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國
[摘要]本文提出翻譯理論界和譯作市場存在的理論與實踐脫節(jié)的問題,同時提出了西方翻譯理論與漢語體系的不兼容的問題,指出了漢英翻譯理論填補理論真空,進行創(chuàng)新的必要性,并通過創(chuàng)意性推出次邏輯素概念,與久爾吉一拉多的邏輯素形成定義對,有可能解決目前文學翻譯和評論的某些問題。闡釋法作為直譯的有益補充,在文學翻譯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本文對闡釋法運用需要遵循的規(guī)則和應該達到的目標做了初步探討。
[關(guān)鍵詞]次邏輯素;邏輯素;闡釋法
1.問題、根源和機遇
1.1中國學者的認知習慣對翻譯理論的影響
自道安提出了“五失本,三不易”,直到嚴復的“信、達、雅”以及錢鐘書的“化境”等,都代表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看問題的一個特點:大而化之。哲學上,宏觀地看問題,雖有高屋建瓴等正面元素,但同時,卻一直缺乏微觀方法論作為支撐,即,與大的翻譯原則與目標配套的具體可行的、系統(tǒng)化的解決方案,保證前者得以實現(xiàn),并具有可學習性和可復制性,同樣重要的是,留下理論升級的“接口”。而缺乏具體實施手段的大目標和原則最終是否能達到,同樣缺乏相對統(tǒng)一和客觀的評價標準。
認知習慣上,中國人喜歡從大處著眼,于是,翻譯史上提出的理論也多是走宏觀路線,但從“小處著手”就明顯不足了,其中表現(xiàn)在翻譯過程理論與翻譯技巧之間,很多地方是脫節(jié)的,其中的理論真空并不罕見,因此,這種過程描述對學習者失去了應有的意義。譯者只能靠自己在實踐中摸索和總結(jié)出一些具體的譯法,不可避免地呈現(xiàn)出碎片化傾向,而其運用上,自我發(fā)揮和個人掌握的隨意性較強,譯評也是莫衷一是。
1.2修飾語翻譯理論融入文學翻譯過程模型之必要
本文對修飾語部分的翻譯建立了基本的認知和處理思路,翻譯中的模糊的、可探討的空間便會越來越落到微觀處,而在此層面,大量處理文本的具體實踐就會生發(fā)出開創(chuàng)性的原則和標準。就像人類對物質(zhì)理解日深,逐漸發(fā)現(xiàn)并揭示出原子、分子、粒子和質(zhì)子一樣,甚至暗物質(zhì)一樣,也是一個不斷深化的理論構(gòu)建過程,每一步都引起了學科上的革命,所以說,翻譯的微觀理論體系中,真空不少,構(gòu)建和完善工作大有可為!
除了對修飾語翻譯理論化的欠缺,翻譯過程理論多注重描述文本解析、重組的線性順序(注1),卻沒顧及到每道工序之間轉(zhuǎn)進的處理,即,在過去流程圖中對過程各階段的銜接,絕少注意到,至少每個步驟所涵蓋的東西不都是“等容量、等距離、等難度”的,例如,修飾語在文本中占比巨大且類別多樣,是否應該在翻譯過程描述中予以體現(xiàn)?而這種理論與實踐脫節(jié)的現(xiàn)象長期形成了譯界一大怪狀:研究翻譯理論的,多不太會翻譯:而即使沒有成套的理論,譯者也能推出譯作。本文認為: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國內(nèi)對所提出的理論,學術(shù)界多看其理論來源、派別和是否可以自圓其說,但從沒人要求理論的提出者利用其觀點進行相應的充分實證,以檢驗理論的可操作性和適用的廣泛度,因此,譯者不看這些理論,也不會影響其實踐活動和譯作水平;實踐上,多年以來,翻譯技巧多總結(jié)在MTI的教科書里了,有了這些英漢對譯的“匠人”操作法指南,再加上多年勤奮實踐、廣泛閱讀原作以及與同行交流積累的個人心得,包括深厚的語感,確實打造出了不少經(jīng)驗主義色彩濃厚的譯界高手,反過來,這些人的工作,特別是非文學類文本的翻譯,得到了某種程度的社會認可,使其自然覺得理論之“無用”。