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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中公子(三)

      2017-09-06 20:35小狐濡尾
      飛魔幻A 2017年8期
      關(guān)鍵詞:嬤嬤丫頭輪椅

      小狐濡尾

      上期回顧:

      朱尾仔細(xì)打量湖心苑,發(fā)現(xiàn)這一剎海、白沙陣,都是用來囚禁陌少的。尚未弄清內(nèi)情,她被派出去幫陌少取藥,途中偶遇一男子南向晚,打探出了關(guān)于陌少的一些事。

      董記當(dāng)鋪的人交還給深衣一封信和一包藥,詳細(xì)交代了煎服之法。她摸去廚房煎好了藥,卻在陌少面前猶豫起來。像他這樣昏迷著牙關(guān)緊咬,這藥要怎么灌進(jìn)去?

      難道……難道要……哺……喂……嗎……

      唔。這也忒難為她了吧?碗捧了半天,勺子起落十次,眼看藥都要涼了,她閉眼咬牙,張嘴低頭——

      “咳……”病榻上的人,乏力地睜開了眼。深衣大喜,差點(diǎn)就要抱著他的脖子歡叫三聲:“陌少你真是大善人哪!”

      從南向晚那里知曉了他的事情后,她覺得陌少的面目似乎也沒那么可憎了。他其實(shí)只是一個奪嫡的犧牲品。她既然來了,那就盡人事,睡大覺。一個月之后,他走他的陽關(guān)道,她過她的獨(dú)木橋。

      那藥竟有奇效。深衣親眼看著陌少一口口藥喝下去,面上的高熱赤紅漸漸退卻,轉(zhuǎn)為蒼白,身上的虛汗也止住了。

      “你……身上有血味?!?/p>

      這陌少是狗鼻子嗎?深衣用力嗅了嗅,聞不出什么味道——方才她明明已經(jīng)用胰子上上下下搓了好幾遍。抱頭哀嘆一聲,她忍不住把自己的遭遇講給他聽。陌少疲憊地閉眼:“你去燒水,我想沐浴。內(nèi)層時雨房中,有香艾葉。你再洗一遍,我不喜歡血的味道?!?/p>

      往浴房的大浴桶中注滿了熱水,深衣到床邊,嬌小的身軀,挽起袖子,大咧咧地就要抱陌少起來。陌少眉頭緊蹙,抬手阻止她:“你作什么?”

      深衣挑眉:“抱你去洗澡呀。”

      陌少平淡地道:“不用。輪椅推過來,你出去?!?/p>

      深衣道:“你身子這么弱,萬一淹死在水里怎么辦?”

      陌少面皮抽了抽:“不會。你出去?!?/p>

      深衣撇撇嘴,這陌少還真固執(zhí)。自己都豁出去了,他這是在矜持嗎?出門時,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床恰與輪椅等高,陌少一點(diǎn)點(diǎn)挪坐上輪椅,單手握著自己的腿,放了下來。就好像,那兩條腿根本就是身上多余的物事。他淡漠著臉色,薄唇緊抿,似乎早已習(xí)慣了這一切。這樣情景,竟是十分凄涼。

      湖心苑呈“回”字形,有兩層房間,外二十四間,內(nèi)十二間。陌少住在外層面北的一間房中。徐嬤嬤指給深衣的居處,緊鄰陌少的房間。深衣行到內(nèi)層,見房門僅以一二三四為號,忖度了下,找到第十間推門進(jìn)去,濃郁的藥味撲面而來。十二組七星斗柜并排擺放,占滿了整整三面墻。數(shù)百小抽屜上紅紙黑字寫著藥名,井然有序。

      深衣輕輕一嘆。這湖心苑中什么都沒有,卻有這么大的藥櫥。陌少自失蹤以來,究竟都吃了怎樣的苦?曬干的香艾葉泡入水中,香氣馥郁撲鼻。但這香味和陌少身上的氣味并不一樣,陌少身上的艾香,似乎更苦一些。唉,不知道他只有一只手能用,要怎么洗澡呢?

