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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生與你共肥

      2017-09-22 11:36牙套菇?jīng)?/span>
      花火A 2017年9期

      牙套菇?jīng)?/p>

      【1】

      顧亦寒上秤后,指針搖搖晃晃動了幾下,最后分毫不差地停在了二百五十斤的刻度上。

      宋藻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剛想安慰她的新客戶兩句,哪知顧亦寒毫無所覺,只對宋藻說:“宋教練,以后麻煩你了?!?/p>

      顧亦寒語氣平緩,頗有種不疾不徐的優(yōu)雅感。這種優(yōu)雅不是他一米八五的身高配上二百五十斤體重的外形帶來的,而是他給人的感覺。

      認識顧亦寒之前,宋藻覺得胖人都是憨厚的、不給人威脅感的,比如,她的前男友。

      顧亦寒和其他胖子沒多大區(qū)別,穿寬大的衣褲,五官被肥肉擠得扁平,興許是應了那句“腹有詩書氣自華”,肥肉依然掩蓋不住顧亦寒身上的孤冷氣質。

      宋藻琢磨了眼前的“矛盾體”一番,才回道:“不麻煩,你是我的客戶,我會幫你瘦下來的?!?/p>

      后來,宋藻才發(fā)現(xiàn)這個誓言似乎立早了,幫顧亦寒減肥確實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因為他年少時小腿骨折過恢復得不好,許多項目他都不能做,宋藻只能讓他在跑步機上慢跑。而且他在F大讀博,每天有做不完的報告和調(diào)研,一周里頂多能來健身房三次。

      于是,減肥進度,和宋藻預想中的相差甚遠。半個月下來,顧亦寒的體重一斤未降。

      宋藻快愁死了。那年她二十四歲,畢業(yè)后沒有找到對口的工作,因為從小練習舞蹈,就來了健身房當教練。兩年里,她幫很多人甩掉肥肉,她可不能容許顧亦寒成為她職業(yè)生涯里的滑鐵盧。

      可顧學霸波瀾不驚,反倒安慰起宋藻來——萬事都講個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那天,宋藻等顧亦寒跑完一輪,殷勤地遞上毛巾后,就急不可待地同顧亦寒探討起人生。

      “顧同學,學霸是不是壓力都特別大???”

      宋藻為了拉近距離,將平日里直呼其名的“顧亦寒”改成了“顧同學”。聽到這個稱呼,顧亦寒擦汗的手僵了一秒:“還好,能應付。”

      “那你的課業(yè)重嗎?”

      “還行。”

      宋藻剛想繼續(xù)問第三個無聊的問題時,顧亦寒打斷了她:“小宋老師,有什么你就直說吧。”

      從顧亦寒知道宋藻比他還要小一歲時起,他就將“宋教練”直接改成了“小宋老師”。

      宋藻也不繞彎了:“你是家族遺傳性肥胖?”

      “不是,以前不胖,今年才胖起來的?!?p>

      “因為什么?”

      “暴食。”顧亦寒沉默了一會兒,“和我前女友分手了?!?/p>

      說完,顧亦寒嘴唇微抿,似有難言的秘密無法訴之于口。

      “對不起。”她試圖安慰顧亦寒,“天涯何處無芳草,會有更好的人出現(xiàn)的。”

      他又說:“我喜歡了她八年,也不想放棄?!?/p>

      那一刻,宋藻忽然想起了陳淮。

      “我倆挺像的,一樣苦命。”她勉強笑了笑,“曾經(jīng)我也是一個胖子,還有,我也曾經(jīng)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得以為不和他在一起,人生就沒有意義了?!?/p>

      【2】

      宋藻第一眼見到陳淮時,就明白了什么叫“怦然心動”。

      在那之前,陳淮對宋藻而言,只是傳聞世界里的人。聽說他劣跡斑斑,奈何家里有錢有權,往常哪怕逃課、打架、談戀愛,校方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他的記過處分顯眼地貼在公告欄時,全校都震驚了。看熱鬧的人很多,宋藻也擠在人堆里看戲。

      她注意到在陳淮的處罰公告的旁邊新貼著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生戴著平光眼鏡,眉清目秀,長得頗好看,但更令人驚嘆的是,在照片下面寫著關于男生的各種令人矚目的榮譽。

