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 秋
隱身成語故事背后的秦昭王
□ 夏 秋
隨著電視劇《大秦帝國之崛起》的播出,主角秦昭襄王嬴稷的生平逐漸成為劇迷熱議的焦點。這位享年74歲、在位超過半個世紀的秦王,和我們熟悉的很多戰(zhàn)國時代的歷史人物都有交集,而且他還貢獻了小半本成語詞典呢!今天我們不如從這個角度入手,看一看這位隱身在成語故事背后的秦昭王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公子稷一開始在燕國為質,他能回到秦國即位,除了他舅舅魏冉運作得當之外,還得感謝一個人的鼎力支持,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趙武靈王。趙國身處四戰(zhàn)之地,北邊的林胡、婁煩等游牧部落常常騷擾邊境,趙武靈王在與游牧部落對峙的過程中,總結出了敵人具備裝束輕便、騎射俱佳的優(yōu)點,因此他在全國范圍內推行改革,令趙國人穿胡服、習騎射。胡服騎射的改革之后,趙國軍事實力大增,滅中山國,大敗林胡、婁煩,奠定了趙國作為戰(zhàn)國七雄的疆域版圖。
但是這位雄才大略的趙王,能夠想到扶植秦昭王和燕昭王,為趙國開辟一個優(yōu)良的外交環(huán)境,卻搞不定自己的繼承人問題,最終還窩囊地死在了這個隱患上。趙武靈王先是因為寵幸吳娃而廢長立幼,廢掉長子公子章,改立吳娃之子公子何為太子。四十多歲正當盛年時趙武靈王干脆直接讓位于太子何,是為趙惠文王,趙武靈王則自稱主父,專注于軍務。
有一次,趙惠文王要去攻打燕國,蘇代知道了這件事,就去勸說趙王。他對趙王講了這么一個寓言故事:我經(jīng)過易水的時候,看見一只蚌正打開蚌殼曬太陽,忽然有一只鷸鳥伸嘴啄住了蚌的肉,蚌趕緊收起蚌殼,夾住了鷸鳥的長嘴。雙方都不肯放松,最后打漁的老頭連鷸帶蚌一齊捉了去。趙國現(xiàn)在去攻打燕國,兩國相持,就像鷸蚌相爭,最后得好處的是秦國,秦昭王就是那漁翁啊!
說到趙惠文王,就不得不提和氏璧。史記中是這樣講的:“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愿以十五城請易璧。”秦昭王居然說要用十五城換和氏璧,價值連城這個成語就是這么來的。
趙國派出了著名的外交家藺相如,其有勇有謀,而他怎樣面斥秦昭王,怎樣私下里派人完璧歸趙,這個故事已是婦孺皆知的了。
后來秦昭王與趙惠文王會于澠池的時候,藺相如再次臨危不懼,以同歸于盡相逼,讓秦王為趙王擊缶,使秦王羞辱趙王的小把戲沒能得逞,保全了趙國和趙王的顏面。完璧歸趙的功勞使得藺相如做到了上大夫,澠池之會后,藺相如自然又升了職,被拜為上卿。
藺相如的故事里怎么能少了廉頗?廉頗是因軍功而拜為上卿,本來就看不起出身宦官門客的藺相如,現(xiàn)在藺相如只靠一張嘴,級別居然可以跟他平起平坐。后來老將軍得知藺相如為了趙國政局穩(wěn)定和諧,不跟自己一般見識,遂即醒悟,光著膀子、背著荊條來給藺相如賠罪,二人結為刎頸之交。
平原君趙勝也是趙武靈王的兒子,因為門客眾多并身兼相位,被列為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一方面,他對人才有著強烈的渴望,眼光也還不錯;另一方面,史家對平原君個人政治成就的評價是帶著貶義的,“平原君,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體?!碧貏e是在長平之戰(zhàn)這件事上,“鄙諺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貪馮亭邪說,使趙陷長平四十余萬眾,邯鄲幾亡”。