      ……非禮勿想。

      深衣忽然又想起他的名字。莫家到這一輩,祧字為“云”:蕭夫人之子莫云蓀,連姨娘之子莫云蘅,秋姨娘之女莫云蘇。獨(dú)獨(dú)他單名“陌”,雙字“歸塵”,不但沒有用“云”字,反而都有虛無零落之意。

      在莫家這種講究名諱的地方,這樣的名字很是奇怪。便是莫七伯這種異類,也無法脫離族規(guī)的束縛。他喜歡別人叫他“莫飛飛”,然而正式的名帖上還是四平八穩(wěn)的“莫世靖”。

      陌少這名字,難道和他那不知道是誰的娘親有關(guān)?陌少“酷肖其母”,那么他的娘親一定很美很美吧……

      深衣洗著洗著,突然想起一事,大叫不妙。扯過衣裳翻出船圖,一打開,哀號一聲,垂頭在桶壁上撞了三撞。出大事了……

      那船圖為細(xì)如毛發(fā)的墨線筆所畫,極其精細(xì)繁復(fù)。被狗血一浸,全數(shù)模糊開來。這是爹娘耗時年余,博取歐羅巴諸國航船之所長,設(shè)計出來的一艘巨型海上戰(zhàn)船,首次嘗試以鐵取代木料,集合有多種口徑的火器,船堅(jiān)炮利,威力更甚佛郎機(jī)、荷蘭等海上霸主之戰(zhàn)船。

      這樣的戰(zhàn)船,只有內(nèi)庫的軍火廠和寶船廠可以制造。稍有毫厘之差,便會謬以千里,現(xiàn)在她手中的船圖,于工匠而言,幾乎是一幅廢圖。只能……自己憑記憶再畫……

      莫七伯評價:朱小尾巴有三寶——輕功、制圖、燒菜好。

      這圖原本就出自她手,印在她腦子里。她在琉球有一間專門的制圖房,京城里還得重新找稱手的矩尺、圓規(guī)、墨線筆等種種工具,恐怕畫起來要多費(fèi)些工夫。看來她又得在中原多盤桓些時日了。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

      白日里一通折騰,深衣沾床就著。一夜里沉沉浮浮,魘在了光怪陸離的夢里。

      “朱深衣!”

      “小懶蹄子!起來!”

      身下的床單突然動了,深衣“砰”的一聲,掉在了冰涼的石板地上。揉著被撞悶的額頭,深衣餳著眼兒,迷迷蒙蒙地看到面前一雙水藍(lán)綢緞的鞋子,在清晨淡青色的熹光中,沾著些露水。戒尺重重地抽在了臉上,她還沒醒透,這一下挨得扎扎實(shí)實(shí),七葷八素。

      陌生的床,陌生的地面,陌生的床單被子。深衣這才想起來,她是在中原,京城,靖國公府,一剎海,湖心苑。她的身份,是靖國公府大少爺莫陌的通房丫頭。

      “臭丫頭!這都快卯時了,還睡得像頭豬似的!這么多年,就沒見過像你這么懶的!”

      “聽黑三白四說,你昨兒擅自出了府?小賤蹄子,吃了豹子膽了不是?老身說的話,都當(dāng)耳邊風(fēng)?!”

      徐嬤嬤的戒尺暴雨似的落了下來,深衣只穿了件輕薄羅織里衣,尺尺都打在肉上,生疼。

      “別忘了你簽的終身生死契,生是陌少的人,死是陌少的鬼,今生今世,不得離開陌少一步!陌少活著,你便活著;陌少死了,你陪葬!再敢離開湖心苑,就不是老身教訓(xùn)你,等你嘗到了家法的滋味,就知道老實(shí)了!”

