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黑鴿

上集回顧：蓋亞的靈魂附在列卡的身體上，在列卡驚訝之時，曾受蛇族走狗毒打的雪狼通過心靈相通找到列卡并給予他信心，告訴他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想到死。雪狼提到的氏族刺青讓列卡意識到他就是復活復仇者施瓦辛格的犧牲品。列卡和雪狼想到他們走了之后，山洞里支撐世界光明的圖騰會無人看管，陷入絕境。

火纓神社

我跌坐在地上，腦袋里的聲音亂成一團，我只能感覺到自己的絕望在軀體里無助地扭曲、哀鳴。雪狼看上去萎靡不振，我感覺自己的存在失去了意義。是的，世界靈給了我們新的生命，是讓我們維護世界的光明，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成為滅世的罪魁禍首，在黑暗的蛇族里助紂為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遠聽到上面有急促的腳步聲響，雪狼快速地轉(zhuǎn)身，沒入了黑暗中。我嘗試著用顫抖的雙腿支撐我的身體，一瘸一拐地走向地道的入口。

“蛇王，您快看！”上面一個聲音恭恭敬敬地大聲說道。我搶步上前，哆哆嗦嗦地推開了施瓦辛格的遺骸。一抬頭，看到的是滿目金色的流光。以前，流光帶給我的感覺是溫暖和光明，現(xiàn)在，這些柔和的光芒仿佛一把把利劍，深深地刺在我的皮膚里，讓我感覺疼痛難當。我覺得身體正在忍受折磨，不行，這里的光芒太明亮了，我不能忍受！

“拿走！”我情不自禁地喊道。我的反應(yīng)讓自己都為之震驚。

我看到那人抱著圖騰離去了，接著，人群從中散開，那失明的人信步走到我的跟前。他微微彎下身子，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朗聲說道：“偉大的復仇者施瓦辛格的復活儀式，將在孤島上的火纓神社舉行，請蛇族的繼承人跟隨我們同去。”

我沒有答話。他在衣服里摸索了一陣，拿出來一根手杖，杖尖上纏繞著一條油光水滑的白色皮毛，一顆銀白色的鐘乳石鑲嵌在皮毛上，熠熠生輝。

“這是白狐族的信物，特來讓我們迎接蛇王蓋亞，以圓兩個氏族對黑暗的夢想。蓋亞大人，請跟我來。”

那個男人伸出手，我焦急地扭頭凝視著那條甬道，但是雪狼并沒有出現(xiàn)。我知道，只能按照他們說的來做，現(xiàn)在暴露身份，不但不能阻止一切，還會立刻被推上絕路。我嘆了口氣，低聲說道：“走吧?！?/p>

那人領(lǐng)著我走出了洞穴。外面，幾匹馬正在不耐煩地來回走動。這種馬我從沒見過，濃密的銀白色鬃毛覆蓋了馬的全身，厚重的毛發(fā)上沾滿了片片雪花。它們是白色的精靈，是雪域上的行者，它們周身散發(fā)出來的是風雪的凜冽和冰原的霸氣。它們扭頭看著我，鈷藍色的眼睛里閃爍著桀驁不馴的氣息。

“蛇王大人，請！”那個男人恭恭敬敬地牽過一匹馬，讓它蹲了下去。我看到馬濃厚的白色鬃毛在風中飛舞，我邁步上前，坐在了銀色的馬背上。

那匹馬立刻甩掉了男人的手，回過頭來，用藍色的眼睛凝視著我。我感覺體內(nèi)有什么東西在它的凝視下蘇醒了。良久，它對我眨了眨眼睛，微微地低下了頭。

“蛇王，只要你具備了一切條件，你就能成為它的主人?！蹦悄腥送蝗婚g魂不守舍，語言越來越模糊。我還沒有來得及思考他亂七八糟的話，那匹馬突然后腿直立，隨即化作一團白色的風，向前疾馳而去。

我感覺到怒吼的風從我的耳邊飛過，一切都穿透了我，我化作了一團幻影，輕飄飄，仿佛步入云端。我突然感覺到胯下的馬奔跑得是那樣快速且穩(wěn)健，不愧是火纓神社的神馬。那傳說中的火纓神社到底是什么樣的呢？能讓這樣強大的生命為其效命，那里的力量應(yīng)該是不容小覷的。

我伏在馬背上，想著自己的心事，想著雪狼的安危，想著施瓦辛格的復活儀式，同時也想著火纓神社的真面目。我感覺到溫柔的白色鬃毛拂過我的臉頰，淡淡的幽香在全身環(huán)繞，不知不覺，我已經(jīng)在奔跑中睡熟了。