      一壞一好,涇渭分明,仿若嘲諷。

      宋藻覺得挺有趣的,就在她浮想聯(lián)翩時,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手插著褲兜的陳淮拂開人群,慢悠悠地走到公告欄前。

      他顯然也注意到了榮譽欄上的照片,轉頭對身邊一個男生說:“我爺爺還真能想法子,用這種方法治我?!?/p>

      男生連連點頭:“你和阿肆一起長大,老爺子這是想讓你羞愧呢。”

      陳淮笑了:“別說,我爺爺這招真損,我要想想今天是揍阿肆一頓,還是敲他一頓飯?!?/p>

      這話半真半假,語氣里透著慵懶和親熱,尤其是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有點灑脫、有點狂妄,將紈绔子弟的做派做足了十二分。

      好像壞男生對情竇初開的少女有種超強的吸引力,宋藻也不例外。自那天起,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了陳少爺?shù)摹邦伔邸?。但宋藻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斤兩,從不敢奢望什么?/p>

      那年,宋藻十五歲,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胖妹,因為名字里有個“藻”字,人送外號“胖大?!薄5卧迨且粋€柔軟的胖子,從六歲開始學習舞蹈,民族舞、芭蕾舞、爵士舞樣樣都跳得有模有樣,但因為對美食太過熱愛,跳舞絲毫沒有阻礙她的發(fā)胖之路。

      秋天校慶時,為了吸睛,宋藻班上將《丑小鴨》新編成了一幕小規(guī)模的舞臺劇。宋藻和班花胡思思領舞,一個是演繹蛻變前,一個是演繹蛻變后。

      正式表演那天,這出劇果然獲得了滿堂彩,不過宋藻獲得的是笑聲,而胡思思獲得的是驚艷聲。

      宋藻心大,全然未覺,穿著黑色芭蕾舞裙,和一身白的胡思思手牽手謝幕時,陳淮抱著一束百合,走上舞臺,朝著她們走來。

      宋藻看著陳淮那張在霓虹燈下亮得反光的臉,又失落又羨慕,剛想朝后退一步,離這對閃閃發(fā)光的人遠一點時,陳淮卻停在了宋藻的面前。

      他笑吟吟地將花塞到了宋藻的懷里,說:“宋藻,你真棒,我想和你做朋友?!?/p>

      全場大驚,連站在她身旁的胡思思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震驚表情。陳淮的話像一枚炸彈,將宋藻不敢訴之于口的心防炸得粉碎。endprint

      她覺得身體中像有電流躥過,激起了一串串火花。那一刻,她看著陳淮的眼睛,仿若看見了星辰、湖泊,看見了千山萬水、浩瀚的宇宙。

      她是終于展翅的黑天鵝,任身后風聲獵獵、光陰荏苒,都不及這片刻的心動。

      【3】

      宋藻將這個故事說給顧亦寒聽時,那時顧亦寒的體重終于下降到了二百斤。

      四個月的時間,減了五十多斤肉,這是多么值得慶祝的事。于是,宋藻請顧亦寒吃飯慶祝。

      這么多年來,宋藻雖然成功地瘦了下來,但對美食的向往沒有減少半分。兩人從健身房出來后,宋藻就帶著大忙人顧亦寒到一家巷子深處的大排檔。

      她一落座,就熟練地點菜,全是重油重辣的食物,外加兩瓶冰鎮(zhèn)啤酒和一碗清淡爽口的銀耳湯。

      酒和食物是她的,銀耳湯是給顧亦寒的。

      她知道顧亦寒有嚴重的胃病。一次他在學校做完實驗,沒來得及吃飯就來健身房訓練,結果胃痛發(fā)作,皺著眉,用手掌按壓著胃部,靠著墻半天直不起身來。

      宋藻將他送去了醫(yī)院掛了一晚點滴,如一個小老太太似的教訓了他一夜。

      直到顧亦寒一臉疲憊,用求饒的表情望向她,她才以“人是鐵,飯是鋼”作為總結詞,結束了長篇累牘的發(fā)言。

      夜幕降臨,市井間的生氣被點燃了。挨在一起的棚戶,沸反盈天的吆喝說話聲,還有各種吃食的香氣混雜在一起,交織出塵世的煙火氣。

      顧亦寒看了看自己面前可憐兮兮的銀耳湯,挑眉:“這就是你給我的慶祝?”