      深衣初時還忍氣吞聲地讓徐嬤嬤打,不想露餡。一聽“家法”二字,怒火噌噌噌上頭,反手一抄,拗?jǐn)嗔诵鞁邒叩慕涑摺?/p>

      “你這老婆子,口口聲聲家法家法,生死契生死契,丫鬟就不是人了?丫鬟也都是爹娘生的,由得你欺負(fù)!”

      徐嬤嬤沒料到這么一個小小丫頭竟敢頂撞她,氣急敗壞,手指抖抖地指了她好一會兒,方賭咒道:“好個欠教訓(xùn)的粗野丫頭!今天就讓你嘗嘗家法的滋味!”

      深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奔出門去,見徐嬤嬤已經(jīng)氣沖沖地上了小船,和一名來清理垃圾穢物的下奴一同離開了湖心苑。

      深衣在湖邊,摸著微腫的臉頰破口大罵:“翻了臉更好!惹惱了姑奶奶我,就大鬧靖國公府,你們還敢把我怎樣了不成!”

      長到這么大,她還從沒向誰屈膝下跪過,更別說挨打了,真是便宜了這徐嬤嬤!她正打算回房睡個回籠覺,卻忽見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小船上升起一股青煙,下奴和徐嬤嬤先后倒了下去。這又是唱哪一出戲?

      深衣拔出插在水中的竹竿,如水上白鳥一般滑向那小船。下奴和徐嬤嬤周身完好無損,卻已氣絕身亡。除了徐嬤嬤手上有燒傷痕跡,別無異樣,甚至連中毒之后嘴唇發(fā)烏、口鼻出血之類的跡象也沒有。莫名其妙地,又死了兩個人。她走到哪兒,人死到哪兒嗎?深衣目瞪口呆。

      “把這丫頭抓起來!”

      五虎爪鉤上小船,拽到岸邊,深衣驟然意識到自己成了這起命案的最大嫌疑人,縱身要逃,卻有一張大網(wǎng)從天而降,四個武藝高強(qiáng)的精壯府衛(wèi)一擁而上,將她反剪雙手壓倒在地。饒是深衣修為不淺,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只能束手就擒。

      “你殺了奴兒和徐嬤嬤?”

      “不是!”

      “誰?”

      “不知道!”

      “上刑!”

      深衣大驚失色,萬沒想到這些府衛(wèi)說用刑就用刑。眼睜睜地看著十指被活活掰開,兩副拶指夾上了去,她心中懼怕,使出吃奶的勁兒掙扎,然而那些府衛(wèi)身強(qiáng)力壯,將她死死按住。

      深衣嘶聲叫道:“你們還有沒有王法!竟敢動用私刑!”

      做夢也沒有想到這輩子會被用上拶刑,屈打成招這種事情,竟然就要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繩子一收,痛楚猝不及防,她“啊”的一聲大叫。雖不是嬌生慣養(yǎng),可從小到大,父母佑護(hù),兄姐關(guān)照,她何曾吃過這樣的苦頭?

      “奴兒和徐嬤嬤就死在你面前,說,他們怎么死的?”

      “……不……知……道……”

      繩子再收,十指連心,那痛楚直沖腦門,海浪般襲向四肢百骸,劇烈得她心都在顫抖。胸口像是堵了什么東西,仿佛下一瞬就要嘔出血來。那繩子越拉越緊,雪白的手指開始發(fā)紫、滲血,深衣疼得死去活來,哆嗦著唇,顫聲道:“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知。”

      “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如你所愿!拿鞭子來!”

      深衣怒目而視,咬唇死不屈服。她這才知道何為江湖險惡,不是仗著一身功夫,就能隨心所欲的。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難不成,今天就要枉死在這里了……爹爹……四哥……誰來救救她……

      那鞭子竟蘸了鹽水。一鞭上身,深衣險些疼暈過去!

      “頭兒,先別!陌少那個瘋子,把湖心苑燒了!——口口聲聲要這個丫頭!”

      深衣掙著頭,模糊的淚眼向湖心望去,只見濃煙滾滾,果然是著了火!