長此以往,由于理論研究者較少參與實踐活動,特別是實踐中最前沿的文學翻譯活動,造成了與譯者越來越大的工作方向上的差距,所以,只得在著述中多引經(jīng)據(jù)典,包括引用譯例,來增強其可信度,殊不知,對于其所引用的諸多例證,很多并不一定與其提出的觀點有強烈的邏輯聯(lián)系,在閱讀理論分析文本的過程中,作者經(jīng)常可以從其例證中引出其他可能性,但這種似是而非的實證,常常也沒人去細究,因為,將其束之高閣對實踐并無大礙;另方面,譯作的推出,多是靠譯者的個人解決問題的能力和才華,而細究其譯法源自誰家理論流派,多是理論研究者的后知后覺般的逆向思考,譯者也樂得自己的實踐成果有幸被套上某些理論的光環(huán)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從全球看,研究漢英對譯理論的外國人,特別是文學翻譯方面,也多是理論與實踐脫節(jié)的,比如,翻譯《金瓶梅》的美國的羅伊教授,傾三十余年,完成此書的英文翻譯,實踐經(jīng)驗極為豐富,但并未提出什么翻譯基礎(chǔ)理論;而國際翻譯理論多是基于歐洲語言提出的,如對等理論,在相同和相似的語系中進行比較對等效果是較為直觀的,但對不是一個語系的別的大陸、別的人種的語言,如漢語,這種對等是否成立?如果成立,是否應該做理論本地化的嫁接工作?理論引入與漢藏語系的接口在哪里?需要有什么樣的理論搭橋或體系銜接,才能把外國有益的理論引入到漢英理論的大框架內(nèi)?這些都是國內(nèi)理論界應該思考和探討的具體課題。這些工作應該只有漢語本族人能夠勝任。否則,只舉出部分雙語實例,證明對等的存在,而對漢語更復雜的語言現(xiàn)象是否適用,是否需要理論再創(chuàng)新,長期不去深究,只能說明學界并未完全吃透這一西方理論與漢英翻譯理論的異同點,無法有效地運用它,指導實踐活動并奠定理論本地化發(fā)展的基礎(chǔ)。
1.3英漢詞法、句法對文學翻譯的影響
實踐中,很多情況下和很大程度上,英語和漢語單詞的內(nèi)涵多義性并不是一一對應的,沒有同一語系的某種意思的匹配性。英漢字典的釋意也只是大概的意思,如果再查英英字典比對,彼此意思的出入便會呈現(xiàn)出來。這就要求譯者自主來根據(jù)上下文遣詞造句,以合適的語言風格予以詮釋,否則,如果譯者不深究其理,借英漢字典的釋意直接譯出,有可能造成各種疑問偏差,而譯文語篇的偏差和失去原文的文學感染力和文化底蘊,多是從這些細微之處的翻譯不嚴謹造成的,正所謂“積小錯為大錯”。
英文的一個詞并不直接對應中文的一個詞,反之亦然。為譯準英文的一個詞,往往需要中文的幾個詞,甚至一個短句。而為保證所謂譯文與原作的風格相近??赡承┳g作常常不這樣做,其結(jié)果是,文本上看,確實做到了某種程度上的形式對等,如文本長度和選詞數(shù)量等,但雙語意思上的漏洞和缺失較多,且經(jīng)不起推敲。如果是文學作品,這種翻譯處理造成的影響就更大,即作品的文脈,包括文內(nèi)細微邏輯關(guān)系的斷裂和感情、情緒等非顯性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喪失。市場反應是:讀者也說不出譯作到底哪里不好,但就是讀不下去;對于專業(yè)人士,抓住某一段深究,會發(fā)現(xiàn)問題多多。這是西方對等理論的反例,光靠“意思對等”或“動態(tài)對等”來辯解,并不能說明多大問題,而是需要理論往前推進,提出更新、更實用的微觀翻譯理論概念、建模并搭建相應框架,比如,對闡釋法的使用條件、闡釋程度的把握等制定規(guī)則和要求。要做好這些工作,也非中國人莫屬。
其實,從這兩種語言的句法上看,英語多是“竹竿句”,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一環(huán)修飾一環(huán)的“樹狀”結(jié)構(gòu),語法要求較為強烈,通過其形合來分析好語法,對意思的理解就有了靠得住的理論支撐;而漢語多是小短句、“流水句”,參差錯落的長短句中,多以短句為主,其邏輯關(guān)系多體現(xiàn)在上下文,這就是漢語的“義合”形態(tài),沒有英語標志性的“先行詞”,每句話都貌似平擺浮擱,卻內(nèi)涵情感和邏輯關(guān)系,很多實踐中遇到的問題都不是現(xiàn)成的西方翻譯理論所能全盤指導的,因此,語言實際要求我們漢語本族人,在借鑒西方理論的同時,要創(chuàng)建一套新的漢英對譯理論,而非照搬或套用西方理論以佐證并企圖指導翻譯實踐,因為,西方理論不可能全面涵蓋中文復雜而獨特的語言現(xiàn)象!