      自從胃痛事件后,兩人就熟了起來。

      宋藻一面大快朵頤,一面振振有詞:“你減肥,一碗銀耳湯足夠了?!?/p>

      顧亦寒沒再說什么,只是戴起一次性手套,手剛伸向了泡在紅通通的辣椒湯里的小龍蝦,宋藻手疾眼快,馬上截住了他的罪惡之手,義正詞嚴地說:“你不能吃,太辣、太油膩了,你的腸胃受不了。”

      顧亦寒看了她幾秒:“我不吃,只是看你剝的速度趕不上吃的速度,想幫幫你?!?/p>

      宋藻半信半疑,眼睛時不時地盯著顧亦寒看,怕他偷吃。事實證明,她的心眼太小,從頭到尾,顧亦寒都只默默地剝著蝦殼,頂著一張萬年寒冰臉,如春回時的雜花生樹,浮著幾抹欣然的笑。

      第一次這么認真地看顧亦寒,宋藻覺得顧亦寒如果瘦下來,應該也長得挺不錯的。

      顧亦寒發(fā)現(xiàn)了宋藻時不時偷偷瞄向他的眼光,將最后一只蝦剝完,放在她面前的粗瓷碗里,摘下手套,用紙巾細細將手指擦拭了一番,才問道:“你看著我干什么?”

      宋藻憋不住話:“你前女友為什么要和你分手?”

      顧亦寒抿了抿唇:“……性格不合吧?!?/p>

      “你女朋友應該是個天仙吧,不然也不能將你打擊成這樣。有照片嗎?”

      宋藻一直觀察著顧亦寒的表情。通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她大概摸清了顧亦寒的性子。他人如其名,表面上看對誰都平和禮貌,其實骨子里冷得像一塊無法融化的冰。

      她在健身房見過一個女人同他搭訕,他愣是目不斜視,沒有回人家一句話。

      或許因為自己是他的教練,還有胃痛一事,他對她倒是溫和,有求必應的。所以,宋藻有點肆無忌憚。

      顧亦寒想了想宋藻的要求后,將手機打開,遞到了她面前。

      “呀!”宋藻驚叫一聲。

      顧亦寒的心提了起來,極力壓下那點翻涌的情緒,狀似平靜地問:“怎么了?”

      “這照片上的男生是你?”宋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照片上的男女看起來都不過十八九歲的模樣,女生親昵地攬著男生的脖子,如桃似李的臉,像斂盡了世間的容光。而旁邊的男生,和女生站在一起,毫不遜色,一個如春光,一個似冬寒,竟也意外地合拍。

      顧亦寒的心又提起了一點:“是我?!?/p>

      宋藻看看照片,又看看本尊,如此幾次后,才長嘆一聲:“愛情這個東西,真是害人不淺哪,大帥哥也被糟蹋成了這副模樣?!?/p>

      顧亦寒的心又落了下去。

      那晚宋藻喝多了,喋喋不休地追憶往事,又哭又笑。

      【4】

      陳淮說宋藻很棒,說想和她成為朋友。那時宋藻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獎賞了。

      就如那些偶像劇演繹的,桀驁不馴的男主喜歡上平凡普通的女生;就如從小看到大的童話故事里描寫的,王子彎下腰為灰姑娘穿上水晶鞋;就如在宋藻貧瘠的想象里,所能想到的所有美好。

      校慶后,宋藻聞名于全校。

      陳淮殷勤地來找過宋藻兩次,讓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宋藻走在路上,四面八方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對她指指點點。班上的女生總是在她路過時,佯裝無意地評論她的不自量力,就連性格溫和的胡思思見到她,漂亮的眼睛里都藏著不屑。

      宋藻從前存在感極低,又因為性子軟,被人拿身材開玩笑,也不惱,反而笑吟吟地應對,所以人緣還不錯。如今,周遭的人紛紛避之不及,她像陷入了一座無人問津的島嶼,孤獨肆意而來。