      “陌少蓬頭散發(fā)地,拿著火把在苑中發(fā)瘋,說讓他的丫頭找徐嬤嬤要些白米煮粥,怎的這么久還不回來?!^兒,方才仵作看了,奴兒和徐嬤嬤身上沒傷,也不像是中了毒,恐怕真不是這丫頭干的……莫不是中了邪了?我看要不還是先放這丫頭回去?那陌少如今喪心病狂,連房子都敢燒,萬一真鬧出什么事來……”

      深衣看到陌少時,他素白的衫子隨意系著,長發(fā)漆黑凌亂,顯然起來了也沒梳理,臉色蒼白而陰郁。然而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陌少是這靖國公府中唯一可信任依靠之人,見到他,竟像是見了親人,一腔委屈涌上心頭,之前一直忍著的眼淚止不住地滾了下來。

      陌少陰冷的目光越過她,落到后面的府衛(wèi)身上,一剎間聲音拔得尖厲兇狠!

      “你們想餓死我!”

      “你們所有人都想要我死!”

      “灑什么水!燒得干干凈凈,豈不合你們心意!”

      “滾!”

      他雙目赤紅如狼,狀似癲狂,極是駭人。緊接著,又是一連串劇烈的咳嗽,雪白袖口上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鮮血。那些府衛(wèi)之前極橫,見到陌少這副模樣,一個個竟不敢說話。他們澆滅大火匆匆散去后,陌少癲意忽收,臉色冷若寒石,擦凈了唇邊血跡,扯著長繩,轉(zhuǎn)身回房。

      深衣驀地明白,他是在裝瘋。

      院中又只剩下了深衣一個人。朝陽驅(qū)散清晨的縹緲霧氣,野艾絨絨的葉片上露珠晶瑩,水澤的清新氣息濕潤了鼻尖兒,好像又回到了在琉球玉山的日子。她忽地特別想念玉山的家,想念爹娘,想念哥哥姐姐。用袖子擦了擦臉,她默默地走進(jìn)陌少的屋子。

      屋中孤冷,昨夜的濃郁藥味纏綿不去。陌少的輪椅在洗臉架旁邊,他左手拿著棉布巾,在及膝高的小銅盆里浸濕了水,擠干,聽見她進(jìn)來,動作微有一滯,卻未回頭。

      深衣垂目看著自己紫腫不堪的雙手,輕輕說道:“謝謝?!?/p>

      陌少將棉布巾探入右袖中,緩緩擦洗,漠然道:“我燒我的苑子,和你沒什么干系。”

      深衣訝然:“可是你救了我???”

      陌少冷冷地道:“不是救你,是教訓(xùn)你?!?/p>

      “我不明白?!?/p>

      陌少道:“若是救你,在你下水之時我就會放火?!?/p>

      聞言,深衣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陌少單手將小銅盆慢慢挪到腿上,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瓶放上架子。

      “沒有第二次。”

      他徑直入了凈室,深衣近前看那小瓶,透明琉璃,其中有黃澄澄的菜油一樣的東西,隔著木塞,仍溢出腥苦的氣味。

      陌少出凈室時,發(fā)已經(jīng)梳順,依舊沒有束起,換了一套深藍(lán)色的袍子,緇素領(lǐng)子挺立緊致。如若不是那沒有半點(diǎn)血色的冷白面頰,他幾乎就和這幽暗的房間融為一體。

      這身打扮和昨日大相徑庭。昨日那身白衣是大家子弟的燕居常服,今日這件,不過是件普普通通的庶人衣衫。深衣心中升起不平之鳴:莫家人待他,好生刻薄。只是這身簡簡單單的衣衫,一洗他昨日的陰柔之氣,看著似乎又順眼許多。

      “你怎么還在這里?”語氣中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責(zé)難。深衣負(fù)氣道:“我不是你的丫鬟嗎?不是要至死不離開你一步嗎?”