“蛇王，蛇王？”有人輕輕地推動我，我從馬背上一下挺起身子。面前是那個男人，他站在我的面前。從馬上俯視他，我感覺他是那么渺小，那么不值一提。

“蛇王，渡過這片湖泊就是火纓神社。因為天降神火的緣故，這方圓百里內(nèi)的湖泊是不會凍結(jié)的。所以，請您下馬，我們這就前往火纓神社。”他微微彎下腰，扶著我跳下了馬背。

舉目四望，四周是茫茫的冰雪，但面前的湖泊卻生機盎然，綠色的波浪拍打著湖岸。一股溫暖的氣息從四面八方傳來，我深吸了一口氣，扶著男人的肩膀走向了停泊在湖邊的小船。

那個男人笨拙地舉起雙手，摸索一陣。找到船槳后，他開始劃動小船，我們緩慢地漂向湖的中心。

臨近湖中央，四周開始出現(xiàn)白霧。到后來，白霧越來越厚，什么都看不見，我們仿佛迷失了目標，在黑夜中無依無靠。那男人將船停在湖的中央，讓那些白霧凝結(jié)在一起，越來越濃厚。最后，面對面的兩個人都看不太清彼此，白霧將我們裹在一起，緊緊地纏繞，纏繞……

“轟！”一道紅光從白霧中快速地噴射而出，水面開始沸騰，綠色的湖水變成了鮮艷的紅色，高溫散發(fā)出來的氣息讓我呼吸困難。我緊緊地抓著船舷，看著紅色的光驅(qū)散白霧，沖著我們射過來。我們無從躲閃，男人的臉上出現(xiàn)了淡定的笑容，我驚訝地凝視著他，我們快要死了，他卻在笑！

紅光擊中了我們的船，如我所料，我們掉進了滾燙的湖水里，我無力掙扎，慢慢地沉到了湖底……

我甚至沒有注意到，在我的身邊，水將我環(huán)繞，而在正下方，紅光閃耀，白色的馬緩緩行動，一簇跳動的火焰仿佛在翻飛起舞。那兒，就是火纓神社，一個不屬于我們世界的另一個地方……

祭品

良久，灼熱的感覺消失了，我開始在水里漂蕩。溫暖的感覺通過清澈的水朝我襲來。我環(huán)顧四周，自己正處在水底深處。抬頭仰望，水面上的光折射出千奇百怪的姿態(tài)。我將心情平靜下來后，才開始嘗試著走向火纓神社。

氣泡在我的身邊破裂，水隨著我的移動而慢慢地變得越來越鮮紅。那是一種奇異的感覺，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紅色成了這個世界的主宰。我能感覺到火纓神社里散發(fā)出來的源源不斷的熱、生命和激情的力量。我的身體被牽引著，向前進發(fā)。

一個白色的人影正在穿透重重的紅色障礙朝我走來，我不能看清楚那人的面目，只能模糊地辨認出那是一個行走的人。紅色似乎隨著她的到來而更加耀眼奪目。我停住了腳步，準備后退。

那人快速地逼近，我能辨認出她身后的白色長袍在波浪的推動下軟綿綿地搖晃，我能看清她臉上冰冷的表情以及那雙深邃的眼睛。這個女人自顧自地向我走來，我不知道她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站在了火纓神社上。

“承載吾神之命，火纓神社在此關(guān)閉。”那女人在距離我十米的地方停下，用生硬的聲音說起了話。

“流火之光，普照大地；旁門左道，無所遁形……”女人將雙手伸向了空中。我看到所有的紅光都聚集在了她的手心，那些光芒像蠕動的蛇，順著女人的手臂盤旋而下。

“而今，火纓神社，被迫再次開啟?！彼澏吨碾p手在空中來回舞動。那些桀驁不馴的紅光在她的控制下，組成了一個封印，鮮紅色的光如縷縷鮮血，蜿蜒爬行。

“不尊吾神之命，需當以死謝罪。我雖為幻影，將汝等引入火纓神社，但從今日起，踏入火纓神社者，必遭惡報！”她將右手放入了封印中間的空隙里，頓時周圍的水開始互相擠壓，空氣開始變得稀薄，世界開始旋轉(zhuǎn)。

“火纓神社，數(shù)百年來承載祭祀之禮。十五日后，收回神火，毀滅大地，吾神之怒，必將降臨！”最后，我聽到女人大聲說出了這些詛咒，世界似乎靜止了，我眩暈著站在了一片土地上。

這里不是水底，是另一個地方，我處在火焰的籠罩下。四周的樹木散發(fā)出紅光。舉目四望，這片大地的正中央矗立著一個巨大的雕塑，仿佛是一只石刻的眼睛，栩栩如生。在眼睛的瞳孔深處，散發(fā)出強烈的紅光。