      可那時,她并不覺得孤獨,或許喜歡一個人,并被所喜歡的人喜歡,便有了無堅不摧的鎧甲。

      很久后,宋藻才明白一個道理,童話故事大多是騙人的,偶像劇也是虛幻的泡影,世上沒那么多的一見傾心。

      所謂的一見傾心,不過是那些漂亮的男男女女才有的,和她這種平凡人毫無關系,可她明白時,已在深淵。

      陳淮來找過宋藻兩次后,就再未出現(xiàn)了,聽人說是生病請了長假。在忐忑不安中,宋藻天天數(shù)著日子等陳淮回來,吃不好睡不好,竟破天荒地瘦了八斤。但對比她一百五十斤的體重,這也并沒有讓她的形象更貼近偶像劇里的女主角一些。

      陳淮是在一個月后出現(xiàn)的,他沒有來找宋藻。于是,宋藻主動去找他了。

      陳淮比宋藻高一個年級,教室在另一棟樓里。午后,校園里很靜,她懷揣著一顆轟轟烈烈亂如鼓點的心,走到陳淮所在的教室后門探頭一看,就看見高高地坐在課桌上的陳淮,面色紅潤,一點都不像大病一場的樣子。endprint

      教室里人很少,陳淮百無聊賴地轉著筆。也許是無聊了,他忽然低下頭,一把搶過一旁男生的書,隨意地翻了翻:“《時間簡史》,阿肆,你就不能干點正事?”

      那個叫阿肆的男生沒理他,淡聲說:“什么是正事?”

      由于角度問題,宋藻只看到男生的半邊臉。他戴著一副平光眼鏡,午后的陽光穿過鏡片,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滑落到寡淡的唇角,是一個干凈的弧度。

      “和我出去打打球啊,你看你比女生還白?!标惢聪訔壍溃湍悄猩驹谝黄鹨粋€黑、一個白,形成巨大的反差。宋藻剛想笑,又聽陳淮繼續(xù)說,“逗逗上次那個女生也挺有趣的,不過就是她太丑了?!?/p>

      “誰?”

      “你忘了,上次你被強行拉去當了主持人,還給那個叫《丑小鴨》的劇頒了獎,近距離看她是不是更不好看,她的搭檔倒是還挺漂亮的?!?/p>

      宋藻呼吸一滯,好像有什么恐怖的生物要從看似風平浪靜的湖底鉆出來,蠶食她、毀掉她。明明應該馬上逃離,她卻一動未動,僵在了原地。

      “沒注意看?!蹦猩坪跸肓艘幌?,“陳淮,我覺得你們打那種賭有點無聊?!?/p>

      陳淮也憤憤不平地低咒了一聲:“你覺得我想嗎?還不是吳孟那些家伙,不然,我能去招惹她嗎?你不知道,當時我說那句‘你真棒時,差點就遵循本心說成‘你真胖了?!?/p>

      “他們讓我七天內(nèi)追到全校最胖的女生,但我堅持了兩天就受不了了,簡直是在受刑啊,所以,我只能裝病跑了。”

      后來,陳淮還說了很多,可宋藻沒有再聽下去,大腦糨糊似的,手腳都不像自己的了。本想悄無聲息地離開,轉身逃跑時,她卻一腳踢倒了門口的花盆,摔了一跤。

      陳淮和那個男生出來,見到了她摔在地上的狼狽樣。那刻,她根本沒勇氣再抬頭看他們一眼,就爬起來,挺著背,一步一步地走出他們的視線。

      【5】

      后來,宋藻瘦了下來,卻有了心病。

      她害怕那些又瘦又好看的男生的接近,總覺得他們心懷不軌。

      在大學時,宋藻沒有什么男性朋友,只有兩個,一個是她交往兩年又因畢業(yè)選擇不同而與之和平分手的男朋友,一個是和她志趣相投的師兄,這兩人的共同特點都是胖子。在她看來,胖子都是善良的,沒有太多心機,自己也不必提防。

      顧亦寒問她:“所以,你現(xiàn)在能和我成為朋友,是因為我也是胖子?”

      宋藻點頭后又搖頭:“是,也不是,我們現(xiàn)在是亦師亦友,但如果我們第一次遇到時,你不胖,還是以前的樣子,我肯定不會和你成為朋友?!?/p>

      顧亦寒笑了笑:“那我瘦下來后,我們的友情是不是就破滅了?”