      陌少面色忽然沉下來,道:“我用不著你伺候,拿好藥,出去。我的房間,沒有我的允許,以后不許進(jìn)來?!?/p>

      深衣鼻尖一酸,賭氣抬起雙手道:“我怎么拿!”

      她聽到外面極輕微的腳步聲,知道有人入苑。之前瑞兒說過,這里隔幾天會有人送蔬糧過來。她心中委屈又氣憤,卻不敢再造次。她很想大砸一通桌椅瓶罐來發(fā)泄,可惜這苑子里什么都沒有——大約都被陌少砸光了。氣郁之下,她恨恨地道:“大少爺?shù)乃幗鹳F,奴婢用不起!”轉(zhuǎn)身便走。身后陌少忽道:“回來?!?/p>

      深衣氣呼呼的,毫不理睬。

      什么主子奴婢,去你的。海道上的人,誰見了自己不恭恭敬敬地叫一聲朱五小姐,你當(dāng)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你有少爺脾氣,我還有小姐脾氣呢!嘁!

      “哐啷”一聲,房門自動關(guān)上。

      窗上本就有簾子,這下房中更是光線黯淡。陌少又道:“過來?!甭曇舫脸恋?,竟極好聽。

      深衣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卻見他手中不知何時拿了根棉簽出來,藥油在他膝上。

      他這是……良心被狗吐出來了嗎?

      “我一只手不大靈便,你上來些?!?/p>

      這聲音有些蠱惑,溫溫的帶點(diǎn)沙啞,聽在耳里像舌尖兒上的砂糖化開。深衣眼巴巴地看著他,依言將受傷的雙手抬到他左手邊。他低著頭,墨色的發(fā)絲潤澤如雨;眼睛修長秀麗,三褶眼皮,十分精致;如漆筆描過的眉干凈利落,斜斜掠入發(fā)鬢,卻無絲毫凌厲。

      棉簽蘸了藥油,落到深衣指上,羽絮一樣輕。清涼的感覺登時彌漫開來,消解了之前火燒火燎的疼痛,薄荷冰片一般沁入心脾。

      深衣喉間溢出一聲舒服的嘆息。這藥真是太好了,走的時候一定要找陌少要幾瓶。擦到兩指間的重傷處,陌少似是抬得久了,手上有些酸軟無力,不受控制地搐了一下。棉簽觸到血肉模糊處,深衣疼得叫了一聲。

      “疼?”陌少止了手,抬眼問她。

      “好疼……”深衣眼淚汪汪的,“你……你輕點(diǎn)?!?/p>

      “你張開些。初時有些疼,忍一忍就好了?!?/p>

      “嗯……”深衣向來吃軟不吃硬,他既是溫言勸慰,她也沒有什么不聽話的道理,順從地五指大張,方便他涂抹藥油。

      他突然待她這么好,竟感覺有點(diǎn)受寵若驚呢——等等,自己怎么會有這么奴顏婢膝的想法!

      陌少這般專注的神情,令深衣看得有些出神。他的手很是好看,指甲平整干凈。袖子里外是兩重清冷顏色,平展無文,愈發(fā)襯得他腕如紈素。她練武受傷,常是大哥三哥幫她上藥。只是印象中大哥三哥從來沒像陌少這般輕柔細(xì)致過。其實(shí)陌少只是脾性有些古怪,內(nèi)心其實(shí)還是很好的吧……

      “還疼嗎?”

      深衣?lián)u搖頭:“不疼了?!笨粗钐兑话愕钠岷谘垌?,吞了吞口水潤了潤發(fā)干的嗓子,小意補(bǔ)充道,“很舒服……”

      陌少聞言,淺淺地瞇起眼眸,似笑非笑的樣子。深衣見他難得的似乎有些好情緒,自己心中似乎也一下子云開霧散了,忍不住看著他的面龐,期冀他笑上一笑。

      門邊忽地一聲輕響,陌少眉宇忽冷,厲聲喝道:“東西放下就快滾!”

