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不再為你難過2（五）

顧白白

前提提要：

白洛歆不忍心看著恭玉受到文姨的打罵，選擇留在裴家保護(hù)恭玉，卻沒想到等來了一場大火。從火災(zāi)死里逃生醒來后，白洛歆趁大人不注意跑去了恭玉的病房查看恭玉的情況，聊天當(dāng)中，白洛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對恭玉動了心……

這一年暑假快要接近尾聲時，白洛歆的生活起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那一日，她正在房里溫習(xí)課本，樓下忽而熱鬧起來，數(shù)道人聲中，少年興奮的大嚷聲尤為突出：“白爺爺，您可比我家這老頭懂行多了，以后，您就是我親爺爺！爺爺！”

而后，就是來自于爺爺?shù)乃蚀笮σ约芭釥敔敋饧睌牡牧R聲。

白洛歆哪里還有心思學(xué)習(xí)，放下筆，打開門走出去，想要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

“哎喲喂！”

剛走到樓梯處，她就差點與人撞了個滿懷。

她驚魂未定，看著胸前背后各背了一個包的少年，瞪大了眼：“恭玉？”

少年一見是她，就樂開了花，扶著她的肩膀一轉(zhuǎn)，一邊推她一邊火急火燎地催促：“快，帶我去你家采光最好、最大最通風(fēng)、東南朝向、夏天不熱冬天不冷的房間。”

他一口氣說完，白洛歆莫名打了個哆嗦：“什、什么……”

如果她沒理解錯，恭玉這意思，是要上她家?。?/p>

“什么什么什么！哎呀，你怎么這么笨哪！你你你就站在這里得了，給我看好了通道，別讓那老頭上來跟我搶房間！”

恭玉不耐煩了，一把推開她，自個兒興致勃勃地一間一間地挑了起來，上上下下看了半晌，最后選了正對著她樓上的那間，在門上貼了張紙后，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世界總算是安靜下來了。

白洛歆站在樓梯口，看著門上寫著“恭玉の宅”的字條，有些發(fā)愣，尚沒有弄清發(fā)生了什么事。

直到那日迎接裴家老小進(jìn)駐的飯桌上，白洛歆才總算弄明白了來龍去脈——文琴放的那把火，雖沒造成傷亡，但仍將裴家房子內(nèi)部燒得亂七八糟，要想長久地住下去，唯有重新翻修房子。

裴將軍本來想找白司令商量一下，去附近口碑好的中介找房子臨時住下，沒想到，白司令大手一揮，豪爽道：“老哥兒，哪都別去了，搬來搬去多麻煩，就住咱家，不差你家這幾張嘴。”

于是，裴將軍帶著恭玉，還有裴家的老仆福伯，浩浩蕩蕩地住進(jìn)了白家。

而文琴，在縱火案發(fā)生后，就被震怒之下的裴老強(qiáng)行送進(jìn)了市精神病醫(yī)院治療。

令白洛歆意外的是，第一個開口替文琴求情的，是恭玉。

還是那日在飯桌上，恭玉對裴將軍格外殷勤，倒酒夾菜，一口一個爺爺，叫得不亦樂乎。待到裴將軍被奉承得暈暈乎乎、滿面紅光之時，恭玉眨著大眼，做乖巧狀，搖著裴將軍的手臂，說：“爺爺，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不如，咱們把文阿姨接回來吧。”

話音落，整個飯桌都安靜了，白洛歆一口飯將將要咽下，差點沒噎住。

裴將軍臉上的笑慢慢凝固成嚴(yán)肅，看著恭玉，舌頭也不打卷了，說得斬釘截鐵、清清楚楚：“不可能！”

如果不是這次縱火，他不會知道文琴一直在他不在家的時候虐待恭玉，他對裴家這個兒媳，一直以來都是覺得虧欠的，他知道她的痛苦，可這并不代表，她可以將這種痛苦加諸在裴家如今僅剩的血脈身上，甚至差點就讓裴家絕了后。也是因為這次縱火，他對這個才找回身邊的孫子有了不一樣的看法——這孩子，看似頑劣不堪，卻又有著超過成年人的隱忍和懂事。令他不禁感慨，在他不聞不問的那十幾年里，是遭遇了怎樣的冷暖，才造就了這樣一顆玲瓏心。

