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昌龍
傍晚時分,梅子瑜來到A城。她是應(yīng)聘來A城某公司上班的。來A城前,她通過這里的房屋中介,租下了城北碧水苑的7棟704。梅子瑜早先跟房東約好下周入住,但由于公司臨時將新進員工培訓提前了一周,她只好私下和房東聯(lián)系,請求能否讓她提早搬進去。房東見她一個小姑娘在A城人生地不熟,便同意了。
下車后,梅子瑜去房屋中介拿了鑰匙,再打車去碧水苑。她提著行李箱進入小區(qū),找到了7號樓,氣喘吁吁地爬上704。開門進屋關(guān)門,剛放下行李,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有人上樓的聲音,她有些吃驚。因為在中介取鑰匙時她就聽說,對門703的房客才退租不久,房子還空著,這時候上樓的會是誰?
梅子瑜來到門邊掀起門鏡蓋,趴在門上向外看去。這一看差點兒沒把她嚇死。此刻,只見對面703的門大開著,門口站著一個年輕的黑衣女子。那女子披頭散發(fā),臉色蒼白,一雙陰森可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這邊。梅子瑜頓時頭皮一陣發(fā)麻,冷汗涔涔直流。
梅子瑜有點不信邪。她屏住一口氣,用力拉開門。剛要開口說話,再一看,703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剛才門鏡里的那個女子也不見了蹤影。梅子瑜愣了半天,心里特別納悶,真是見鬼了不成?她硬著頭皮來到703門前,用力拉了拉門把手。門關(guān)得死死的,根本拉不開。梅子瑜想了想,便開始敲門,邊敲邊喊:“喂,里邊有人嗎?請開門,我是你新來的對門鄰居!”敲了半天,里邊什么動靜也沒有。
站在那里停了片刻,梅子瑜回到704趕緊關(guān)上門。想想不對勁,再將門鏡蓋打開,貼上去一看,703的門又開了,剛才的那個女子依舊站在門口,一雙眼睛還在那里死死地盯著這邊。梅子瑜這回沉不住氣了,心想這人神經(jīng)病啊,干嘛這么神出鬼沒的?她在墻上的《租房須知》里找到了小區(qū)物管的電話。她得讓他們派人過來瞧瞧,不然她真的要一夜無眠了。
梅子瑜取出手機,正要按號碼,突然見到門鎖在輕輕地轉(zhuǎn)動。是誰在開鎖?梅子瑜嚇得魂飛魄散,剛要去關(guān)門保險,門已經(jīng)開了,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男子走了進來??匆娒纷予ぃ凶酉仁倾读算?,隨后,那雙隱蔽在帽檐陰影中的眼睛閃出一道精光。他反應(yīng)很快,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又抓住她的頭,拼命往墻上撞。梅子瑜掙扎了幾下,人就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梅子瑜慢慢地清醒過來。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地上。迷糊了半天,梅子瑜這才想起來剛才遭遇的那驚魂一幕。她趕緊爬起來,找遍了角角落落,也沒見到那個男子。轉(zhuǎn)頭一看,大門關(guān)著,門鏡卻不見了,門扉上留下一個黑乎乎的洞口。貼上洞口向?qū)γ嬉豢矗?03的大門關(guān)著,那個詭異的女子也不見了??粗T上的空洞,梅子瑜傻了眼:難道門鏡被剛才那個男子偷走了?
梅子瑜先去翻看自己的行李,沒有被動過的痕跡。貴重物品和銀行卡現(xiàn)金都在,就是手機不見了。梅子瑜趕緊跑到小區(qū)保安室求助,在保安屠冰的幫助下報了警。
十幾分鐘后,警察趕到現(xiàn)場。出警的是黃警官和他的助手小馬。梅子瑜向黃警官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黃警官去看門鎖,問梅子瑜:“你是說當時有人拿鑰匙開門?”梅子瑜肯定地點點頭:“我看得清清楚楚,當時門把手在轉(zhuǎn)動?!秉S警官轉(zhuǎn)向屠冰:“這間房子一直是出租房?”屠冰想了想,說:“對。這屋原來的房客叫汪愷,和他女朋友一起住在這兒,前段時間他女朋友發(fā)生了點意外,料理完后事以后,聽說他也要搬走。哎,這地方確實不吉利,先是703有人跳樓,接著704也出事了。說起來,我有一陣沒看到汪愷了,應(yīng)該是退租了吧。”
梅子瑜一聽說這7樓連著死了兩個人,頓時背上冒冷汗,在心里把房東狠狠罵了一遍。
黃警官思量片刻,對小馬說:“看來得先從原先的那些房客里找。”又去看那個原先安裝門鏡的洞口,問梅子瑜:“你兩次看到的都是同一個畫面?703的門開著,一個黑衣女子在看著你這邊?”