      那時,顧亦寒已經(jīng)成功減重八十斤,深邃的五官開始顯現(xiàn),風姿初綻。

      宋藻反駁:“怎么會,我不是那種以偏概全的人,而且我們之間已經(jīng)有了深厚的革命友誼了?!?/p>

      所謂的革命友誼不過是這九個多月來,宋藻沒事就拉著顧亦寒到處吃吃喝喝,美其名曰“鍛煉他面對美食,依然能自持的堅韌意志”。實則呢,只是因為兩個人一起吃飯,可以多點幾個菜,多品幾種味。并且,在知道顧亦寒讀博學校的食堂里,糖醋排骨和紅燒魚做得特別好吃后,宋藻更是隔三岔五地去蹭飯。

      不過,宋藻也有付出。她偶爾也會熬一些溫養(yǎng)的粥帶給胃不好的顧亦寒。起初顧亦寒拘謹,后來也“厚顏無恥”地開始對宋藻點菜。

      一對飲食男女,相互虧欠著,關系也愈加密切。有時候,宋藻會有種錯覺,覺得他們好像已經(jīng)認識了很多年。

      她將這個想法說給顧亦寒聽,他深以為然地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可能我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擦肩而過,也有可能我在夢里見過你?!?/p>

      平日里,顧亦寒都是冷清寡淡的,難得一次不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倒讓宋藻紅了臉。

      她暗自唾棄自己。顏控這種屬性,就和她曾經(jīng)的肥肉一樣,都是來自根深蒂固的遺傳。過去她不時將舊傷剖露出來,告誡自己不要再犯傻,興許是這段時間同顧亦寒的相處太安逸了,一些壓抑的本性又故態(tài)復萌了。

      宋藻別過臉,掩飾地啐了一口:“呸,你瓊瑤上身了啊,怪惡心的?!?/p>

      顧亦寒沒再同她爭論,只笑了笑說:“下個月我二十六歲了,你要不要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

      聽到這話,宋藻像畏寒般,身子不自知地抖了抖,她對“生日聚會”這幾個字過敏。

      顧亦寒察覺到了她的異常,眉頭微蹙,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憶。

      宋藻斂下眼,濃密的睫毛掩去心事,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如果有時間,就來?!?/p>

      【6】

      但凡有點智商的人都不會在一個人或一件事上跌倒兩次,這叫趨利避害。

      可宋藻,興許就是那萬里挑一的傻子。明明知道陳淮耍了她,當陳淮再次對她大獻殷勤時,還是丟盔棄甲。后來,宋藻將這種傻歸結為喜歡。

      因為喜歡,所以愿意再次冒險,哪怕最后依然遍體鱗傷。這是年少時才有的勇氣和孤注一擲。

      十六歲的傷害,宋藻銘記了很久。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活得很沉重。她開始減肥、控制飲食、吃藥,沒日沒夜地練舞,大夏天的腿上包著保鮮膜跑步。凡是能想到的,她都試了一遍。她并不奢望減掉肥肉,會帶給她期盼的愛情,但她試圖以此來積攢勇氣。

      當她成功從一百四十斤減到一百斤時,半年時光已然過去。

      萬事萬物好像都遵循著一個奇怪的規(guī)律,當你極度渴望什么的時候,它是天邊月,當你不抱期許時,它又是掌心的紋路。

      宋藻十七歲時,參加校運動會的女子一千五百米長跑時,因體力透支暈倒在跑道上。

      醒來時,黃昏正濃,斜陽慵懶地爬進窗戶,醫(yī)務室里的白色被褥被染成發(fā)舊的黃色。陳淮坐在床前的木椅上,雙手撐著下頜,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他逆著光,面目變得模糊,黑曜石似的眼諱莫如深。宋藻和他對視兩秒就別開了頭,問:“是你送我來醫(yī)務室的?”endprint

      陳淮輕輕“嗯”了一聲,宋藻繼續(xù)說:“謝謝。”