長平之戰(zhàn)的導火索是上黨這塊地方,其原本屬于韓國,卻被秦國看上了。韓國知道打不過,就干脆把這塊地獻給秦國,但是上黨郡守馮亭咽不下這口氣,決定把上黨郡私下里獻給趙國。馮亭的目的在于利誘趙國,趙國截了秦國的和,那么秦趙勢必不兩立,趙韓就可以聯(lián)手抗秦了。
這個時候的趙王,是趙惠文王的兒子趙孝成王,他找大臣商議對策,是平原君力主拿下上黨郡,畢竟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一大塊地,這么大便宜不撿白不撿哪。而且趙國不拿這塊地,秦國就不打你了嗎?秦國占了上黨實力又會上一個臺階,還不是想打誰就打誰,根本不需要借口。
說長平之戰(zhàn)前,不得不先說一說趙奢,因為趙國后來換下廉頗派出去的主帥趙括是趙奢的兒子。
趙奢因罪流亡燕國,當過燕國上谷守,后來回到故里。做了個收租稅的官吏。恰逢平原君府管事的下人偷稅漏稅,被趙奢砍了九個人,平原君為了這個梁子,本來要殺他泄憤。趙奢對平原君說:“以君之貴,奉公如法則上下平,上下平則國強,國強則趙固,而君為貴戚,豈輕于天下邪?”奉公守法這個成語就是這么來的。
平原君被趙奢的見識打動,向趙王舉薦了他。趙奢不但有經(jīng)濟頭腦,使趙國府庫充實,打仗更是一把好手。公元前269年,秦昭王派軍隊攻打趙國閼與,趙惠文王咨詢廉頗和樂乘,但這兩員大將都覺得沒有勝算,只有趙奢站出來說,“其道遠險狹,譬之猶兩鼠斗于穴中,將勇者勝”,這句話后來演變成了“狹路相逢勇者勝”。
后來趙奢在閼與大破秦軍,獲封馬服君。
趙國拿到上黨這塊地,秦昭王豈能善罷甘休,一個字:打。到長平之戰(zhàn)的時候,趙奢已死,廉頗固守年余,趙國在人力物力上已經(jīng)疲憊不堪,趙孝成王兵行險著,用主張主動出擊的趙括換下了廉頗,希望速戰(zhàn)速決,以解趙國糧食不濟的困局。
說趙括“紙上談兵”,還真是有點冤枉人家了。趙國的失敗,原因并非趙括不勝任那么簡單,在整個趙國上層,速戰(zhàn)速決的傾向占了上風。不管怎樣,趙括初次帶兵的首秀,就以自己突圍身死、趙國45萬降卒被殺告終。
史書上說,白起“誅屠四十余萬之眾,流血成川,沸聲如雷”,流血成川這個成語,后來也被叫做“血流成河”。
長平之戰(zhàn)以后,輪到秦國的將相不和了,白起主張一鼓作氣拿下邯鄲,而范雎主張讓趙國割地求和。趙國君臣分析“秦之攻我也,不遺余力矣,必以倦而歸也”,長平之戰(zhàn)是秦國押上了巨大的籌碼,不遺余力攻擊趙國得到的慘勝,秦國自己也“死者過半、國內空”,所以趙國反悔,又不肯割地了。
秦昭王當然生氣啊,派大軍包圍了趙都邯鄲。魏國向平原君建議,讓趙國派使者尊秦昭王為帝,秦必喜,則會罷兵而去,平原君卻猶豫未有所決。
魏國人范雎得到秦昭王重用,他向昭王提出了“遠交近攻”的外交策略:“王不如遠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得尺亦王之尺也?!苯Y交離得遠的國家,比如燕國、齊國,而進攻相鄰的國家,比如韓、趙、魏,逐步蠶食鄰國疆域,得寸而進尺。
范雎這個人非常記仇,以前在魏國的時候,因為受過魏相魏齊的污辱,范雎在秦國立足后,要求魏國交出魏齊的人頭,不然便發(fā)兵攻伐。魏齊向戰(zhàn)國四公子中的平原君和信陵君求救,平原君為了斡旋這件事甚至被秦國扣留,然而胳膊到底還是沒擰過大腿,魏齊在絕望之中自殺。
與范雎不和的秦國戰(zhàn)神白起,也是因沖撞秦昭王,并受范雎讒言詆毀,最終被賜自盡。司馬遷評價范雎“睚眥之怨必報”。
秦昭王十四年,在伊闕之戰(zhàn)中,白起大破魏軍,斬首二十四萬。蘇厲替周王做說客,希望白起見好就收。蘇厲以楚國神射手養(yǎng)由基為例,說盡管其能百步穿楊、百發(fā)百中,若不能見好就收,萬一失手,豈不是前功盡棄。這些話沒能勸阻住白起的步伐,但也昭示了白起的結局。