2.從啟發(fā)中得到新的理念
2.1理論依據(jù)和概念
自從匈牙利語言學家久爾吉-拉多在其博士論文“Outline of aSystematic Translalplogy”(注2)中提出了“邏輯素”和邏輯素鏈以后,后來翻譯過程的研究也把從語篇中提取邏輯素鏈(Logric hain)加進來了。但,這只部分使流程圖解釋開了一些翻譯實踐,尤其是對非文學類文本的翻譯。提取邏輯素(Logeme)和邏輯素鏈(Logic Chain)是大致可以譯出原作的全貌了。
而任何一門語言都有兩大核心內(nèi)容:文學和法律語言。前者代表了該語言的生動性;后者代表了嚴謹性。直到如今,恰恰在這兩方面,各種流程圖均無法解釋清楚文學和法律翻譯的實踐。其原因就是:沒有把修飾語的翻譯提到足夠的理論高度,并使之真正融入理論體系。這也是拉多這一理論概念需要在漢英翻譯中進行深化和發(fā)展的方向。以此為切入點,就會有相應的課題難點,比如,本文作者首次提出的“次邏輯素”概念(sub-logeme)(注3),就是與邏輯素并列的基礎(chǔ)定義和概念,二者配成定義對,形成語篇翻譯分析方法論互為支撐和補充的兩大支柱。如果說“邏輯素”是語篇的骨頭,“邏輯素鏈”是骨架,那么,“次邏輯素”就是它的皮膚、血肉和經(jīng)脈。它構(gòu)成了文本的形態(tài)、容貌和精神,是其美好意蘊,即文學性,的外在體現(xiàn)。
2.2定義與定義對
耐心,恒也,這說的是治學態(tài)度;細心,微也,這說的是本文感興趣的翻譯理論研究的方向——潛心于細節(jié)。老子說:“天下大事,必作于細”,杜甫有詩曰:“始知豪放在精微”。長江浩瀚,成于滴水;泰山磅礴,基于塵埃。文本不管是多大規(guī)模的宏章巨制,筆下多么氣吞山河,也要一句句寫成,一句句譯出。把握好每一句,乃似小實大之舉。文本中發(fā)現(xiàn)精微之處,就是發(fā)現(xiàn)美,美就存在于修飾語中,存在于”“次邏輯素”中,把其完好地轉(zhuǎn)化進譯文,需要做到兩點:完整且恰如其分。做到完整,是翻譯的量化加工、轉(zhuǎn)化的過程;做到恰如其分,是譯者對原文的文化搭橋,很多情況下,靠直譯顯然無法做到,因此用闡釋法作手段補充,而譯者的文筆就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說是某種再創(chuàng)作并不為過。如何才算達到恰如其分的翻譯目標,就需要定出若干原則讓譯者去把握,也讓譯評者和譯者有一個共識的考量平臺。
總之,原文本是客觀存在的主體,發(fā)現(xiàn)其言語精妙,實踐翻譯過程,通達互轉(zhuǎn)思路。從流程框架中,找到每個工序適宜的方法,把具體手段與大的整體理論思路對接好,保證實施每個步驟時,有章可循,有據(jù)可考,這樣,神來之筆便不會是天外飛虹般難以琢磨,靈感閃現(xiàn)也不會是無所依傍的乍現(xiàn)偶得了。
次邏輯素是語篇中一切修飾語、旬的集合:邏輯素和邏輯素鏈是語篇的骨架。從語篇概念看,既然次邏輯素把語篇修飾語囊括了,而邏輯素鏈則是構(gòu)成意思的主干,于是,邏輯素、邏輯素鏈與次邏輯素都可以量化統(tǒng)計:從實操上看,可以把譯出語和譯入語中的這三者進行逐一比對,并逐一考量譯法是否恰當,推敲其文字處理的理論依據(jù)。譯文能夠做到不漏譯,增、減譯都會得到有效的審查和校正,總體上,是可以保證譯作維持在一個正常水準的。