      深衣嚇了一跳,只覺這陌少真是喜怒無常,變臉如翻書。屋中的氣氛又冷下來,深衣訕訕地問道:“你……好些了嗎?早上看你還是咳血?!?/p>

      陌少淡淡地道:“會好?!?/p>

      “腿還疼嗎?”

      陌少神色陰沉下來,塞上藥瓶塞子,只當(dāng)沒聽到。深衣有些委屈。方才他對自己還是好言好語,一轉(zhuǎn)眼又冷淡了。這大約就是他的性格……手傷了,船圖一時半會兒也沒法畫,恐怕與他還有好些日子相處,得慢慢習(xí)慣才行——就像二姐養(yǎng)的那只脾氣不大好的波斯貓兒,只要順著毛摸,就是一只乖寶寶。

      深衣向來對馴服動物很有興致。倘是能摸清陌少這古怪的脾性,是不是……也會很有意思?

      陌少:“你傻笑什么?”

      深衣下意識地伸手去捂自己的嘴,卻被陌少攔住。

      “一日之內(nèi),不要亂動,不要沾水?!?/p>

      深衣臉上狡黠的神色一閃而過,問:“那,我明天還來找你上藥?”

      “自己上?!?/p>

      深衣鼓嘴道:“我自己上不了嘛。”

      撒嬌這把戲,對他老爹是百試不爽,他多少應(yīng)該隨他老爹一點(diǎn)吧?

      “這藥名喚‘三生,一用消腫化瘀,二用去腐生肌,三用除瘢復(fù)原?!?/p>

      看來她這雙手很快就可以再用,這藥果然不一般。他之前被打成重傷,想必就是用了這種藥。不知這藥是否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留疤痕?他生得這么好看,身上有疤豈不是很煞風(fēng)景?……呃,她又想哪里去了……

      “我背上還有傷……”

      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自己會好?!?/p>

      聽得出來陌少已經(jīng)非常之不耐煩。不過自己有腿他沒腿,能把自己怎樣?

      她爹教她,做人要鍥而不舍,百折不撓。想她爹追她娘親追了七八年呢,她朱深衣是發(fā)誓要像爹爹一樣厲害的人,怎能隨便放棄?于是,深衣甩甩亂蓬蓬的頭發(fā):“那我今天呢?梳頭怎么辦?換衣服怎么辦?吃飯?jiān)趺崔k?凈手怎么辦?洗澡怎么辦?”

      陌少忍無可忍,扯了把頭頂?shù)睦K子,房門轟然大開。

      “誰在乎你這些?滾出去!”

      看到他手中抖出的鞭子,深衣才悚然想起她是來靖國公府做丫頭的,而她的主子,正是眼前這個據(jù)說虐死過好幾個丫鬟的陌少?;叵敕讲?,她似乎一直忘了這一點(diǎn),一直我我你你的。只是陌少似乎沒在意?

      ……奇怪。

      深衣垂頭喪氣地出門,想到他說的“誰在乎你這些”就更是火大。敢情他的意思是“就算你不梳頭、不洗臉、不洗澡,亂糟糟、臟兮兮、光著身子在房間里亂跑,我也不屑一顧,其實(shí)我就是把你當(dāng)棵大白菜!”

      她胸中涌起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的感覺。虧她以為陌少救她、幫她上藥,多少是把她放在了心上,起碼印證了她是個在哪里都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原來是她自作多情了……是習(xí)慣了在琉球做五小姐,時時處處都有人寵著敬著,到了這邊,自己什么都不是……

      深衣嘟著嘴,一邊走一邊氣咻咻地踢斷地上叢生的野艾野蒿,也不管鞋上衣上染的全是綠綠的草汁,嘟嘟囔囔:“反正沒人在乎!反正沒人在乎!……”

      唉,她現(xiàn)在不就像這些野草一樣嗎?走了兩大圈,覺得無聊至極,她又犯起困來,跑回房去補(bǔ)早上的覺。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叫她。習(xí)慣性地拿手去揉眼,冷不防手腕被根筷子狠狠打了一下。

