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留喜
(肯尼索州立大學(xué) 交叉學(xué)科系,美國 佐治亞 30144)
摘 要:席佩蘭是清代著名女詩人、袁枚女弟子群的重要成員,越來越受到中外文學(xué)研究界的重視。然而學(xué)界目前對其作品情況尚存疑點:《傍杏樓調(diào)琴草》何以佚失不傳,《長真閣集》是否她的唯一傳世詩詞集,以及這部詩詞集是如何成書和出版的。本文根據(jù)新近發(fā)現(xiàn)的材料及研究對上述疑點一一解答。
關(guān)鍵詞:席佩蘭;袁枚女弟子;《傍杏樓調(diào)琴草》;《長真閣集》;蔣因培
中圖分類號:I207.22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7)18-0001-03
席佩蘭(1762-約1831年)是清代最杰出的女子文學(xué)團體袁枚女弟子群的重要成員。隨著中外學(xué)界越來越重視中國婦女文學(xué)的研究,探討這位女詩人的論著也接二連三地出現(xiàn)。但由于學(xué)界對她的作品情況不甚了了,直接影響到研究的質(zhì)量。筆者根據(jù)自己新近發(fā)現(xiàn)的有關(guān)資料和研究,試將這位女詩人的作品情況加以梳理說明,供研究者參考。
一、《傍杏樓調(diào)琴草》被作者自己所淘汰
中外研究者在談到席佩蘭時經(jīng)常提到《傍杏樓調(diào)琴草》,認為這是她除《長真閣集》之外的另一本詩集。此觀點源于胡文楷的《歷代婦女著作考》。胡著載錄中國歷代婦女著作,所錄從漢代至近代共4000余種作品。每件作品列出作者姓名及小傳、書名及其出處、親見否。此書在海內(nèi)外有廣泛的影響。胡除了提到席蕊珠(席佩蘭本名)所著《長真閣集》外,還據(jù)《擷芳集》列出她另一本題為《傍杏樓調(diào)琴草》的詩集,但標(biāo)明“未見”。《擷芳集》為清代知名女藏書家汪啟淑(1728-1799年)所輯,著錄清初至乾隆間1863 位女詩人的6029首詩作,乾隆五十年(1785年)由飛鴻堂刻本刊行。汪從當(dāng)時席佩蘭的題名為《傍杏樓調(diào)琴草》的詩集稿本中選出四首編入《擷芳集》并配有作者小傳。
《擷芳集》是提及《傍杏樓調(diào)琴草》并選錄其中作品的唯一史料。此集編纂時席佩蘭只有二十出頭,她當(dāng)時送選的《傍杏樓調(diào)琴草》是她青少年詩作的手稿本,從未出版。而《擷》所選《傍》中的四首詩均可以在后來的《長真閣集》中找到它們的影子;而這些“影子”為我們判定《傍》的去向提供了極有用的線索。這四首詩分別為“月夜送行”、“送春日餞別”、“題少陵集后”、“讀北齊書”;現(xiàn)將它們在《傍》中的稿本和在《長》中的定稿對比如下:
《傍杏樓調(diào)琴草》稿本(1785前輯成)
月夜送行
恨自閨中長,天涯未許從。
君行無萬里,我意已千重。
燈穗寒金剪,菱花暗玉容。
秋風(fēng)思舊約,記取月溶溶。
送春日餞別
匆匆又見夕陽收,君與春光兩不留。
鳥太無情催客去,花如有意替人愁。
黃鶯閣外啼青柳,紅雨樽前落素甌。
一語殷勤牢記取,歸帆早掛尚湖秋。
《長真閣集》刻本(1812出版)
送外之沈陽
策馬竟投東,深閨未許從。
君行無萬里,妾意有千重。
話到臨歧絮,情緣惜別濃。
曉窗還對鏡,膏沐為誰容?
惜別
舍卻韶光作遠游,天涯何處覓封侯?