剔透而堅硬。

血脈相連，在這個陌生了十來年的孩子身上，他頭一次感到了心疼。

“除了這件事，你說什么我都能答應(yīng)?！?/p>

于是，放低了姿態(tài)，圓了個說法，想給彼此一個臺階下。

飯桌上其他人自然也明白裴將軍這番話的意思，不由得紛紛打圓場。

“阿玉，你就要些實在的，讓你爺爺現(xiàn)在就把他藏的那幾個古董給你，那可是他的心頭肉，你就割他的肉，讓他疼疼?！?/p>

“是啊，小少爺，您不是嚷嚷了很久想要那雙最新的滑板鞋嗎？”

眾說紛紜中，白洛歆一直在看著恭玉，所以，他臉上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變化，都清晰地落在她眼底。

他臉上的笑意未變，可眼里耀眼的光卻一點點地冷了下去。

等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完，他直起身，一丟筷子，溫雅地拍了拍手，微笑著，一字一句：“可巧，除了這件事，你的任何，我都不稀罕?！?/p>

最后一個字的尾音和他嘴角的笑一同消失，他淡淡掃了一眼飯桌上神色各異的眾人，轉(zhuǎn)身，離開。

行云流水，一派瀟灑。

仿若身后一桌目瞪口呆的人都同他毫無干系。

餐廳里鴉雀無聲，白洛歆一口飯含在嘴里，忘了咽下，如鯁在喉，這看起來目空一切的恭玉，為什么……為什么讓自己又害怕又羨慕呢？

從小顛沛流離的生活，讓恭玉有了個認(rèn)床的壞毛病。

在白家陌生的床上輾轉(zhuǎn)了一天，這才稍稍有點困意，一聲電鋸般的高八度琴聲就直接將他好不容易積累的困意沖得煙消云散。恭玉暴躁地揉了揉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直沖下樓，砰砰砰地叩起了門。

琴聲戛然而止，幾秒之后，門被打開了條縫，露出白洛歆怯生生的臉。

“恭玉……?。　?/p>

長腿少年毫不客氣地先擠進(jìn)一只腿，接著整個身子都擠進(jìn)門里，而后利落地關(guān)上門，白洛歆被他這番闖入嚇到，抱著琴弓往后退了幾步：“你、你要干嗎？”

“我說小白，你難道這里有問題嗎！”

恭玉拽了拽自己的耳朵，一臉怨憤地質(zhì)問著。

白洛歆老實地答：“沒有，我聽力很好的，我媽媽領(lǐng)我去醫(yī)院檢查過，我的聽力甚至要比常人更敏銳，能聽到普通人很難聽見的聲音。”

恭玉對天翻了個白眼，又狠狠瞪她：“你耳朵那么靈就沒聽出你拉的那琴難聽得要死！”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白洛歆沮喪地垂下了腦袋，她沒有音樂細(xì)胞，也不喜歡大提琴，可母親對她期望很高，相信勤能補(bǔ)拙，然而時至今日，她依然像個剛摸到大提琴的新手。

恭玉向來直言直語，不是個會考慮他人感受的人，但是此刻，看著白洛歆耷拉著肩膀、抱著琴弓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忽然思慮起自己的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于是，滿肚子的火氣消了大半，清了清嗓子，放低聲音道：“我的意思是你不適合拉大提琴，或許換一種樂器，就……很好？”

“不會好的，”白洛歆感傷地?fù)u了搖頭，“我根本沒有音樂天賦，再換十種也還是一樣?！?/p>

“那為什么……”

恭玉識趣地閉了嘴，他后知后覺地記起那日裴老頭壽宴上的一幕，在她那過于強(qiáng)勢的母親面前，天生軟弱的她哪里會有話語權(quán)。

恭玉有些憤憤然，又有些可憐她，正想要說些什么，外頭忽然傳來白母的上樓聲。

“歆歆啊，琴聲怎么停了？”

白洛歆驚恐地瞪大眼，看著尚杵在她屋里的恭玉，慌了神：“怎、怎么辦，你……”

“別這樣看我，打死我也不躲床底了！”恭玉瞪她，轉(zhuǎn)身直接踩上書桌，推開窗，嫻熟地順著油桐樹跳了下去，白母進(jìn)門時，正好看見白洛歆撲過去要關(guān)窗的動作。