      陳淮沒有回答,好久才說:“宋藻,對不起,我很后悔當初做的那些事,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想和你做朋友。”然后,他拋下一枚炸彈,“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宋藻哭了,像是終于等到苦盡甘來,像是千回百轉的虐文,終于有了大結局,更像忍饑挨餓的人,在歲暮天寒里等來了一縷星火。而這句喜歡,便是給過往那段晦暗陰沉的時光裁出了一扇窗,陽光鋪天蓋地地涌了進來,足以照亮一切。

      即便后來,陳淮依舊不著調(diào),做了許多在宋藻看來十分不靠譜的事。就像平安夜的時候,陳淮忽然迷上了尋寶游戲,說給她準備了禮物,藏在圖書樓。她冒著寒風,在夜里舉著手電筒,在悠長的過道里尋找。她沒有懷疑過,因為她找到了她的禮物,是一串紫檀木佛珠。

      她甚至想,陳淮的不靠譜、時冷時熱,只是因為他還不夠成熟。

      陳淮的十八歲生日在冬末春初時來臨,那年雪停得有點遲,三月細雪紛紛,眷戀地奔赴大地。

      那時宋藻和陳淮在一起大概有五個月了,宋藻沒了煩心事,身材又膨脹了起來。

      陳淮生日前夕,讓人給她送來了一條禮服裙。那件細節(jié)精巧的銀白色長裙,甜美得像是每個少女都奢望的夢。宋藻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歡喜的。但試穿時,才發(fā)現(xiàn)衣服太小了,她身上的肉被衣服包裹,無處遁形,特別像被五花大綁的肉粽子。

      陳淮強調(diào)過,讓她穿這條裙子去參加他的生日party(派對)。不想惹他生氣,宋藻一咬牙,在陳淮生日那天穿去了。

      然而后面的事,對宋藻而言就是一場噩夢。

      那天,她第一次走進陳淮從小生活的那座別墅,脫下厚重的羽絨服的那一刻,熱鬧的廳堂霎時鴉雀無聲。這時,宋藻才注意到,陳淮身邊還站著一個女生,和她穿著一樣的衣服,不過那個女生姿態(tài)婀娜,銀白色長裙襯得她清純又魅惑,兩人對比之下,一個是滑稽可笑的火雞,一個是金貴高傲的鳳凰。

      那晚,宋藻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那扇大門的,慌不擇路間,連外套都忘了拿。風吹雪嘯,冷風無孔不入地灌進她單薄的衣衫,她卻不覺得冷,腦中一遍又一遍地響起陳淮惡意戲謔的話。

      他說:“宋藻,其實啊,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p>

      【7】

      顧亦寒的生日聚會,宋藻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還是去了。和她印象中的高端大氣的party,完全不沾邊。

      實驗室里掛滿了氣球,氣球中央歪歪扭扭地用彩色噴繪寫著“顧亦寒先生二十六歲大型生日聚會”,一張陳舊的木桌上,用酒精燈煮著火鍋,顧亦寒的幾個博士同學圍在火鍋旁為先下豆腐還是牛肉而爭執(zhí)不休。

      宋藻目瞪口呆,對迎上來的顧亦寒說:“你這叫party?這不就是聚餐嗎?”

      顧亦寒輕咳一聲,顯然也覺得有點訕然,這時一個同學插話:“不要在乎形式嘛,只要心懷日月,何處都是宇宙,所以,聚餐就是party?!?/p>

      這話很有哲理,宋藻被說服了。

      其實比起那種看似熱鬧卻各自寂寞的party,宋藻更喜歡這種溫馨的氛圍,安心又舒服。

      酒足飯飽后,顧亦寒送宋藻回去,途經(jīng)校門口時,突然聽到有人在背后叫了一聲“阿肆”,本來和他們毫無關系的名字,宋藻卻愣住了——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是屬于陳淮的。

      很多時候,宋藻都覺得自己蠢,那么多蛛絲馬跡擺在面前,她都沒有懷疑過顧亦寒接近她是一場蓄謀。

      曾經(jīng),她拿出那年表演結束后,她和胡思思站在一起拍的照片給顧亦寒看,一黑一白、一胖一瘦,對比鮮明。

      都說黑色顯瘦,可那件黑色芭蕾服穿在宋藻的身上,腰間的肥肉像要淌出來似的,粗胳膊粗腿擺著芭蕾舞的起跳動作,一張肥嘟嘟的大臉,笑得見牙不見眼。

      這張慘不忍睹的照片,宋藻后來為激勵學員,給許多人看過,但沒一個人認出來那是她,她有點竊喜,又有點落寞。

      而顧亦寒看了照片幾秒,就說:“這是你?!?/p>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宋藻驚詫:“你怎么看出來的?”