無情柳絮催春老,不語桃花替客愁。
曉夢正酣鶯囀谷,晚妝初罷燕歸樓。
黃昏只恐姮娥笑,月到珠簾不上鉤。
上面的兩首詩分別是五律和七律。相較《傍》中的詩稿,《長》中的定稿是在前者的基礎(chǔ)上完全重寫的?!八屯庵蜿枴迸c“月夜送行”的詩意和用韻相同,上半闕中有個別相同的詩句和用字(見底線標(biāo)示),但下半闕中的意象和語言均不相同。第二首《長》中的“惜別”則完全是《傍》中“送春日餞別”的重寫稿,兩者只有詩意和用韻相近,而意象及語言均不相同。再如: 《傍杏樓調(diào)琴草》
題少陵集后
劍外聞軍破洛陽,歸來鬢發(fā)已蒼蒼。
可憐離亂經(jīng)天寶,博得荒涼一草堂。
讀北齊書
鼓角無端夜自鳴,儀同雄略過群英。
馭人如馬尋常事,一慟歸心六鎮(zhèn)兵。
《長真閣集》
讀杜少陵入蜀詩
滿地干戈隔故鄉(xiāng),容顏老瘦鬢毛蒼。
賊中辛苦歸來日,剩得乾坤一草堂。
讀北齊書
鼓角無端夜自鳴,儀同雄略邁群英。
手持魏武朝天笏,一慟能歸六鎮(zhèn)兵。
以上兩首均為絕句?!白x杜少陵入蜀詩”是“題少陵集后”的重寫稿。兩者詩意、意象相近,用韻一致;語言也相近,極個別用語相同(見底線標(biāo)示)。《長》中的“讀北齊書”則是《傍》中的同題詩的修改稿。兩者標(biāo)題相同、用韻一致,詩句也大體一樣;只是第三句作了較大改動。
由上述對比可見,《傍杏樓調(diào)琴草》不是無端佚失,而是作者有意將她的早期詩作加以重新審視、淘汰其中大部分作品;而選其優(yōu)者重寫或修改后編入《長真閣集》。淘汰并銷毀步入成熟前的作品是有成就的詩人的一貫做法。例如席佩蘭之夫、清代著名詩人孫原湘曾提到他在1776-1778年間創(chuàng)作了500多首詩作,因被其父批評為“無一性靈語”而盡數(shù)淘汰。此后二十年里他又創(chuàng)作了3800首詩,但在編選《天真閣集》時又淘汰了將近一半。① 再如席佩蘭和孫原湘的共同的老師袁枚提到:“余宰江寧時,門下士談毓奇為刻《雙柳軒詩文集》二冊。罷官后,悔其少作,將板焚毀。后《小倉山房集》中,僅存十分之三?!绷頁?jù)國際著名漢學(xué)家施吉瑞(Jerry Schmidt)的研究認定,袁枚盡數(shù)淘汰了他1736年以前的作品。②
質(zhì)言之,在將《傍杏樓調(diào)琴草》中較好的作品重寫或修改編入《長真閣集》后,席佩蘭把其余的作品連同這本集子的題名都淘汰了。以后的清代各種詩歌選集所編入的她詩歌均選自《長真閣集》或《隨園女弟子詩選》;而《傍杏樓調(diào)琴草》再未出現(xiàn),也說明了這一點。③
二、《長真閣集》是作者一生創(chuàng)作的精華
《長真閣集》是席佩蘭一生詩歌創(chuàng)作的集粹。編入《長真閣集》中的詩詞經(jīng)過作者本人的嚴(yán)格篩選,只是她一生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的一小部分;而且這個部分經(jīng)過作者生前數(shù)十年不斷修改,幾乎凝聚了她一生的心血。
