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琳

摘 要：張愛玲小說中存在大量遺民形象，這些形象真實地反映了那個時代遺老遺少的生存情況和心理狀態(tài)，為中國最后一批遺民留下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浮世繪。對這些形象加以研究，有助于開拓張愛玲小說研究的研究視野，發(fā)現(xiàn)新的學(xué)術(shù)增長點。

關(guān)鍵詞：遺民；傳統(tǒng)文人；張愛玲小說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3-0-01

目前學(xué)界對張愛玲小說的研究可謂碩果累累，尤其是對其小說中形象的研究更是成果頗豐。但是細查現(xiàn)有研究成果，較多是集中于對小說中的人物進行性別分析，特別是對女性形象進行分析。其實張愛玲小說中遺民形象占據(jù)了很大比重，對這一形象進行研究有助于開拓新的研究視野。

一、遺老形象

辛亥革命結(jié)束了清朝二百多年的統(tǒng)治，民國的建立產(chǎn)生了中國歷史上最后一批遺民。張愛玲小說中有很多在前清做過官或者家室顯赫的世家子，這些人本應(yīng)屬于清朝的臣民，但是歷史的激蕩卻把他們帶進了民國。在民國里，他們有的表現(xiàn)出對前清的懷念以及與新環(huán)境的自我隔離，而有的則在民國重新出山，成為清朝的“貳臣”。

《小團圓》借九莉姐弟去親戚家拜年，寫了一個“二大爺”的遺老形象。二大爺在前清官至總督，然而進入民國后，他的處境一落千丈，小說寫他住的地方“一帶低矮的白粉平房”，“荒涼的街上就是這一條白泥長方塊”，“墻上只開了個舊得發(fā)黑的白木小門”“轉(zhuǎn)彎抹角，把她們領(lǐng)到一個極小的暗間里”。[1]196這些都顯示了他晚年的凄涼和自絕于民國的心態(tài)。他讓九莉姐弟背詩，當(dāng)聽到九莉背“商女不知亡國恨”時，九莉“看見他拭淚”。一個進入暮年的遜清遺老在對清廷的懷念中顯示了世事的滄桑和人生的無可奈何。與二大爺不同，《小團圓》中還有一類在民國重新“出山”的遺老。比如在親戚中很闊的“新房子”一支，十一爺便是北洋政府的總長。還有“在前清襲了爵，也做過官，近年來又出山，當(dāng)上了要人”[1]104的表大爺。這類遺民雖然都拋棄了名節(jié)重新進入官場，但是結(jié)果卻有區(qū)別。做總長的十一爺一支“新蓋的一所大洋房，里外一色乳黃粉墻，一律白漆傢俱，每間房里燈罩上都垂著一圈碧玻璃珠總”，[1]197而表大爺最后卻是“虧空巨款”，“調(diào)查，免職，提起公訴”。[1]104除了《小團圓》里的遺老，《創(chuàng)世紀(jì)》里的匡老太爺也屬于前清遺老。他出身書香人家，少年時代更是娶了一個家世顯赫的妻子，在進入民國后，他不同于表大爺和十一爺?shù)某鍪?，而是選擇做寓公，但是他的閉門不出不同于對清朝充滿懷念的二大爺。《創(chuàng)世紀(jì)》開篇便用瀠珠的語氣寫道“祖父不肯出來做官，就肯也未見得有的做”，[2]1一句話道明了問題的實質(zhì)——未見得有的做?？锢咸珷攲儆诘湫偷臒o能的人，他在清朝就沒有什么作為，進入民國，名曰保全名節(jié)，實則無官可做。

張愛玲小說中的幾類遺老形象，頗為真實地反映了當(dāng)時由晚清進入民國的幾類遺老的人生選擇。有的對前清充滿懷念，在民國選擇自絕于世，在亡國之痛中度過晚年；有的雖然也是閉門不出，名為保全名節(jié)，實際上則是時運不濟，無官可做；另有一種選擇在民國出山做官，然而重新進入仕途的遺老們也都各具命運。

二、遺少形象

弗洛伊德曾宣稱：“一個人童年的歷史，也就是他精神發(fā)展的歷史?！盵3]54雖然此說不無片面，但還是基本正取地說明了童年對人的重要影響。與進入民國時已經(jīng)是暮年的遺老們不同，前清的遺少們進入民國之時正值壯年，然而他們卻是在晚清或者充滿清廷氣息的家庭中度過童年，受家庭環(huán)境的影響，他們的價值觀念和生活習(xí)慣都打上了傳統(tǒng)的烙印，他們與其父輩一樣，更多地屬于那個逝去的時代，而與民國格格不入。

《小團圓》中九莉的父親乃德便是典型的遺少。他出身世家，從小家教甚嚴(yán)，而且他的學(xué)問功底也很是不錯，小說中有這樣一段描寫“成天在他房里踱來踱去轉(zhuǎn)圈子，像籠中的走獸，一面不斷的背書，滔滔泊泊一瀉千里，背到未了大聲吟哦起來，末字拖長腔拖得奇長，殿以‘毆……！中氣極足。只要是念過幾本線裝書的人就知道這該費多少時間精力，九莉替他覺得痛心?！盵1]94這樣的人在前清也許可以通過科舉考試而走向仕途，但是在民國，他和他所讀的線裝書一樣變得毫無用處，只能靠吃祖業(yè)為生，用賭錢和吸鴉片來麻痹自己打發(fā)時間。九莉的舅舅也是遺少，但是不同于乃德，他不學(xué)無術(shù)，一份家產(chǎn)早已被他揮霍的所剩無幾，房子越搬越小，最后家里基本的開銷都成問題?！秳?chuàng)世紀(jì)》中匡老太爺?shù)膬鹤尤贍敽途爬虻木司艘粯?，從小長在舊式家庭，他與整個時代是脫節(jié)的。作為家中的男子，他卻沒有掙錢養(yǎng)家的本領(lǐng)，他整日所做的是和他父親匡老太爺一樣，花匡老太太的錢。張愛玲筆下頗多這類在舊式家庭長大繼而對新的時代缺乏適應(yīng)性的遺少形象?！督疰i記》中的姜季澤、姜長白叔侄倆都是如此，他們或揮霍無度或軟弱無能，是新舊時代交替產(chǎn)生的畸形兒。

總之，張愛玲小說中的遺民形象頗為真實地反映了那個時代遺老遺少的生存情況和心理狀態(tài)，為中國最后一批遺民留下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浮世繪。

參考文獻：

[1]張愛玲.小團圓[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

[2]張愛玲.創(chuàng)世紀(jì)[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2.

[3]弗洛伊德.弗洛伊德論美文選[M].北京：知識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