“歆歆，你在做什么？”

白洛歆解釋的聲音干巴巴的：“風(fēng)、風(fēng)有些大，冷……”

“這么熱的天，你這孩子怎么說冷呢？”

白母走過去，在白洛歆緊張的注視下狐疑地往窗外看了幾眼，幾分鐘前，她分明聽見咣當(dāng)咣當(dāng)下樓的聲音，如今這樓上可是住了外人的，不得不多留一點心。

窗外，風(fēng)從簇簇淺綠的油桐果間掠過，沙沙聲細(xì)不可聞，只有那此起彼伏的蟲鳴，喧囂不歇，像在出演一場永不謝幕的音樂會。

樹影搖曳，月色清冷，是再普通不過的，盛夏的夜。

白母放下心中的懷疑，關(guān)了窗，繼續(xù)教育起女兒來。

而黑暗處，那靠著墻根而立的少年，一向傲慢輕挑的眼角，此刻卻添了些其他的意味。

這晚白洛歆無精打采地調(diào)完琴弦，重重地吐了口氣：“好累哦?！?/p>

“嘁！”

憑空出現(xiàn)的嗤笑聲讓她嚇得差點把琴丟出去，往聲音傳來處看去，窗外，蹲在樹上的少年一派氣定神閑，正彎著一邊嘴角看著她笑。

“恭、恭玉？”

她打開窗，看著他無語，這人屬貓的？怎么偏愛爬樹？

“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不累才怪?！鄙倌隂_她做了個鬼臉，“活該！”

然后，他站起來，幾步跨了過來，好整以暇地蹲在窗臺上，一只手抓著窗框，一只手對白洛歆招了招，笑瞇瞇道：“你來書桌上，近一點，我跟你說個要緊的事。”

“??？”白洛歆雖有遲疑，但仍舊毫無防備地脫了鞋爬上書桌，還未站穩(wěn)，就被人一把勾住了脖子，“?。∴拧?/p>

下一秒，她的驚呼聲就被恭玉自頸后圈過來的手緊緊捂住，少年還頗為不滿：“你這么大聲，是想招來誰啊，我跟你說，不管你招來了誰，咱們這兩只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都得完蛋！聽懂沒？”

白洛歆慌忙點頭，恭玉見了，這才滿意地松開手掌，只是圈在她脖子上的手依舊沒有松開，像怕她跑了似的，下了力氣。白洛歆被他勒得難受，掙扎著拍了拍他的手臂：“恭玉，你、你松手……”

“噓！”

恭玉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從懷里掏出個錄音機(jī)，按下播放鍵，瞬間，拉大鋸一般的琴音就充斥了整個房間。

白洛歆傻眼了，這是什么？

恭玉咧著嘴，神秘地笑了：“小爺我錄了幾天，找音像店老板做了剪輯，是不是跟真的一樣兒，有這個替著，你想去哪都行?！?/p>

白洛歆雖然笨，可她不傻，很快就抓住了他這句話里的重點，立馬出聲：“我哪都不想去。”

恭玉愣了愣，笑了，八顆貝殼一樣的小牙被燈光照得閃閃發(fā)亮：“哦？怎么你以為，我會征求你的意見？”

直到坐在恭玉的自行車后座上，冷風(fēng)迎面吹來，白洛歆才稍稍回了點神。

她怎么也不會想到，恭玉的膽子竟然大到這個地步，直接將她扛下了樹。

要是爺爺知道，他特意留在后墻邊上，引以為傲的那棵老油桐，竟成了她“離家出走”的工具，估計得氣到吐血。

想到這里，她打了個寒戰(zhàn)，后怕地戳了戳恭玉的后背：“恭玉！你、你到底想干嗎？”

“不干嗎啊，就是你太聽你媽話了，你曾幫過我，我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在水深火熱里呢，所以咯，就帶你體驗一次，不聽你媽的話也不會死的過程?！?/p>