席佩蘭出身于書香門第。其先人席氏家族自洞庭東山遷吳地以來,多從事學(xué)術(shù)、文學(xué)及出版事業(yè)。她從小又在以藏書和出版著稱的張氏家族的外祖父家長大。④ 席佩蘭自孩童時代就廣泛涉獵經(jīng)史子集,還在其父指導(dǎo)下學(xué)習(xí)她二姑席仲田的詩作。⑤ 所以席佩蘭“幼穎悟能詩”。自15歲與孫原湘結(jié)婚后,席與夫共同學(xué)習(xí)詩歌創(chuàng)作,相與酬唱。其后又師從袁枚,交結(jié)本地與周邊地區(qū)男女詩人。中年時期密集從事文學(xué)活動;一直到老年,筆耕不掇??梢韵胍娝髌分S富;但只有一本詩詞集編成出版。
首先,她對自己的作品篩選極嚴(yán)。如前所述,她淘汰了其青少年時期的詩集《傍杏樓調(diào)琴草》,只選了其中一小部分重寫或修改后編入《長真閣集》。由于席佩蘭大體按時間先后順序排列其作品,我們可以得知《長真閣集》收入其婚前的作品極少。僅“卷一”中的前12首短詩可能作于婚前(其中“上冢”為一題兩首)。第13首“思親”則是詩人結(jié)婚以后思念娘家人的詩作。袁枚所編《隨園女弟子詩選》中所有席佩蘭的詩都能在《長真閣集》中找到,所以可以肯定兩者所本為同一底本。袁本所選席佩蘭的詩是她初中期的作品,大約是現(xiàn)存《長真閣集》的第一卷第一首“梅花”到第三卷第九首“指甲贈外”這個部分。據(jù)席佩蘭所說,她被選入《隨園女弟子詩選》的只是自己作品的十分之一:“隨園一見詫奇絕,忝選曾登十之一。”這個比例顯然是大致估摸的。但按這個比例粗略推算,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作品在編《長真閣集》時被淘汰:因為《隨園女弟子詩選》中有席詩共79首,按10%入選率計算,當(dāng)時的底本應(yīng)有大約近790首詩作。但《長真閣集》從第一卷第一首到第三卷第九首僅共269首詩作(卷一有115首、卷二有117首、卷三37首)。
再者,入選《長真閣集》中的作品都經(jīng)過了作者本人一改再改。僅對比1796年出版的《隨園女弟子詩選》和1812年出版的《長真閣集》中的同一作品就可看出改動之多、之大。如組詩“斷腸辭”:
《隨園女弟子詩選》原文 《長真閣集》增補或改寫
標(biāo)題 斷腸辭哭安兒也。 兒名文楏。 在“兒名文楏”后加“字叔畬”:
斷腸辭哭安兒也。 兒名文楏,字叔畬。
其一 錫汝嘉名曰璐安。 改“璐”為“潞”:
錫汝嘉名曰潞安。
其二
[作者注]兒生于上黨郡署,… … 改“于”為“於”。
今春公有從征巴勒布之役。 在“今春”后加“書回”:
兒生於上黨郡署,… …
今春書回公有從征巴勒布之 役。
其三
[作者注] … … 瀕死者屢矣。 在“屢矣”后加“烏呼,與其聰明 長大而瘍,孰如殤于未言笑時 也”:…… 瀕死者屢矣。烏 呼, 與其聰明長大而瘍,孰如 殤于未言笑時也”。
其四 一聲娘罷一聲耶。 改“娘”為“孃”:
一聲孃罷一聲耶。
其五 阿耶謂汝太聰明。 改“太”為“大”。并加注:“兒于 李杜兩家詩尤喜熟誦,每日枕 上背誦數(shù)章,聽之忻然也”:阿 耶謂汝大聰明。兒于李杜兩家 詩尤喜熟誦,每日枕上背誦數(shù) 章,聽之忻然也。
其六
[作者注] ……偶舉一聯(lián)應(yīng)聲 改“一聯(lián)”為“奇句”。并加“他
即答。 如‘畫畫對對、‘羊叔子馬季 長,不可枚舉云”: … … 偶舉 奇句應(yīng)聲即答。他如‘畫畫對 對、‘羊叔子馬季長,不可枚 舉云。
其七
[作者注] … … 十字。 在“十字”后加“差可索解”:
… …十字,差可索解。
