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
每一個設計師都是戀物癖。在那些不同材質(zhì)、年代、風格的物件上,可見收藏之人的審美偏好,設計思維與藝術理念。設計師的收藏其實就是他們的設計線索。即使有些并沒有直接地顯示在他們的作品中,也恰如一種人與物的神交與隱喻,在彼此擁有的過程中,人豐厚了物的美,物延展了入的智慧。
每一個設計師都是戀物癖。在那些不同材質(zhì)、年代、風格的物件上,可見收藏之人的審美偏好,設計思維與藝術理念。設計師的收藏其實就是他們的設計線索,即使有些并沒有直接地顯示在他們的作品中,也恰如一種人與物的神交與隱喻,在彼此擁有的過程中,人豐厚了物的美,物延展了人的智慧。
獨特的收藏
吳鎮(zhèn)麟是香港LAAB實現(xiàn)室設計總監(jiān),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建筑師,充足的睡眠對他來說總是顯得太過奢侈,然而建筑師又把臥室搞得過于舒適了,所以總是需要很多的鬧鐘才能將他喚醒。這在無意中成就了他的一個特別的收藏:鬧鐘。
更特別的是,他將這些各個身懷絕技的鬧鐘視作寵物一般,它們也的確猶如小貓小狗一樣“跑來跑去”,甚至還有小飛俠:“我床邊的會跑的鬧鐘叫Clock,會滾動的那一個較Tocky,會飛行的鬧鐘叫Flying clock……每次醒來看到它們,我就覺得新的一天開始了,這實在是太棒了?!?/p>
這種獨特又“喧囂”的收藏雖然并沒有直接作用與于吳鎮(zhèn)麟的設計,但是已足見他對運動設計與互動媒體的興趣。這位被透視雜志評為40歲以下的“亞洲四十驕子”之一的設計師,喜歡那些位生活增添趣味的設計,也明顯喜歡一種令“活轉(zhuǎn)”過來的作品,就像他在see/see\saw/saw項目中設計的那個可以被當做一個蹺蹺板玩耍的藝術品—樣,某種程度上,那正隱喻了他的設計取向。
Swine工作室的工作方向是場所營造,它是一個地區(qū)的文化,手工藝和資源的產(chǎn)物。也因此工作室的負責人們要時常搬往世界各地,所以他們的收藏帶有特別的傾向:收藏材質(zhì),那些可以直接放到盒子或者瓶中收藏以方便搬遷的材質(zhì)。比如一種叫做載體貝殼的貝殼。它很神奇,也被稱為“收集貝殼的貝殼”,因為它們會把自己的殼和其他貝殼以及石頭黏在一起,以便更好地把自己偽裝成更強大的樣子。大多數(shù)生物的外表源自遺傳天生,而這種生物卻是通過自主選擇設計出自己的外貌,簡直就是自己的形象設計師。是選擇貝殼、石頭、還是珊瑚或者煤炭,完全看它們高興,想粘誰就粘誰,所以每一顆載體貝殼都是獨一無二的。
他們還有一個藏品裝在密封罐里,乍一看并不知道是什么,細看也不過是一堆綠色的塑膠材料,就像是某個作品余下的邊角料一樣。原來這是從海里收集的塑膠,和陸地上的塑料垃圾有所不同。原有的塑膠形狀被海浪沖撞成碎片,抹去棱角,表面變得粗糙,漸漸褪色,看起來雖然沒什么,實則很珍貴。swine收集這些塑膠獲得了靈感,而后制成了一個叫做“大海的椅子”的作品。那是一個只要太陽能就可以把海上或沙灘上的塑料熔化的新玩意兒。
對swine來說,所收集之物就是他們?nèi)ネ氐牡孛?、環(huán)境的縮影,這種收藏,有天地日月之精華,更為直接、本質(zhì),也更有意趣。
靈感收藏者
來自杭州的設計師陳飛波的收藏隨意隨性,它們并不指向哪個特殊的領域,而只是一些頗有意趣的擺件或者器具。這些小物零散地點綴于他的生活之中,目力所及之地隨時唾手可得,信手拈來那一刻,就是他與它們彼此愉悅之時。這其中最喜歡的是—件日本銀絲簍,銀絲加工成極細薄類似竹蔑的扁條,用竹編的工藝構造出一個精致的小簍,里面放置一個玻璃容器,整個器皿只有—個手抓茶杯的大小,卻融合了刨新的概念和極為精致的工藝。這件小物使陳飛波感悟到好的設計其實只需要—點不經(jīng)意的巧思。