風(fēng)將他一本正經(jīng)的聲音吹散在華燈初上的街道，白洛歆想到了什么似的，認(rèn)命地閉上了嘴。

她算是聽明白了，他這是在報當(dāng)初火場里她非要幫他忙的仇，以彼之道還彼之身罷了。

恭玉載著她一路來到中山巷里一間破舊的豆汁店前。

同在店里忙著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打了個招呼后，恭玉就領(lǐng)著她徑直上了天臺，不過幾平方米的天臺上，搭了間小小的鐵皮房，鐵皮房外是一張舊長桌和隨便擺放的凳子。

白洛歆望了望四周，又望了望恭玉：“恭玉，這是哪??？”

“阿玉，不給干媽介紹一下，這小姑娘是誰啊？”

陌生聲音自身后響起，白洛歆有些怕生地悄悄往恭玉身后挪了挪。

在這一刻，或許他們倆都沒有意識到，她已將他當(dāng)作可依靠的浮木，而他，也自然地充當(dāng)起她的保護(hù)傘來。

恭玉嫌棄地瞥了她一眼：“路上撿來的，非要跟著我，趕都趕不走?！?/p>

“才不是。”

白洛歆怯生生地從他身后探出頭，抬眼望了眼老板娘，然后，便是一愣。

老板娘將手里捧著的蛋糕放在長桌上，笑著道：“你啊，又長大一歲的人了，怎么還是沒個正經(jīng)的時候?！?

“欸！還沒唱生日歌、吹蠟燭呢，不能吃！”

“我餓！”

“餓也不行，你來我這兒，就得遵守我這兒的規(guī)矩?！?/p>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女人老了，就是麻煩！”

一老一小吵吵鬧鬧，你一言我一語，白洛歆卻始終安靜，不發(fā)一語地看著蛋糕上用果醬寫著的“阿玉生日快樂”的字，搖曳的燭光中，面前的少年滿臉不耐煩，但那雙黑曜石般的雙眼，像浸了幽谷的山泉，比何時都要溫柔。

今天，是他的生日嗎？

可她努力回想起今天白日里的一切，裴爺爺和福伯的表現(xiàn)像是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她記得在裴爺爺?shù)膲垩缟?，他雖不正經(jīng)地送了一捧狗尾巴草，但，那也說明他將裴爺爺放在了心上。

被最親的人遺忘，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呢？

白洛歆的心里突然涌上酸澀的味道。

“恭玉?！?/p>

撅著屁股、鼓足了氣準(zhǔn)備吹蠟燭的少年腰間被人輕輕戳了戳。

他怕癢地回身，兇巴巴地瞪著近在咫尺、正仰頭望著他的女孩：“干嗎？”

“生日快樂?！贝乖谏韨?cè)的手蜷成拳頭，深吸了口氣，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字一句，斬釘截鐵：“我記下來了，以后，也會一直記得，你的生辰?！?/p>

恭玉愣愣地看著戴著口罩的少女，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看得見那雙努力笑著的眼里，有著輕紗般朦朧的澀意。

他忽然想起了哥哥，那一年，他還小，卻日日因私生子的身份受著白眼，為病榻上的母親犯愁，他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過過生日。那天他路過蛋糕店，在門口停了很久，艷羨的目光全數(shù)落在偷偷跟在他身后的哥哥眼里。

后來回到家，就是在這個天臺上，哥哥端著蛋糕，還有送給他的生日禮物，輕輕摸著他的頭，說得很慢，卻擲地有聲：“以后，我會一直記得，你的生辰?！?/p>

他那時像只渾身豎著刺的小刺猬，雖感動得厲害，但嘴上還硬著：“你記得？！你騙人！你能記一輩子嗎？”

“嗯，”哥哥點點頭，對他伸出小拇指，“我會記一輩子，如果一輩子太短，我也會讓別人替我記得?！比缓蟊阈χ鴮α⒃谝慌缘墓痰溃鞍⒁?，這小子不信我，你做個見證吧。”

說出的話，成了造的口業(yè)。哥哥隕落在最好的年紀(jì)，他沒有一刻不在為年少的妄言后悔。

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覺，他其實很少感受到。因為沒有，所以才比常人更珍惜來之不易的每一點。今早醒來，他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想到已經(jīng)去世的哥哥，孤獨感油然而生，他承認(rèn)自己失落了很久。