平原君與魏國信陵君同屬戰(zhàn)國四公子,平原君的夫人還是信陵君的姐姐。秦昭王派人圍攻邯鄲時,魏國派出大將晉鄙,其卻首鼠兩端,不敢救趙。信陵君魏無忌疏通魏王寵妃如姬,竊取兵符,親自率軍解邯鄲之圍。
信陵君救趙,平原君也沒閑著,他出使楚國求救,門客毛遂自愿同往。本來平原君對毛遂沒有什么印象,還有點輕視他,毛遂自薦的時候,形容自己像裝在囊中的錐子,會立即鋒芒畢露、脫穎而出。
果然,經(jīng)過毛遂曉以利害,據(jù)理力爭,楚王同意救趙。平原君因而贊曰:“毛先生以三寸不爛之舌,強于百萬之師”“一至楚而使趙重于九鼎大呂?!彼羞@些成語,都是說毛遂一個人的。
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的齊國孟嘗君,是秦昭王認識的人中貢獻成語故事最多的人之一。孟嘗君出使秦國,秦昭王慕名想讓他做相國,但是秦王手下的人又勸諫說,一個齊國的貴戚怎么會真心替秦國做事,不如把孟嘗君殺了,以免后患無窮。
孟嘗君一門客善鉆狗洞,他把孟嘗君已經(jīng)進獻給秦昭王的狐白裘偷回來,轉獻給秦昭王寵姬,讓她在秦王面前說好話。孟嘗君一行得以找到機會逃跑,但很快被秦昭王發(fā)現(xiàn)并派人追捕。逃到函谷關時天色未亮,而城門只在雞鳴天亮后才開,孟嘗君另一食客裝雞叫騙開城門,他們才得以逃脫險境。
孟嘗君的門客可不止雞鳴狗盜,還有一位門客馮諼,本來是替孟嘗君在封地收債的,結果他非但沒有收回應收賬目,反而燒了那些契據(jù)。孟嘗君被齊王罷相后返回封地,結果半道上,感念孟嘗君免除債務的封地居民扶老攜幼歡迎他的到來,這時他才明白,門客馮諼用錢財替他收買了民心。
馮諼對孟嘗君說:“狡兔有三窟,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臥也。請為君復鑿二窟。”于是他到魏國去宣揚孟嘗君的才干,魏王慕名便派人送厚禮請孟嘗君為相;后來,齊王得知魏國要挖墻腳,也派人請孟嘗君回去復相位。馮諼又建議孟嘗君在封地索取先王祭器,并設立宗廟,原本處于齊楚邊界的孟嘗君封地是齊王不愿花心思的三不管地帶,現(xiàn)在礙于先王宗廟,在楚國攻擊這個地方的時候,齊王就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此時馮諼對孟嘗君說:“三窟已就,君姑高枕為樂矣?!?/p>
被秦昭王欺負得最狠的,除了趙國,還有楚國。楚懷王被扣留秦國時,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黃歇恐秦國趁機伐楚,上書秦昭王:“天下莫強于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與斗,兩虎相與斗,而駑犬受其弊,不如善楚。”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到時候反而便宜了駑犬,秦昭王表示同意。但春申君的話也只能起到一時的作用,楚國最終還是未能幸免。
楚懷王客死秦國,懷王之子即頃襄王繼位,他也和幾個成語故事有關。
秦國攻伐楚國鄢、郢、巫、上蔡、陳之地,莊辛對楚襄王說:“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彼€說,蜻蜓、黃雀、黃鵠甚至蔡侯,都覺得自己與人無爭,誰知在殘酷的現(xiàn)實中,都成為別人捕獵的目標。在莊辛的扶持下,楚國得以收復部分失地。然而情況只是暫時得以好轉而已。
(摘自《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