其九
[作者注]兒愛于父,…樂爲(wèi)人 改“于”為“於”。 在“樂爲(wèi)人任
任咎。 咎”后加“也”:
兒愛於父,…樂爲(wèi)人任咎也。
其十
[作者注] … … 逾夕遽殞。 在“逾夕遽殞”后加“嗟乎,孰爲(wèi)
爲(wèi)之哉”:
… … 逾夕遽殞。嗟乎,孰爲(wèi)爲(wèi) 之哉。
其十一 若非歸佛定生天。 改“歸”為“成”:
若非成佛定生天。
再如,“惜別”在《隨園女弟子詩選》中的兩句“忽忽柳絮催春老,默默桃花替客愁”被改為“無情柳絮催春老,不語桃花替客愁”后編入《長真閣集》?!峨S園女弟子詩選》“喜外竟歸”中的“指上正輪歸路日”在《長真閣集》中更正為“指上正掄歸路日”。
除《隨園女弟子詩選》外,席佩蘭還有作品被袁枚編進其他一些集子中;這些作品大多也是經(jīng)過修改后才編入《長真閣集》的。從1793年到1796年,袁枚選席“南歸題上黨官署”、“春游”、“惜春”、“陸行”、“酸酒”、“哭安兒”(均為部分)諸篇編入《隨園詩話補遺》(卷六之十七)、選 “上袁簡齋先生” 一題三首編入《隨園詩話補遺》(卷八之十一)、選 “和原韻十首” 編入《隨園八十壽言》,并擇席佩蘭致袁枚的四封信編入《續(xù)同人集》。這些作品除了信函外,都在后來輯入《長真閣集》;其中多處作了修改。例如 “上袁簡齋先生” 中的 “漫擬劉公知道蘊”改為“漫擬劉惔知道蘊”,“解圍敢設(shè)青綾障” 改為 “解圍敢設(shè)青綾幛”。
可見,《長真閣集》凝聚了席佩蘭畢生心血、是她一生創(chuàng)作的精華。
三、《長真閣集》的出版得益于一次偶然的機會
有學(xué)者猜測《長真閣集》是席佩蘭自己出錢出版,也有的猜測是出版世家舅父家?guī)椭霭娴?;其實都不是。筆者發(fā)現(xiàn)的一則材料揭示了此集出版的真實情況。
席佩蘭的丈夫?qū)O原湘長年患病,加之他自婚后近三十年來一直在備考省試、殿試,無暇顧及生計,所以他們家長期生活貧困。雖然《長真閣集》凝聚著她一生的心血,但由于家里經(jīng)濟拮據(jù),她只能“鬻釵釧”而資助相濡以沫、互學(xué)閨中、相與酬唱幾十年的丈夫的《天真閣集》的“陸續(xù)付刊”;而舍不得花錢來出版自己的詩詞集。
是珍珠就難以埋沒;機會終于來了。詩人蔣因培(1768-1839年),字伯生,與席佩蘭孫原湘同鄉(xiāng)。蔣于嘉慶二年(1797年)任山東陽谷縣丞,后在周邊的滕縣、汶上、泰安、齊河諸縣任知縣。他長于金石之學(xué),去任泰安知縣時,攜回“天仙照鑒”之印蛻?!疤煜烧砧b”玉印于1654年在泰山某處被發(fā)現(xiàn);一時流播四方,成為靈岳珍聞。蔣因培在回到故鄉(xiāng)時將印蛻遍示親友并邀題鑒。因聽說過席佩蘭在詩界的名聲,蔣也邀了她為 “天仙照鑒”印蛻題鑒。席佩蘭遂以卓越之才寫下長詩《碧霞元君天仙照鑒印為蔣伯生大令因培賦》,令之刮目相看。蔣隨后要來《長真閣集》細讀,⑥ 被席佩蘭的詩詞震動而“擊節(jié)奇才比謝絮”、“直謂明珠未足酧”。根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席佩蘭七古體長詩一首“寄蔣伯生”,現(xiàn)將事情發(fā)生之經(jīng)過簡述如下。詩曰:
我生頗喜作長句,閨幃匿影安得師?情耽性癖不可易,寒蟬有唱不求知。