可是此刻，當(dāng)他看著白洛歆，忽然覺得那顆失落的心被慢慢填滿了。

認(rèn)識她月余，哪怕一起經(jīng)歷過生死，可他是到此刻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長了這樣一雙生動的眼。

心臟，咚咚跳錯了兩拍。

“誰稀罕。”

他回，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卻突然伸出手，將一捧奶油拍在她頭頂，然后為她的囧樣笑得前俯后仰。

老板娘揪著他的耳朵罵他，而被捉弄的白洛歆則摸著額上黏膩的奶油，望著猴一樣上躥下跳的少年，傻傻地笑。

多年以后，白洛歆在加德滿都的一間書店里讀過這樣一句話：你身體里的每一個原子都來自一個爆炸了的恒星，你左手的原子與右手的原子也許來自不同的恒星，這是物理學(xué)中最富詩意的東西，你的一切都是星塵，星星都死去了，你今天才能站在這里。

她忽然就想到了那個奶油、燒烤、豆汁、醬料和笑鬧聲交織的夜晚。

在那個仰望星空的夜晚，她注視著千萬年前自己發(fā)出的光芒，只覺得這真真是她這輩子最最好的時光了。

兩人沒有在豆汁店待很久，分完了生日蛋糕，就離開了。

中山巷外，街邊的停車場，恭玉剛將被幾輛摩托擠在中間的自行車搬出來，一抬眼，目光越過白洛歆的肩膀與幾步開外正從酒店里出來的長發(fā)女孩撞在一起。

女孩一驚，腳步不禁一頓，本來波瀾不驚的臉在看到恭玉旁邊背對著她而站的白洛歆時變了顏色，牽著她的西裝男注意到她的異常，鷹隼般的目光掃過來，落在恭玉身上，有著危險和警告的意味。

恭玉皺起眉，覺得女孩長得有些眼熟，腦子里飛速搜尋了一遍，方才記起，她是在學(xué)校里總和白洛歆出雙入對的那個女孩，叫什么越的。

恭玉挑了挑眉，淡淡掃了他們幾眼，然后收回目光，將車頭一轉(zhuǎn)，不動聲色地?fù)踉诎茁屐媲?，拍了拍后座，催促道：“走了。?/p>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車流里，陸匪捏了捏手心里變得冰冷的小手，沉聲道：“你認(rèn)識？”

吳越越還盯著遠(yuǎn)方，茫然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學(xué)校的同學(xué)，見過幾次，不是很熟?！?/p>

“明天我讓楊舜安排給你轉(zhuǎn)校?！?/p>

“不用了，陸叔叔，”吳越越淡淡抽出自己的手，“您知道的，我不喜歡去適應(yīng)新的環(huán)境?！?/p>

“陸叔叔……”陸匪低低重復(fù)了聲，抬手撫在少女冰涼的臉上，拇指曖昧地摩挲了下，笑了笑，“好?！?/p>

后來白洛歆回想起來，那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夜，僥幸之神站在了她這一邊，錄音機(jī)深藏功與名，沒讓母親發(fā)現(xiàn)她曾偷偷離開過房間，而被壓制在她體內(nèi)十多年的蠢蠢欲動的勇氣和追逐遠(yuǎn)方的不安分，便也是在那一夜悄然埋下了種子。

只是到了后半夜，她天生嬌貴的腸胃便起了反應(yīng)，又不敢驚動母親，佝僂著身子摸黑下樓找止瀉藥。折騰到大半夜，她才得以入睡。

迷迷糊糊中，她被樓下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揉著眼睛出去時，才發(fā)現(xiàn)動靜是從廚房里傳來的。

等下去了，才聽得清楚。

“這都是些什么？”

“不知道啊，我的老天，這怪味，真沖?！?/p>

“還能是誰，肯定是那小子的惡作劇?！?/p>

白洛歆湊過去望了一眼，當(dāng)即一愣，那裝在簡易食品袋里的灰綠色液體，可不正是恭玉昨天臨走時特地從豆汁店老板娘那討來的。

白洛歆覺得自己似乎知道恭玉的心思了。他同老板娘那么熟悉，豆汁一定是他最喜好的東西，他將自己喜好的東西拿了回來，放在廚房里，大概是想感謝白家收留他們一家老小的好意。他比誰都單純，自己覺得好的東西，便認(rèn)為全天下的人都同他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