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菜心

錢春華

某鐵路工程動工以后，反腐倡廉工作也啟動了，項目部各個辦公室門前都安裝了攝像頭，前來辦業(yè)務(wù)的人，進來時手里拿著什么，出來時還是拿著。如果沒拿上，那東西就歸集體所有，由辦公室主任金來進行登記，是土特產(chǎn)就放到廚房做了給大家吃，是貴重的煙酒，下次由領(lǐng)導帶回給對方。

日子久了，消費土特產(chǎn)的門道就出來了。因為登記只歸金來一個人管，沒有人監(jiān)督他。今天，有個從廣東連州來的小工頭，抱了五把菜心來。金來想到家里差一把青菜，一看科員王歡不在，就塞了一把到自己提包里。

菜心清炒時，一股甘甜的味道彌漫開來，妻子素月一進門就說：“什么青菜這么甜？”金來隨口說：“我在來又來超市買的。”

接下來的幾天，素月就起勁的去“來又來”買這種菜心，買不到，她就逼金來去買，金來知道買不到，就滿城去轉(zhuǎn)，還是沒買到。

有一天，素月到了金來的辦公室，和王歡聊上了。素月就說起了前幾日吃到的菜心，還把手機里拍的菜心照片給王歡看。王歡認得是連州菜心，當下就明白了，看了一眼金來，笑笑。金來趕緊說：“這菜心，是老張送的，就是前幾天送菜心的那個包工頭，他在半路上等我，硬要給我一把?！?/p>

王歡說：“您說什么呀，要說青菜，我看都一個樣。”

看王歡乖巧，金來放心了，但還是想堵住他的嘴。這一日，有個包工頭帶來了草原的羊肉。趁著沒人，金來說：“王歡，你拿一塊回家嘗下。你和我一樣，很少吃食堂，都給他們住工地的人吃了，我們這樣的人就虧了不是？”

對他的用意，王歡心知肚明，也就收下了，說：“您說得在理，我們拿回家煮了吃，還省了公家的煤氣呢。”

聽到他這樣說，金來心理上踏實了不少。

可妻子素月卻被一把菜心迷住了，經(jīng)常提起，有一天還說：“你買不到，就是在騙我，那菜心就是有錢在這兒也買不到的?！?/p>

金來聽了，臉就漲紅了。他知道說一個謊，就要很多謊去圓。為了買這種菜心，他奔走于全城的各個菜場和超市，早就受夠了。

在家人面前承認偷了一把菜心不算丑事，金來狠狠心說：“我當時也不知道這菜心好不好吃，我是為了省事，不想去買，就順手拿回來一把?！?/p>

素月打開電腦，搜“連州菜心”四個字，指著一條新聞?wù)f：“你看，一根至尊連州菜心賣到了31萬元，堆在菜心山上的每把菜，都是高價。那包工頭送給你們的菜心，那么新鮮，肯定是坐高鐵送來的?！苯饋碚f：“他不送菜心也坐高鐵回來?！彼卦抡f：“是這個理。但是，你今天拿了公家的菜心，是不是明天就會拿公司的羊肉呢？”

金來的提包里，真的有一包拿回來的羊肉！

素月說：“古時有個小官，送一面鏡子給宰相呂蒙正，說能照二百里路。呂蒙正說，我就一張臉，照二百里遠做什么呢？就是說，凡事夠用就好。本地菜心我們也吃得慣，何必吃那遠處的連州菜心？我倆的工資，能管全家的溫飽，你何必拿公家的東西回來呢？這種小便宜，最容易給同事抓住把柄，而且會讓人越來越貪，找著借口貪！”

可不是嘛！金來想到，妻賢夫禍少，貪會招禍，她是在給自己敲警鐘啊！

素月說：“那送菜心的工頭，下次是不是會坐飛機送土特產(chǎn)給你們呢？這些費用，最后還是算在你們頭上的。為了壓縮成本，他們是不是要偷工減料呢？最后，我們開車過你們修的橋，是不是橋要塌下來？”

金來一想，是啊，這些包工頭，哪個是愿意倒貼錢的主呢？

素月看出他的想法，說：“現(xiàn)在是送連州菜心的季節(jié)，我們單位也有人來送，所以我第一眼就認出它了?！?/p>

金來打定了一個主意，他要說服領(lǐng)導，再也不登記禮物了，直接拒收！

（責編/鄧亦敏 題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