大阪設計師原田祐馬喜歡收集一些手工作品,那些或滑稽可笑或憨態(tài)可掬或造型別致的工藝品讓他常常無法抗拒到直接掏錢購買,最喜歡的是一個青綠色的鼻涕鬼面具,據(jù)說在江戶時代的儀式上,戴上它的人可以對任何階層的人們說臟話。有時原田會凝視這張怪誕的面具,覺得它有種熟悉的愚蠢,雖有點兒恐怖卻有種奇異而迷人的力量?!挥玫静菥幹频墓?,也是他的心頭好,它周身金黃色,線條動人,尾巴高高翹起,揚天長嘯的樣子好像剛剛?cè)〉昧艘粓鰟倮?。這些生動活潑的手工藝品給原田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很多靈動的啟發(fā):“我會思考如何將它們的特點運用到自己的設計當中,從而讓大家對我的設計感興趣?!?/p>
和原田有點兒像,山田游也很喜歡收集一些“非功能性藝術品”,尤其是那些取材于日常所見所使用材料的藝術品。這些東西看上去并無實際用途,但是擺放在那兒,有時他不經(jīng)意地瞥上一眼,就能被激發(fā)某種靈光。比如一只帶洞的紙杯,紙杯上刻有大小不一的綿密的洞,陽光下,透過那些洞孔可以看到幾乎魔幻的影子,并隨光影不同,變換出無窮盡的“洞洞的魔術”。
時光收藏者
關偉是北京“另存為雜貨店”的店主,主要出售各種復古物品、手工家私和再利用再設計產(chǎn)品,店里的標語清晰地表達了他的藏物心得:“沒有記錄,就沒有發(fā)生”。小店里每一件物品都是時光的記號,走進去與其說是購物,不如說是記憶之旅,你總是會在某個角落發(fā)現(xiàn)一個與你的成長有關的物件,比如一個銅制鬧鐘,一張黑膠唱片,一把純木的小板凳……關偉相信,經(jīng)過時光洗禮的東西才越發(fā)美好,其實也是的,假如一個物品嵌入了記憶,就像一種食物有媽媽的味道,—首歌有戀人的微笑,物之珍貴,就在于其中有情。也因此,這家小店充滿反潮流反商業(yè)的氣息,在熙來攘往的北京五道口,卓然而獨立。
身為雜志設計總監(jiān)的彭濤,收藏之物與自己的工作完全吻合:他收藏雜志。他癡迷于各種雜志,不單是其設計,包括內(nèi)容、紙張、插圖、甚至是氣味……在紙媒日漸落寞的今日,這種收藏越發(fā)顯得珍貴。并不是只有年代久遠之物才值得收藏,當有某物正在一步步退出時代,對于珍視它的人來說,這種收藏帶著復雜的心痛與別離之感,反而顯出一種物與人、人與時代之間的情感張力。
他們的收藏都帶有時光與時代的印記,或者干脆不如說,他們恰似時光收藏者。
觸感收藏者
香港平面設計師黃嘉遜癡迷于日本文化。他用“驚歡”來形容有一年親臨日本某展覽時、親手觸摸到那些他所喜愛的設計作品那一剎那的感受,“當我親眼看見并用手觸摸那些以前只能在雜志和年刊看到的作品的真實質(zhì)感,從此,我就開始考慮收集包裝?!蹦鞘且环N必須擁有的心動時刻,是又賞物升華為藏物的瞬間。黃嘉遜最喜歡佐藤可士和設計的極生啤酒,對于這些包裝設計,他常常愛不釋手,用心把玩,“通過收藏這些包裝,我能夠更好地理解設計師在創(chuàng)作背后的想法,例如為什么選擇某種材料,又或者為什么用這樣的方式處理產(chǎn)品資訊?!保瑥牟馁|(zhì)的使用、字體的選擇到色彩的布局等等,他體會到的一個優(yōu)秀作品的整個過程、一個出色的設計師的全程思索??瓷先ナ詹氐闹皇俏?,其實擁之入懷的,是與另—位設計師息息相通的設計智慧。
來自臺北的何庭安是五金件的狂熱份子,尤其是身兼文具之職的瑣碎器物,“木與金的組合讓我深深著迷,一則是渾然天成之物,另一則為數(shù)度煉熔鑄成。乍聽沖突,卻又因存在數(shù)千年的歷史而互相咬合,實在令我愛不釋手”。
為了設計文字,何庭安常常需要以手寫字繪制,曾經(jīng)對鋼筆懷有偏見,直到有一次買下平生第一只鋼筆,“被如此簡潔有力又優(yōu)雅的工具震撼”。在這些物品身上,何庭安看到古典器物以極簡的方式呈現(xiàn),卻又將千百年歷史的雅致與美學融合得恰到好處。這些數(shù)量并不很多、然而件件自珍的收藏,決定了他長久以來的設計方式與價值觀,成為他設計思維之形成的重要養(yǎng)分,當他把玩,總覺得自指尖升起了光。
不管是收藏何物,那些散落在各地最后被設計師們拾回的物件,每一樣都是他們的心靈故事,這些創(chuàng)造美的人,其與物的邂逅,并不亞于他們與一個人、一顆心的相遇。透過這些時光與美的證據(jù),設計師們自行完成了一次實踐,他們的設計,就這樣悄然發(fā)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