝的女兒山陰公主有面首三十人,大概就是受前輩名字的感染,行事才如此具有男子之風(fēng)。
我的名字偏于中性,又取了一個看似女性化的筆名,故也有不少人誤以為我是女性。最戲劇化的是,有一次,一位文友邀我去見一面。我們都懷著與美女約會的激動心情赴約,等到見了面,雙方都大失所望——原來你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