      琉球粗話沖口而出:“哪個王八蛋……暗——呃……陌少,你好啊,呵呵呵……”

      陌少冷著一張臉,端坐在她床前。

      深衣現(xiàn)在有兩點(diǎn)很慶幸。其一,因?yàn)槭植环奖?,她沒有像在家中那般,脫得光溜溜的睡覺。其二,爹娘教她說的中原官話里面是沒有臟字兒的。只是她常跟琉球和其他各地的船員混在一塊兒,酒肉穿腸過,粗話嘴中留,兩個字兒,痛快。所以她會的臟話,都是番語。

      這陌少足不出戶的,罵他千百遍他也聽不懂。

      陌少冷冰冰地盯了她一眼,從膝上拿下一個盤子放到她床邊的小桌上。兩個饅頭,兩兜水煮小白菜,一個雞蛋,一杯白水,還都是熱氣騰騰的。

      瑞兒說過,湖心苑上,只住著陌少和一個老酒鬼仆人。老酒鬼是做粗活兒的,經(jīng)常出去喝酒,喝醉了就幾日幾夜不歸。她做丫鬟,要負(fù)責(zé)陌少的起居和日常飲食。

      她早看過了,老酒鬼不在苑中。那這吃的……是陌少做的?

      他身上有昨晚的藥味,看來是自己去燒了水、煎了藥、煮了吃的。她來這湖心苑,什么都還沒做,反而是他先給她搽藥、做飯……這到底是誰伺候誰???他還在病中呢。

      陌少居然會給她送飯食來,深衣覺得很窩心。雖然她是家中最小的一個,爹娘卻從不嬌慣她。做飯是很早就學(xué)會了的,誰讓她爹娘好得蜜里調(diào)油,嫌她礙事兒就丟給三哥照顧?三哥堅(jiān)信她繼承了娘親的烹飪之才,把她鎖在廚房里,自己溜出去逍遙耍子。

      所以她自學(xué)成才,成了朱家菜的開山祖師。不過即便如此,家中還是有那么幾個仆人,劈柴、燒火、洗菜、涮鍋什么的,她只管挽起袖子做大廚就好了。

      陌少竟然也會下廚,這個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莫家對他真的很不好。而他只有一只手能用,坐著輪椅,旁人用一刻鐘來做的事情,他恐怕要花兩刻鐘三刻鐘。心里暖了起來。陌少還是很關(guān)心自己的嘛。

      想到這里,深衣又快活了。誰對她好,她就要加倍地對誰好。自動忽略陌少的表情,噌噌噌爬近他,笑嘻嘻地道:“陌少你真好!”

      陌少臉色僵硬了下,轉(zhuǎn)著輪椅往后退了些——她房間里沒有吊繩,所以他只能自己轉(zhuǎn)輪椅。

      看來這房間他不大來。深衣瞅瞅他懷中的另一個食盤,和她的一模一樣,卻少一個饅頭。呃,這是什么意思?看出來她食量大嗎?深衣頭一回對這事兒感覺到丟人。可是……可是她食量雖大,卻對饅頭不感興趣呀!

      “陌……陌少,我們就吃……這些?”

      有肉沒有肉?我要吃肉呀!

      “不夠?”

      “……”

      “……我是說……沒有葷的嗎?”

      “雞蛋。”

      “……!你沒聽說過‘混沌初開一個胞,既無血來又無毛,老僧帶你西天去,免在人間吃一刀嗎?和尚都能吃,這算哪門子的葷菜呀!”

      “沒有?!蹦吧倮浔鼗卮鹆藘蓚€字,轉(zhuǎn)開輪椅,便要出去。

      “陌少陌少,你不給我筷子嗎?”

      “你用不著?!?/p>

      “那我怎么吃?。 蹦阄刮野晌刮野?!咭咭咭!

      “沒長嘴嗎?”