梅子瑜說:“沒錯。”黃警官又問:“你說你的手機不見了?”梅子瑜點點頭說:“那是已經(jīng)安裝了衛(wèi)星定位軟件的一部電信手機?!秉S警官問了號碼后,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那部電話,語音提示已經(jīng)關(guān)機。黃警官讓小馬和局里聯(lián)系,利用衛(wèi)星定位系統(tǒng)查找手機下落。然后去物管調(diào)閱小區(qū)監(jiān)控,尋找案件的蛛絲馬跡。
在調(diào)閱小區(qū)監(jiān)控時,黃警官他們發(fā)現(xiàn),就在梅子瑜報警前的那個時間段,果然有個身材和汪愷很像的男子進入了小區(qū)大門。盡管小區(qū)的監(jiān)控設(shè)備比較老舊,但梅子瑜還是能辨認出那人身上的灰色運動衫正是襲擊她的那名男子所穿。如此,汪愷的嫌疑身份已確認無疑?,F(xiàn)在當務(wù)之急,就是找到汪愷。
就在這時,局里傳來消息,梅子瑜失蹤的那部手機,出現(xiàn)在火車站一帶。黃警官和小馬帶著屠冰,火速趕往火車站。最后和車站派出所民警一起,將在檢票口正要檢票上車的汪愷截住。704失蹤的那只門鏡,也在他的包里被找到。黃警官當場打開門鏡,眼睛貼上去一看,出現(xiàn)在畫面上的場景和梅子瑜說的一樣:一扇打開的門,一個年輕的黑衣女子,一雙陰森冷漠的眼睛。
在警局里,汪愷的交代,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汪愷說,他本來有一個女友叫周英子。兩個人一年前租住在704,感情很好。半年前,租住在對門703的小兩口鬧矛盾。那個叫武小嫻的女的想不開,一氣之下跳樓自殺。這事讓周英子很害怕,一直催汪愷搬家。只因為公司忙,搬家的事就一直拖著。一天晚上,汪愷和周英子在外面吃飯回來的晚。上樓時,遇到一名女子從樓上下來。擦肩而過的瞬間,周英子瞥了那女子一眼,當即便尖叫一聲,癱倒在地不省人事。汪愷趕緊將周英子送到醫(yī)院,再一查,周英子竟然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肌缺血。這種病一旦遇到刺激就會惡性發(fā)作,很難根治。
周英子在醫(yī)院里醒來時告訴汪愷,那天晚上,他們在樓梯上遇到的那個女子,就是703的武小嫻。汪愷說怎么會,武小嫻都已經(jīng)死了。后來一想才恍然大悟,武小嫻有一個孿生妹妹叫武小悅,是來幫助料理姐姐后事的,那天晚上見到的應(yīng)該就是她。周英子發(fā)病的原因原來在這里。
汪愷爸媽得知周英子的病后堅決要他們分手,汪愷有些動搖。與此同時,汪愷的同事陳曉婕向他示愛了。這個陳曉婕的老爸在省城人脈廣大,已經(jīng)在那里為她找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陳曉婕勸汪愷隨她一起去省城發(fā)展。由于在公司里,汪愷一直瞞著自己已經(jīng)有同居女友的事實,所以陳曉婕以為他還單著。
兩個人很快便走到了一起。不久,陳曉婕懷孕了,并且將這件事告訴了她的爸媽。她爸提出要見一見汪愷,如果“面試”通過,就會落實他們?nèi)ナ〕堑氖?。面對如此誘人的條件,汪愷怎能不動心?他想,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周英子從自己身邊消失,陳家的乘龍快婿他是當定了。汪愷知道周英子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平時在家,只要外面一有動靜,周英子都要貼到門鏡上去看半天。這讓汪愷動起了在門鏡上做手腳的念頭。
汪愷從自己的手機里調(diào)出了武小嫻的照片,那是他一次無意中拍下來的。汪愷以武小嫻為藍本,將她設(shè)計成披頭散發(fā)的女鬼形象,再以703開著的大門為背景,合成后印制到了他特別買來的門鏡上,趁周英子不在家時換了上去。這款門鏡的功能在于,當人的眼睛貼上去時,可通過人體微弱的熱能,使門鏡里的“女鬼”發(fā)光現(xiàn)身。汪愷想用這個辦法,置周英子于死地。
汪愷說,門鏡裝好后的那天晚上,他故意在外面磨蹭到半夜才回去。當他按響門鈴后不久,就聽到門里邊傳來周英子絕望的慘叫聲。進門一看,周英子已經(jīng)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汪愷故意拖延了好一會兒,才撥打120叫車。將周英子送到醫(yī)院時,人已不治。
周英子死后,汪愷忙著幫周英子的父母料理后事,一面還要瞞著陳曉婕,不讓她發(fā)現(xiàn),分身乏術(shù),根本沒空去取回門鏡。這期間,汪愷曾接到過房東的電話,說是如果他不續(xù)租,房子就要租給別人了。汪愷當時已經(jīng)通過了陳曉婕父母的考察,并在陳父的幫助下開始辦理調(diào)動手續(xù)。眼看前程一片光明,志得意滿的汪愷難免疏忽了出租房里的遺留問題。他心說離租約到期還有一周時間,足夠他在退租前回去一趟,收拾案發(fā)現(xiàn)場,便和房東說了不續(xù)租??蓻]想到新房客突然要提前一周搬進來,房東給汪愷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就自作主張先讓梅子瑜住進來。等汪愷聽到風聲意識到情況不妙想要取回門鏡時,卻和早已發(fā)現(xiàn)秘密的梅子瑜撞個正著……在將梅子瑜撞暈后,他拿走了門鏡和她的手機,那是怕她報警。汪愷說,他后悔當時沒將手機扔掉,害得他還沒離開這座城市就落了網(wǎng)。至于梅子瑜剛進704就聽到有人上樓,后經(jīng)了解,那是樓下人家下樓扔垃圾的腳步聲傳上來,引起的誤解,沒想到竟成了破案的導(dǎo)火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汪愷鋃鐺入獄后,心有余悸的梅子瑜也搬離了碧水苑。
選自《上海故事》2017.4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