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展奮
航空餐已然成“雞肋”,何不“有償點餐”呢?公司一方真想惠民,便宜點,不都有了?
很早以前,在大陸坐飛機可是個特權(quán)。記得第一次坐飛機是1986年赴北京改稿。原擬坐火車的,為了提高出稿的效率而突然決定坐飛機,這當然都是組織上的決定,初聽這個消息雖極力保持平靜,心里卻樂開了花:坐飛機!當時不但規(guī)定必須持介紹信,而且還得“正處”以上,這身價不就蹭蹭蹭地上去了嗎,那時我剛?cè)畾q出頭,雖非“正處”而享受“正處”,親友的眼光隱隱地都有點羨慕吧。
那次飛行吃得真夠奢侈的,下飛機飽嗝連連,簡直一嘴的油,還把精致的“航空小菜”偷偷帶回家炫耀,從那起,迄今不知飛了多少次,感覺航空餐三十年來變化很大,從最初的相互攀比,以一頓航空餐之優(yōu)劣來相互競爭,漸漸從“特權(quán)”演變?yōu)橐环N“待遇”,又從“待遇”演變?yōu)椤吧莩蕖?,以至于“登機講享受”乃國內(nèi)航空共識,似乎與當年空軍應(yīng)該比其他軍種吃得好一樣,民航也應(yīng)該是所有交通工具中“待遇最高”的。沒想到,一到北美的航班,一切都顛覆了。從洛杉磯到舊金山的飛行時間一個半小時,美聯(lián)航的票價可不便宜,單程1500元左右(人民幣),登機后發(fā)現(xiàn)與國內(nèi)航班不能比,飲料車是沒有的,我看著女乘務(wù)員努力地穿一件圍兜,不禁納悶,這胖妞想做啥?下廚?打掃?
只見她拿過兩瓶飲料,一為可樂,一為橙汁,炮彈似的插入圍兜前襟的兩個大口袋,本來就豐隆的前胸如今風(fēng)箱一樣地向我們蹣跚走來,要可樂的給可樂,要橙汁的給橙汁,但只有一杯,多了不給,而且每人只發(fā)一小袋迷你餅干,每塊餅干體量小到一分硬幣那么大。
大約半小時后,餐車來了,還是胖妞,一手推車,一手持刷卡機,居然是要付費的,問了一下,航空餐價格和市場所售完全一樣,甚至還要貴一點。
數(shù)月后,我坐上了洛杉磯飛往溫哥華的“國際航班”,居然更摳門,兩個多小時的飛行,只有一杯可樂,或者礦水,多一杯也不行,這一回,連袖珍餅干也沒了,你要正餐當然可以,打鈴便送來,照例是收費的,看看其他乘客,個個安之若素,有一位大塊頭乘客要了一份,我悄悄覷了一眼,是意大利燴面加一份牛排,30美元,人民幣210元?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一盆爛糊糟糟的東西在國內(nèi)100元可以買兩份,甚至三份。
窗外是異常繁忙的溫哥華機場,飛機和大巴一樣密集,我忽然想到,民航在發(fā)達國家早已普及成“空中大巴”,坐飛機嘛就是趕路,“趕路”的肚子餓了當然自己掏錢,航空公司所要保證的只是安全、準時而已,而我們的民航起步晚,資源緊,很長時期只能優(yōu)先考慮特殊人群,其待遇自然不能等閑視之,久而久之,就變成了顯貴旅行,“航空優(yōu)先”也成了國民傳統(tǒng),同時也是沉重的營運負擔,乘服人員一定要年輕漂亮,所供飲饌一定要精致美味,近三十年來,民航也成了大眾交通工具,但“民航顯貴”的風(fēng)氣,或者說“習(xí)慣”卻也沿襲了下來,很多航空公司為降低運營成本,試圖簡約航空餐,但民眾不那么容易接受,誰“簡餐”就罵誰,誰取消航空餐,更被貶入“廉價航空”。一方面想簡約,一方面又不敢取消,內(nèi)心不斷掙扎,伴隨食材不斷掙扎的結(jié)果就成了“食之無味,取締不敢”的“雞肋”。
事實上,很多顧盼自雄、自命不凡的乘客是非常不屑現(xiàn)今的航空餐的,我常常看到那些乘客“摜派頭”,見到航空餐送來就昂然拒絕,或者隨手輕蔑地一扔,根本就不屑打開,如此這般,不受待見的航空餐又因為不少乘客的拒食反而造成更大的浪費,如果一開始就像歐美的國內(nèi)航空,立下“趕路自費”的規(guī)矩,哪會有如今的尾大不掉呢?
有時也想,航空餐已然成“雞肋”,何不也取消免費、“有償點餐”呢?公司一方真想惠民,便宜點,不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