隨園一見詫奇絕,忝選曾登十之一。一自倉山歸道山,世無人賞吟紅筆。
此部分是說,其一生摯愛作詩而不求詩名;然而身在閨中,難以得師受教。她有幸成為袁枚的弟子,呈上所作詩稿請其指教。袁枚見到她的詩作后,驚訝其奇絕,選了大約十分之一出版[在《隨園女弟子詩選》中]。但自袁師去世后,便無人欣賞她了。又曰:
蔣侯泰山絕頂來,眼底那(哪)有群兒才?蒲菹羊棗有偏嗜,獨見拙詩心目開。
天仙一印索我句,以碧霞元君仙照鑒印索題 擊節(jié)奇才比謝絮。
這部分是謙辭:蔣因培剛從泰山之巔來,尚未見到[閨中]群才,所以看了我為碧霞元君天仙照鑒印而題寫的詩就擊節(jié)贊賞,夸我比得上謝道韞吟詠柳絮之才。結(jié)句曰:
直謂明珠未足酧,慨然為我謀千秋。黃金不惜付鋟梓。青眼還勞費校讎。
此為詩的結(jié)尾處,直接點明蔣因培慷慨資助她的詩集的出版,而且還親自校閱樣稿。正是在蔣因培的資助下,《長真閣集》于嘉慶十七年(1812年)付梓,附于孫原湘《天真閣集》五十四卷及《天真閣外集》六卷之后。正式出版的《長真閣集》含詩七卷及詩余(詞;不分卷)。扉頁有袁枚評語及席佩蘭自注為序如下:
【袁枚評語】字字出于性靈, 不拾古人牙慧; 而能天機清妙, 音節(jié)琮琤。似此詩不獨閨閣中罕有, 其麗也其佳處,總在先有作意而后有詩。今之號稱詩家者愧矣。和希齋尚書在軍中札來云: 每得隨園片紙只字, 朝夕諷誦, 處等梵經(jīng)。老人每得韻芬詩句亦復(fù)如斯。隨園老人枚讀。
【席佩蘭自注】佩蘭嘗乞序于隨園先生,蒙諾而未與。未幾,先生歸道山。如求成連海上之琴,但聞海水汩沒,山林窅冥,百鳥悲號而已。謹(jǐn)錄先生所題拙集數(shù)語,即以弁首,以明學(xué)詩之所得云。嘉慶十七年五月道華席佩蘭識。
《長真閣集》每卷首頁首行頂格題寫書名和卷數(shù),次行題“虞山席佩蘭道華氏學(xué)”。排列順序為詩先詞后。集尾有校閱志:“同里后學(xué)陳佩嫻茞芬校字,景蕊珠麗云侍閱”。內(nèi)容據(jù)《天真閣集》所列目錄為:“附長真閣詩集。卷一:詩一百十五首、附錄一首;卷二:詩一百十七首、附錄九首;卷三:詩一百十八首、附錄五首;卷四:詩一百二十七首;卷五:詩一百十四首;卷六:詩一百十六首、附錄九首;卷七:詩二十三首、附錄五首。附詞十七闕、附錄一闋?!睆倪@本詩詞集的最后部分含有席佩蘭為其摯友女詩人屈秉筠(1767-1810年)寫的悼亡詩“哭屈宛仙”來看,這部詩詞集囊括了席佩蘭從青少年到五十歲的創(chuàng)作。
《長真閣集》得以資助出版,實為清代婦女文學(xué)史上的一大幸事。然而不盡人意的是,《長真閣集》于1812年出版后,大概也是因為經(jīng)濟原因,席佩蘭未能再作修改和增補。但她仍幫丈夫不斷增補重印《天真閣集》,有時候在此集中也附上她自己所作的同題詩。她的晚年有些佳作雖后來被選進詩集或詩話中,如她的“題楊太夫人吟釵圖”入選《國朝閨秀詩柳絮集》(黃秩模編,1853年蕉陰小榥刊本),“重至西湖作”入選《清畫家詩史》(李浚之編,1930正編,1938續(xù)編),但沒被選進詩集或詩話中的席佩蘭晚年詩作就不見了。
注釋:
①“原湘......自丙申 (1776年) 冬佩蘭歸予,始學(xué)為詩。積兩年,得五百余首。已亥歲 (1779年) 省先大夫于奉天治中任,盡呈所作。先大夫訓(xùn)曰,汝之詩盡襲前人面目,無一性靈語。今后作詩,須自抒情性。...... 今二十載,得詩三千八百......。惟于先大夫訓(xùn)未嘗一日忘爾。佩蘭鬻釵釧,勸予陸續(xù)付刊,因手自淘汰,存其十之五六?!?(清) 孫原湘《天真閣集》自序,強氏南皋草廬重刻本, 1891。
②Jerry Schmidt points out, “We can really say nothing about Yuan Meis poetry before 1736, because although he presumably wrote much verse before that year, it is almost entirely lost to us now. Yuan does not mention any episodes of burning earlier poems as some earlier authors do, but it seems likely that he did not think his early work worth preserving.” (中文大意為: 袁枚1736年以前的詩作去向未知。據(jù)推測他在此前寫了不少詩歌作品,但全都不見了。盡管袁枚從未提到過他象前人那樣燒毀早期詩作的任何細節(jié),但他好像覺得自己的早期作品不值得保存). J. D. Schmidt, Harmony Garden: The Life, Literary Criticism, and Poetry of Yuan Mei (1716-1798), Kentucky: Routledge, 2016, p. 295.
③《隨園女弟子詩選》所選席佩蘭詩均來自《長真閣集》。
④ 據(jù)孫原湘《天真閣集》卷四十七“張氏聞濤軒記”載,席佩蘭父席光河依岳父母張家而居,所居為聞濤軒南一木樓。席佩蘭出生于該木樓中,并在此度過童年?!坝嗥逓橘浌庠鴮O”。贈公即張朝績,號東巖,是清代詩人和著名藏書家,著有《聞濤軒詩稿二卷》。張朝績生五子:長仁美,次仁濟。有人認為“席佩蘭外祖為張仁濟”,其實不是。張仁濟,字敬堂,號訥齋,生于1717年,卒于1791。(見鄭偉章,“常熟南張文獻世家世系考”,《中國圖書館學(xué)報》,1991,第3期,頁36-40)而據(jù)席佩蘭,其外祖為張巽園;“巽園”可能是字或號,但與張仁濟的字、號均不相同。另據(jù)席佩蘭“哭外祖”,張巽園卒于袁枚之后:“落罷銀燈賦落梅”(《長真閣集》4:17a-b)。因袁于1798年初去世,張巽園應(yīng)在同年的晚些時候過世,而不是1791。席佩蘭外祖應(yīng)為張朝績另外的三子之一。
⑤ 席仲田著有《綠窗小詠》二卷。
⑥ 孫雄(1867-1935)曾見過蔣因培批閱過的《長真閣集》:“雄前年在海王村書攤又購得《長真閣詩鈔本》一冊,凡二卷,…… 楷法精雅。幼聞諸先嚴(yán)云,是蔣伯生先生因琣所閱,間有批評數(shù)則?!?… 孫雄宣統(tǒng)庚戌1910涂月謹(jǐn)記。”見孫原湘《雙紅豆齋詩錄4卷附長真閣詩鈔2卷》集部別集類存,油印本,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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