邏輯素與次邏輯素結(jié)成定義對,翻譯時,雙管齊下,呈現(xiàn)語篇的全貌。既要注意抓住邏輯素鏈,保持文本意思的大方向正確,也要推敲次邏輯素的譯出,做到細節(jié)正確,進而精彩。譯作評價時,也可以從這兩方面入手,通過量化次邏輯素的集合,漏譯便無所遁形;再通過審視翻譯轉(zhuǎn)化,如闡釋是否得當,在修飾語信息傳遞完整的情況下,衡量語言的轉(zhuǎn)換效果,查驗是否有誤譯、分寸拿捏以及比喻轉(zhuǎn)換是否必要等問題。
作者創(chuàng)造性提出次邏輯素概念,又強調(diào)翻譯中的闡釋譯法,就是因為注意到,在實際工作中,譯文出錯,主要在這兩點上。其一,對修飾語沒有理論化、整體性的處理意識?,F(xiàn)在,本文將其歸入邏輯素理論,并組成定義對,意在強化譯者的主觀意識,建立譯者間共同的意識平臺,最大限度地降低修飾語譯出的隨意性。再從翻譯和譯文評價兩方面,做到譯評更有說服力。
一般地,譯文出入較大的,往往是需要譯者去闡釋意思的部分,如原作者暢談思想、抒發(fā)感情這些內(nèi)容。實際情況往往是,原作者是大文豪,大詩人,大戲劇家,大學者,而譯者各方面水平均無法與之相提并論,也許由于譯者的思想水平趕不上原作者,把握不住其思想脈絡(luò),也許是,其譯入語的水平不足以轉(zhuǎn)換這么或恢弘、或細膩、或情趣盎然、或微言大義的文字,于是,就像逼著小學生解釋大學生作品一樣,從譯文反推譯者內(nèi)心,本文屢屢發(fā)現(xiàn):對有些內(nèi)容,譯者明顯把握不住,于是只能憑著自己的認識,去發(fā)揮,去闡釋,所以,出現(xiàn)的問題五花八門。然而,經(jīng)常地,譯出的隨意性居然還可以借口“文學作品的翻譯沒有定論”來模糊、掩蓋狀況。
本文提出次邏輯素概念,就是把修飾語部分的翻譯單提出來,量化處理,這樣,闡釋中出現(xiàn)的問題就會愈發(fā)顯著地暴露出來,就某一點分析,譯者自檢才有的放矢,問題才無所遁形,從而大幅減少模糊的空間。
2.3闡釋法在局部的重大作用
一般地,敘述多用在故事環(huán)境、人物身份和關(guān)系、事件線索等鋪陳方面,每每到了人物感情糾葛、情緒抒發(fā)和哲理升華,往往要求作家調(diào)動豐富的修辭手法去表達。恰是在這些作品“出彩”之處,闡釋譯出其文內(nèi)之義、言外之音正是表現(xiàn)其文學性之不二手法。
逆向來看,如果闡釋內(nèi)容有問題,輕則譯不到位,重則會譯偏、譯漏、譯過、甚至譯反?;趦?nèi)容問題,翻譯中,文筆的模仿則頓失依據(jù)、無從著力。因此,作品翻譯的成敗,主要在于闡釋法運用的成敗,成則相得益彰:敗便一潰千里。
闡釋法運用出錯的原因:首先在于對文本細節(jié)的疏忽。孫過庭在《書譜》中說:“察之者尚精,擬之者貴似”。這句話雖不是專為翻譯講的,但它強調(diào)了翻譯所必須的兩點:精細的觀察力和闡釋、模仿文筆的表現(xiàn)力。
闡釋法的運用是最吃譯者理解和文字功夫的地方。要運用好這一方法,就首先要求譯者深愛這部原作,對譯出它有著強烈的熱誠;其次,譯者對作者的文筆有較深的理解和認同,能夠模仿其文字風格,而且有意識地從始至終地一以貫之;第三,這種對作者文字風格模仿極其重要,這一點要引起譯者足夠的重視。否則,譯者習慣怎么寫,就怎么寫,不管譯什么,都這樣譯,這樣會墮入譯者譯文的同質(zhì)化陷阱,客觀上破壞了原作的整體風格和文學性,淪為譯者從英文改寫過來的故事書,徒增一版失敗的翻譯樣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