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央離落
“謝謝你走了,不然,我會一直擔(dān)心,擔(dān)心你離開,在一個我沒有準(zhǔn)備的春天?!边@是聽到程洋要結(jié)婚的消息之后,我一夜未眠,恍恍惚惚地在微信朋友圈寫下的一句話,還精心地配上了最喜歡的自拍照。
可是,天邊都還沒有露出太陽羞澀的臉頰,我就把它們?nèi)縿h除了。
是啊,回憶什么?懷念什么呢?畢竟一切都是過去式了。
分手,是早晚的事?,F(xiàn)在想來,還要感謝程洋給我保留足夠的面子。分手,比起每天都在擔(dān)心他會走,其實并沒有那么難以接受。
chapter1
認(rèn)識程洋的時候,我是大學(xué)二年級。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網(wǎng)戀”世界里,我們通過QQ對話框,遙寄著對彼此最為真切的相思。
也許是還保留著青春年少的懵懂,也許還沒有成熟老練到考慮現(xiàn)實的障礙??傊?,就那么義無反顧地陷了進去。是誰說的,一輩子,至少為某個人瘋狂一次,不求未來,不念過往。我想,當(dāng)時的你就是這么想,可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是奢求過永遠(yuǎn),幻想過地久天長。
素未謀面,彼此喜歡。這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zāi)???dāng)時的我單純地以為,這就是我要的浪漫。
程洋第一次送我禮物的時候,是大三下學(xué)期。那天當(dāng)我看著快遞單上那漂亮的3個字——“蘇沐顏”,我的心忽然覺得特別溫暖,暖到可以融化大西北的冰天雪地,而我的名字也從來沒有那么的被自己喜歡。
我小心翼翼地將字跡模糊的快遞單從包裹上揭下來,一絲不茍,仿佛是一場再神圣不過的儀式。
第二天,程洋假裝若無其事地問我,禮物是不是喜歡。我沒有說是,而是調(diào)侃他的眼光實在太爛??墒牵瑳]有人知道,一個人的時候,我總是將那雙灰色兔子形狀的手套試戴了一遍又一遍,鏡子里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微笑讓自己紅了臉。
都說異地戀不靠譜,經(jīng)不住時間和距離的考驗,室友總是善意地規(guī)勸我:“蘇沐顏,醒醒吧,距離產(chǎn)生的不是美,是小三?!?/p>
哈哈,我沒心沒肺地笑:“我們沒有異地戀啊,精神戀愛,你們不會懂得啦?!?/p>
是啊,我們都沒有對彼此說出那兩個字啊。盡管很多時候,話到嘴邊,卻總是在我的插科打諢中巧妙地繞過去了。
直到大四那年的冬天,我因為考研和畢業(yè),總是心情煩亂,也漸漸地與程洋疏遠(yuǎn)。當(dāng)他那么突兀地站在我的宿舍樓下,我竟然不知所措。雪地上有一顆大大的心形圖案,赫然寫著我的名字。
看過太多情感故事,小說里浪漫的表白就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冬天真實地上演。而主人公竟然就是我,蘇沐顏。
現(xiàn)在想來,還是恍然。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是在程洋清亮的雙眸里看不出一點點的錯愕和遲疑,滿滿的,都是溫暖。當(dāng)他拿出寫滿我們的聊天記錄的冊子,輕輕地放在我的雙手上的時候,我覺得它的魔力足以融化掉哈爾濱到蘭州2714.3公里的嚴(yán)寒。
是的,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程洋說,那天正好是我們相識的第521天。
可是,這是很久以后,當(dāng)我說出“分手”兩個字以后,才在他的微信朋友圈看到的。顯然,為時已晚。
chapter2
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考研失敗,我一個人去了北京。那個時候的我就想要找個誰都不認(rèn)識的地方,或者在夜深人靜的出租屋里獨自舔傷,或者在人潮擁擠的地鐵里策劃著讓夢想重新起航??傊?,在這個充滿無限可能的大都市,我覺得能夠撫平自己的傷痛。
程洋在父母的安排下,在哈爾濱找了個穩(wěn)定的工作,朝九晚五,很是愜意輕松。
所以,剛開始的時候,程洋總是有很多的時間用來安慰和關(guān)心我,當(dāng)然,他心里還有自己的小算盤——總有一天,我會感覺到累,那么就會回到他的身邊,在哈市這個冬天總也過不完的城市并肩走過中央大街,去太陽島看看雪,去松花江的冰面撒撒歡兒。
是的,在面對手頭的工作加班加點總也做不完的時候,在被上司批評、同事幸災(zāi)樂禍的時候,我會回憶起那年冬天,我們在哈爾濱。我們的笑聲就像哈市的陽光,干凈、純粹、透明。
我喜歡這個一到冬天就冰天雪地的城市,有一種清冷的理性。
程洋拖著我的手,一邊走一邊不停地囑咐,別滑倒了摔著。在中央大街走到一半,他就把脖子上的圍巾霸道地裹在我的脖子上,幾分鐘之后再看他自己,鼻子眉毛全白了,可是還看著因為穿得太多走起來像企鵝一樣的我笑得前仰后合。
當(dāng)我拿著程洋在零下30度的大雪中排了整整一個小時的隊買來的馬迭爾冰棍兒的時候,忍不住狠狠地?fù)肀Я怂?/p>
程洋唱著“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在松花江冰面上滑來滑去,開心得像個孩子。而我因為害怕,不敢下冰面,一直被程洋嘲笑了好久:“沐沐,你個膽小鬼,拖拉機都在上面跑,還經(jīng)不住你?怕什么呀?”
最后,被他連哄帶騙拖下江面,竟然漸漸地放開了,玩兒瘋了。
我們跟著行人步行穿過松花江,來到江北的太陽島。到了極地館,見到了從QQ圖像上走下來的企鵝寶寶,原來在水里,它可以“健步如飛”;跟歌曲里唱著悲情的白狐來了個自拍照;見證了被束縛在籠子里的海獅的無聊;當(dāng)明星米啦和尼克拉為大家奉上經(jīng)典的“海洋之心”表演的時候,全場忍不住掌聲雷動,為可愛的充滿靈性的白鯨真誠點贊。
3天之后,我被北京的公司催得急切,不得不返回。臨走那天的黃昏時分,程洋帶我去了索菲亞教堂,我忙著參觀,他卻一副怏怏不樂的神情,仿佛若有所思,在計劃著什么。
從教堂出來的時候,我問程洋許了什么愿望,程洋笑而不答。正好碰到一對俄羅斯夫婦在跟教堂前面的一個動畫冰雕合影,他們緊緊牽著雙手,蒼老的面孔下藏著歲月沉淀后的真誠。程洋突然說:“我想,我們像他們一樣。”
在火車候車室準(zhǔn)備進站的時候,程洋突然將一個俄羅斯套娃交給了我。我笑他說,好幼稚啊。他幫我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笑著說:“沐沐,你就是一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