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珍珍
曾樸紀(jì)念館前,有一株梅。
隆冬季節(jié),梅花開得正旺。江南園林古樸雋秀,當(dāng)你還未步入“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意境,早已沉醉在暗香幽幽的芬芳中了。那時,庭院中那一剪梅花無疑成了冬天的主角,如國畫般遒勁的枝干上噴薄出一片粉色的云霞,浩浩蕩蕩地將蒼白的冬天裝點出一片繁華,好像這就是一樹的春天。
花下游人如織,花間蜂鳴如曲。
轉(zhuǎn)眼嚴(yán)冬已去,早春將至。循著熟悉的回廊曲徑,我走進這個小院,想要再次走進這片風(fēng)景。然而一樹的繁華早已不復(fù)存在,一院暗香早已煙消云散。不見樹上殘花,也不見樹下落紅,如國畫般蒼勁的枝干上嫩葉未出。那昨日的繁花似錦仿佛是一場夢,一場美麗的夢。夢醒了,一切如鏡花水月,鴻泥雪爪。
樹下遲行跡,樹間蜂已去。
是不是有一種感覺在你心頭潛滋暗長?孤獨,有一點吧?!笆澜缡俏业氖澄铮酥挥蒙倭康臅r間進食,大部分時間在消化。獨處就是我消化世界?!?/p>
四季常開的花,并不能得到人們的青睞,也許并不是因為它不美,而是毫無間歇的色彩呈現(xiàn)使人們產(chǎn)生了倦怠,忘了珍惜,比如夾竹桃,比如蒲公英。而人們所贊美、所追捧的,往往花開一季,這些花懂得承受繁華過后的獨處,輝煌過后的孤獨,因而吊足了人們的胃口,比如曇花,比如梅花。
孤獨,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一種勇氣,一種智慧,一種境界。
孤獨時,人往往想著去排遣孤獨。周國平把他們分為兩類人,一類忙著會朋友、打牌、看電視,他們必是庸人;另一類靠心來戰(zhàn)勝寂寞,他們成了詩人和哲學(xué)家。我想,這株孤獨的梅,必是屬于后者。
喧鬧時,軀體控制靈魂;孤獨時,靈魂支配軀體。所以當(dāng)一個人獨處時,思想便有了奔跑的空間,心靈便有了暢行的自由。
生活中總有許多喜歡你的人和不喜歡你的人。當(dāng)你花開琳瑯,當(dāng)你有用了,為你而來的人就多了;當(dāng)你謝了春紅,當(dāng)你沒用了,離你而去的人同樣也多了。只有進入生命中的寧靜,才知道誰會為你全力以赴,誰會對你熟視無睹。
孤獨的梅就這樣咀嚼著自己的孤獨,仿佛孤獨也成了享受。古往今來,有多少人像這梅樹一樣咀嚼著生命中的孤獨。
他是柳宗元,“早梅發(fā)高樹,迥映楚天碧”。
他是王安石,“墻角數(shù)枝梅,凌寒獨自開”。
他是陸游,“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他是曾樸,風(fēng)雨拂窗夜,獨撰《孽?;ā?。
他孤獨而并不孤僻,他寂寞而并不寂寥。
有誰懂得他們的孤獨?風(fēng)嗎?雨嗎?還有誰呢?
與梅樹遙對的是一棵百年紅豆,想必園林建造者這樣的安排必有其深意。四百年了,它一直在那兒,不管花開花榮,不管花謝花落。它記錄著歷史,也訴說著歷史,更聆聽著歷史的孤獨。
我開了,我落了,也許沒人知道,但又何須有人知道。在孤獨的等待中,梅花,還會有下一季的怒放;生命,還會有又一年的春天。
(指導(dǎo)教師:王麗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