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生
養(yǎng)一個園子
◎王太生
園子里花木扶疏,春光融融,水池里水草稠厚,錦鯉肥胖,磚有雨水浸潤、風撫過的痕跡,瓦也舊了,墻角苔蘚漫漶,我再到這里時,園子已養(yǎng)成了。
朋友是搞景觀設計的,十多年前,在這個小城設計了這個園子。
剛造園時,就像小學生寫作文,造一個句子,缺乏整體協(xié)調(diào),也沒有意境。按當?shù)毓彭嵜耧L,筑一小樓,樓有二層,鏤空花窗,八扇木格門。庭挖水池,堆亂石假山,移植樹木,但園子里缺少煙嵐之氣。
朋友說,園子要養(yǎng),養(yǎng)好長一段時間,才會有靈氣。那個園子平時就閑著,一任花木亂長。
到過園里幾次,皆是雅聚。房角一隅,有小廚房,時有來人,就在廂堂招待賓客,喝點小酒,聊完事,人如鳥獸散,匆匆忙忙,頭亦不回,至于園子的花草樹木如何,沒有誰在意,你又不是名園,也沒有什么好山水。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想不到,那個園子漸漸稠厚起來。我坐在園子里看風景,想著養(yǎng)一個園子的事。
如何讓一個園子變得靈動起來,讓它內(nèi)涵豐富,十步之間,有芳草,容大天地,藏大智慧?這就如同一個人,緩步走入中年,從幼稚走向成熟,由浮躁走向安靜,需要時間、經(jīng)歷,以及這兩樣東西背后的許多東西。
園子剛建時,草木稀疏,只是圈一道圍墻,房子架起了框架,沒有體溫和靈魂。園子里沒有人住,沒有人的一呼一吸,再精致的園子,也如死一般沉寂,空留時間流水聲,嘩嘩作響。
園子宛若一塊美玉,要有時光的包漿,把玩得越久,包漿愈深沉光潤,一個園子,才與人的肌膚貼近。
我如果住在園子里,會養(yǎng)一群昆蟲。驚蟄過后,蟲子們從洞穴中蘇醒,它們爬上嫩柳蕩秋千,坐上葉子的龍椅。不僅有曉風楊柳岸的蟬、一蹦三尺遠的蚱蜢……甚至有毛毛蟲和洋辣子。
容許一二只鳥,筑巢枝梢檐下,讓鳥雀在春光里哺雛,看兩只老鳥,一只在窩里照料,一只到外面找蟲子,四處奔波。
秋天留幾只紅柿子,在墻的高處掛小燈籠,讓它自然老熟。
園子里的水池,在構(gòu)挖時,最好與外面的河渠相通,讓外面的水流溢進來,園子里的水流出去,外面的魚,順著一條窄窄的通道游進來,在水淺處發(fā)出嘩嘩聲響。
當然,春天園子里的水池上,落紅無數(shù),那些肥胖錦鯉噏合圓口,在春水微瀾里追逐花瓣。
泥土,是一個園子的生命。現(xiàn)在城市里的土,被水泥和瀝青全覆蓋了,不留半點裸露,就如一個性格內(nèi)斂的人,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而園子里的泥土,要與空氣、陽光、水分作充分的交流溝通,一覽無余。即使有青磚鋪道,一條狹長、彎彎曲曲的通幽小徑,那些草尖還是從磚縫中鉆出,就連疊石假山,也不能沒有一個園子所需要的營養(yǎng)和一株植物胚胎發(fā)育所需的溫床。
養(yǎng)一個園子,需要多久?草木深起來,房子已經(jīng)有了宅氣,園子里有一層淡淡煙嵐……她,氣質(zhì)初顯,淡淡中處事不驚,沒有大紅大紫,大富大貴,有的是尋常日子,細小處的生動,和顏悅色,風輕云淡,已然天成。
話兒
東風揭開三月的春帷留下候鳥的落羽翩翩是信物 也是秘密守著日光和煦星宿明亮約定在季節(jié)的流轉(zhuǎn)里是彼此 也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