      “……”

      深衣咚地跳下地,也不顧初春地上冰涼,赤著腳跑到陌少面前,張開雙臂將他攔住,問:“你拿鞭子了沒有?”

      陌少怔了下,打轉(zhuǎn)輪子想繞開她??墒禽喿泳烤共环奖悖钜聜?cè)開一步,又擋在他面前。

      “讓開?!?/p>

      他雙袖輕飄飄的,看來是什么都沒拿。深衣嘚瑟地笑道:“陪我吃飯。”

      事實(shí)證明,奴婢什么的,她真的做不來,索性懶得裝了。

      陌少不理她。深衣雙腕夾住輪椅兩側(cè),輕輕松松將他推回了自己床邊。陌少臉色有些發(fā)青,嘴唇緊抿。左手緊緊抓著衣裳,似乎極力克制著什么。深衣頗有興味地打量著他的神色,和藹道:“很生氣?。课沂菫槟愫媚?。一個人吃飯多寂寞呀,情緒低落,病就好得慢?!彼龘P(yáng)揚(yáng)頭,很是驕傲地說,“我是你的通房丫頭,就要為你的身體著想!”

      陌少胸口起伏了兩下,深吸了口氣,方強(qiáng)忍著怒意道:“朱尾?!?/p>

      第一次聽到他叫她名字,深衣笑瞇瞇地應(yīng)道:“哎。”

      “你不是天朝人。”

      “這就對了!”深衣險些擊掌稱慶,“你還是會聊天的嘛。你先吃飯,別涼了。我呢,哪里人都不是,頂多算半個琉球人吧。不過我爹娘都是天朝人?!?/p>

      深衣略去她爹娘的身份和與莫七伯的交情,挑三揀四雜七雜八地開講她很得意的海上成長記。這期間,陌少安靜地吃完了一個饅頭。一丁點(diǎn)一丁點(diǎn)掰碎了再吃,慢騰騰地像只蝸牛。

      “為何來這里做丫鬟?”

      “因?yàn)闊o家可歸,又沒有錢了嘛。”

      她確實(shí)是一個月內(nèi)無依無靠呀。

      “為何要做我的通房丫頭?”他加重了“我”字。

      因?yàn)槲艺业木褪悄阊健贿^這個還是別讓他知道為妙。深衣干笑道:“別處都不缺人嘛?!?/p>

      這也是句大實(shí)話。

      “你知道什么叫通房丫頭?”

      “呃……”深衣搜腸刮肚,娘親是給她講過中原倫常和貴族習(xí)俗,可是爹爹說這些東西了解下就罷了,她就干脆一路走神到底。通房丫頭,不就是丫頭嗎?

      “丫頭嘛,就是做做飯,洗洗衣服,打掃打掃房間。大概……因?yàn)槲覀冏〉姆块g是相通的,所以叫通房……方便伺候你唄?!?/p>

      嗯,尤其是陌少這種病不拉嘰的,確實(shí)非常需要一個“通房”丫頭。陌少淡漠著臉色,若有所思地呡著白水,仿佛那是香茗,很值得一品。

      肚子咕咕叫了。深衣琢磨著,反正在陌少面前已經(jīng)狼狽不堪了,像頭小禽獸去吃個飯也沒什么。陌少還是很貼心的,至少他沒煮面條啊……低頭張嘴叼饅頭,啊嗚一大口。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

      深衣差點(diǎn)被饅頭噎住。

      他端著杯子,輕描淡寫地說著殺人,就像說“今天天氣真好”一樣。唔,他是喝水喝到腦子里去了嗎?是天真呢,還是天真呢,還是天真呢?

      “哈哈啊哈……哎玩洗……”

      就憑你?等你能站起來了再說吧!都這么大個人了,還這么幼稚。

      下期預(yù)告:

      靖國公府兩人遇害,前來查案的碰巧是朱尾在酒樓結(jié)識的胤天府的通判張子山。案件未查明,張子山倒私下約了朱尾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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