      他用手指點了點照片:“你們這里都有一顆痣。”

      宋藻的脖子上有顆痣。但那張舊照片,隔了九年光陰,早就模糊不清,就是她本人不仔細辨認也不會看出那顆痣。奈何宋藻神經(jīng)大條,短暫的詫異后,又想起顧亦寒的學霸身份,覺得學霸可能就是比一般人洞察力強,也就自我開解了。

      顧亦寒再去健身房時,聽說了宋藻生病的消息。

      他明白宋藻是在躲著他,他自嘲地一笑,原以為將近一年的相處能改變什么,實際上什么都未改變,他們還是陌路人。

      走出健身房,他抬頭看著那片茂密的梧桐林,篩漏下一縷一縷光線,似乎歲月就在此刻蒸發(fā)。那一刻,想起了了九年前,遇到的那個毫不起眼的姑娘,她善良、偏執(zhí)、敏感又愚笨。

      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在舞臺上。她旋轉、跳躍,將一只卑微又敏感的黑天鵝詮釋得惟妙惟肖。他從小對不相干的人和物不感興趣,但那天,他確實被她的演繹所吸引,甚至當大家都為她美麗的搭檔喝彩歡呼時,他卻覺得她的表演更驚艷。

      他第二次見到她時,她狼狽地跌坐在地上,淚眼模糊,卻倔強地站起來,挺著背,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像是在試圖拯救被肆意踐踏的尊嚴。他看了她的背影很久,第一次用警告的語氣對十幾年的好友說,別太過分了。

      再后來,他每天上學路過街心花園,都能見到她拖著沉重的身體,氣喘吁吁跑步的模樣。他在食堂見過她,看她端著餐盤在紅燒排骨的窗口外站了很久,最后轉到素菜區(qū)打了一份白灼青菜。那時候,她已經(jīng)不再如初見時那樣愛笑,眉心藏了憂愁。

      唯獨當她在街角便利店買了一個面包喂著流浪貓時,臉上才浮現(xiàn)出明快輕松的笑容。

      他就那么一直一直看著她,看著她的每一分改變,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能將那個胖胖的女孩當成一個普通路人來看待了。

      【8】

      宋藻覺得自己被騙了,傷心、憤怒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變成了難以言說的情緒。endprint

      她在家里蝸居了一周后,沒想到陳淮卻找上門了。他對她說:“對不起。”

      這句話宋藻等了很多年,曾以為永遠也等不到了,如今姍姍來遲,別有一番滋味。她不再心潮難平,勾唇一笑,便大度地讓過往散如云煙了。

      顧亦寒一直沒來找宋藻,兩人之間那點微弱的聯(lián)系也斷了。

      宋藻辭職那天,一個教練將一個盒子遞給她,說是顧亦寒給她的。她打開,里面是一串紫檀木佛珠手鏈,是當初陳淮送給她的,后來,又不知道被她遺失在了什么地方。

      她不懂顧亦寒這是什么意思,問了傳話教練后,知道顧亦寒才離開不久,便追了出去。

      黃昏時,落葉飄飛,夾雜著一點蕭瑟。顧亦寒走在空寂的長街上,背影落寞,她喊了他一聲,他停下了腳步,沒有回頭。

      宋藻也沒有再靠近一步,兩人間隔著百來步的距離,她提了一口氣,大聲問他:“你不是減肥還沒成功嗎?怎么能中途放棄呢?”

      他艱難地回答:“你不是辭職了嗎?”