我不自然地向前走動，那個女人的話一句句地在我的耳邊回響。我不怕自己遭受厄運，而是擔心雪狼。我已經(jīng)身不由己，不知道何時就會被他們識破。我是個什么都不清楚的人，除了我體內(nèi)的另一個靈魂，我不知道自己還了解什么。而雪狼，他應(yīng)該殺掉我，為世界鏟除邪惡。他應(yīng)該去完成世界靈的吩咐，而不應(yīng)該為了我出生入死。雪狼要是為了我闖進了火纓神社，那個女人的詛咒會不會降臨在他的身上？

不知不覺間，我走到了那只眼睛的正下方。抬頭一看，一縷鮮血般的火焰正在瞳孔中間跳動，詭異的紅光為陰冷的眼睛輪廓鍍上了一層看上去鮮血淋漓的光邊。我突然明白了，這就是毒蛇之眼！我看著那微微跳動的紅光，突然感覺自己體內(nèi)的一切都被吸干了。一種空洞的感覺從我的腳尖開始往上蔓延，那僅存的希望和快樂、那少之又少的生命動力和對未來的渴望，以及那幾乎消失的拼搏激情，在一瞬間消失了。我一下子沒有了任何沖動和血性，我只想站在這里，凝視著火焰，消耗我的生命。

“見鬼！火纓神社的神火遲早要害死人的！”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接著一道綠光飛快地飆射而至。一下子，我和毒蛇之眼里的火焰之間的某種聯(lián)系斷了。我的神智回來了，我的熱血又開始沸騰了，希望、夢想、動力，回歸到了原位。我轉(zhuǎn)過頭去，看著聲音的發(fā)源地。

一個比我大的女孩站在前方，她臉色慘白，頭發(fā)亂蓬蓬地披散在肩膀上。她凝視著我，灰白的臉頰上閃過一絲喜悅。她快步向我走來，一下子緊緊地抱住了我，我能感覺到她伏在我的肩膀上抽噎，最后變成了抑制不住的哭泣。

我剛想說話，突然間綠光閃耀，蓋亞的靈魂霸占了一切。

“姐姐，你在這里干什么？”我聽到蓋亞第一次發(fā)出了溫柔平和的聲音。

“蓋亞，你是怎么找到火纓神社的？我被困在這里已經(jīng)有十年了！剛才真的好險，那朵神火一直靠吸收別人的動力和希望燃燒。這十年來，我已經(jīng)放棄了一切幻想，沒想到你還能來……”那個女孩泣不成聲，但依然努力說著話。我這才注意到，她有著一雙深綠色眼睛、墨綠色長發(fā)和又高又瘦的身體。

“姐姐，你怎么在這里？父親跟我說，你早就不在了。”

女孩轉(zhuǎn)過了身。我看到她的肩膀上有一條又深又長的血口。“十年前，我被抓到了這里。我現(xiàn)在不是活著的，帶你來的那個人用巫術(shù)在我的靈魂上裝上了枷鎖，我只能依靠巫術(shù)茍延殘喘。我知道，這次火纓神社的毀滅性開放，目的是拯救我們的父親。我也想活著見到他，可是，他們要我……要我做祭品……”

女孩的聲音低了下去，我能感受到蓋亞的內(nèi)心正在燃燒起一團熊熊的怒火。他搶步上前，抓住了女孩的手。

女孩用力地甩掉了他的手：“沒用的，只有這一個辦法能夠復活父親。我做出犧牲應(yīng)該是我的榮幸。你離開火纓神社后，一定要努力成為復仇者。我也就死而無憾了?！?/p>

綠光洶涌澎湃地撞擊著我的靈魂，蓋亞開始憤怒了。在這些可怕的綠光中，隱隱約約還有一些隱藏得很深的悲哀和不舍。我突然感覺到蓋亞的身不由己。這其中難道還有什么隱情？

“你！”蓋亞轉(zhuǎn)過身，大踏步地離開了女孩。我能清楚地聽到蓋亞內(nèi)心深處的哀號。一瞬之后，綠光澎湃，我的靈魂開始活動自如。我警惕地往前方望去，但我看到的不是火纓神社的景觀，而是一片綠光和蓋亞的靈魂。

“靈魂契約?！彼喍痰卣f。綠光將我們包圍。

靈魂轉(zhuǎn)身走開，我跟了上去。

“我要跟你談一件事情?！鄙w亞面對著滿目的綠光，伸出了一只虛幻的手。

我完全摸不著頭腦，但同樣伸出了手。

兩只手握在了一起，綠光瞬間沸騰，我感覺到命運正在旋轉(zhuǎn)。當我們停下來時，兩個人已經(jīng)身處在一個神奇的地方，一條石板小路通向隱沒在樹林深處的村莊。

“這是我記憶中最溫暖的地方?！鄙w亞領(lǐng)著我向前走去……

兩個靈魂的腳步聲無人能夠聽到……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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