      “是啊,我換了一家待遇更好的健身會所,你要不要來?給你打八折。”

      顧亦寒嘴角緩緩地勾起,那笑容似分花拂柳,又似冰消雪融后的完滿。

      【9】

      宋藻和顧亦寒在一起后,總愛問顧亦寒一個問題:“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

      起初,他別過臉,不回答。習慣后,他佯裝充耳不聞,用看書來遮掩,唯獨耳根那一抹紅暈,經(jīng)久不變。

      在靜好歲月里,宋藻笑了起來,一些舊事又浮了上來。

      她想起了,曾經(jīng)陳淮找到她,說的那些有關顧亦寒的秘密。

      比如,她在運動會上暈倒后,抱她去醫(yī)務室的人,不是陳淮,而是顧亦寒。他走得太急,在半途摔倒,為了護住懷中的她,小腿磕在堅硬的地上,骨折了。是隨后趕來的陳淮接手將宋藻送到了醫(yī)務室。

      那時,陳淮看著痛得直冒冷汗的顧亦寒,憤怒地質問他:“阿肆,你不會是喜歡這個小胖妞吧?!”

      顧亦寒抿了抿唇,否認了。兩人穿開襠褲一起長大,陳淮比誰都了解顧亦寒,他抿嘴時,就代表著他在說謊。

      陳淮甚至比顧亦寒自己還先了解他喜歡宋藻這件事。

      后來,他的惡劣性子又發(fā)作了,在他的意識里,宋藻是不值得顧亦寒喜歡的。于是,他又耍了她一回,沒想到,她又相信了。

      比如,在陳淮十八歲生日party上,他極盡所能地羞辱她后,她落荒而逃,才到的顧亦寒也追了出去。蒼茫的雪霧里,他在行尸走肉般的她身后,跟了一路。回來后,他和陳淮大打一架,差點就此撕破臉。

      比如,再后來,顧亦寒出國留學了,學成歸來后,到了宋藻所在的城市讀博,像個變態(tài)一樣窺視著她的生活。為了接近她,三個月里,他將自己吃成了一個大胖子,并因此落下了胃病。而他所謂的女朋友,也只是他的表妹。

      這些,宋藻都不知道。原來,她見過顧亦寒那么多次,卻從未將他看進眼底,更遑論那些默不作聲的付出。

      從前,她就像年少時演過的黑天鵝,羽翼折斷,再也不會飛翔,她失去了湖泊、星空,失去了信仰。

      而今,塵埃落定后,她成熟了、自由了。

      她以為自己知曉了所有的秘密,直到顧亦寒將那串佛珠再次戴到她的手腕上,說:“這是我送給你的?!彼琶靼祝松锇l(fā)生的烏龍事件還不止這些。

      那年圣誕,顧亦寒在圖書館小憩了一會,醒來時,發(fā)現(xiàn)圖書館早就關門了。他的手機沒電,只好靜坐在黑暗里,看著窗外升騰而起的寂寂煙火時,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

      他身體凍僵,聲帶也發(fā)緊:“有人嗎?我被鎖在圖書館里了,你能幫我叫人來嗎?”

      “好,你等等,我馬上打電話。”

      顧亦寒認出了這個聲音,是宋藻的。他問她:“這么晚了,來這里干什么?”

      “我來找我男朋友給我的禮物?!彼穆曇舫錆M歡喜,“你有看到嗎?”

      顧亦寒明白,根本沒有什么禮物,只是陳淮搞的惡作劇。他卻褪下手上的那串佛珠,從門縫塞了出去:“應該是這個,我剛剛在圖書館里發(fā)現(xiàn)的?!?/p>

      宋藻不疑有他,像對待寶貝一樣將佛珠戴在手腕上,后來卻在那個春夜的大雪里,將它遺失了。

      很多年后,顧亦寒還時常回憶起,那個被困在冰冷的圖書館的夜晚,她禮尚往來似的,從門縫塞進來一條紅色的毛線圍巾給他,讓他取暖。

      他們背對背坐著,中間隔著一扇門,她陪他等著管理員,說著俏皮話逗他開心,又在他們即將見面時,扔下一句“古有以信會友,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但我怕你見了我,再美好的回憶都會變得不美好了,我就先走一步了”,然后溜之大吉。

      他想,對她的放不下,便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吧。

      他回頭,看著宋藻變得圓潤起來的臉頰,握住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笑,一切都明晰起來。

      彼時歲月正好,萬水千山走遍,他終于能站在她的面前,兩只手交疊的須臾,那些蹉跎的光陰,靜默地看向她的日日月月、朝朝暮暮,都染上了陳年酒香。

      從今后,只有他能陪她不醉不歸,共夢一場。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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