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
這是我聽過的最美的傳說,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一
在西藏支教的那段時光,我偶然地邂逅了小木屋。接送孩子們上下學時,便能遠遠望見小木屋,矮小的門總是虛掩著,安靜又神秘。
偶爾我能聽到一些歌聲,像麥克風唱的,又伴隨著吉他,還有鼓聲,再細聽,又什么都沒有了。我始終不敢走近小木屋,它的神奇魔力又深深吸引著我。
終于,我忍不住問男友土豆:“那個小木屋有人住嗎?”
土豆笑著說:“那里有一支樂隊,幾個年輕男孩自己組建的?!?/p>
這里竟然有樂隊,太不可思議了,我仿佛看到了夢想的星光閃耀在這蒼茫的高原,便懇求土豆:“不如我們去小木屋看看吧!”土豆經(jīng)不住我折騰,答應帶我前去。
就在推開小木門的一剎那,我看到了童話里的世界。一個大約只有10平方米的房子,坐了四個大男孩,一個在擊鼓,一個在彈吉他,一個在打架子鼓,還有一個拿著話筒坐在中間,深情地演唱。他們神奇專注,臉上有一抹溫柔的微笑。
他們集體演奏的是Beyond的成名曲《真的愛你》,蒼涼又深情。這首歌我聽過很多次,唯有這一次,我聽著聽著,流下了眼淚。我們席地而坐,自始至終,沒有人說話,只有音樂在流淌。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些男孩的名字,他們都穿著綠軍裝。
后來,我回到北京,當了記者,在很多豪華的禮堂,聽過很多精彩的演唱會,卻都沒有感動到哭。唯有小木屋的那一次“演唱會”,讓我久久難忘。
二
見到她們之前,我就在網(wǎng)絡上看過關于她們的報道。一對姐妹花牽著手站在一堆坍塌的廢墟上,沒有流淚,眼神卻流露出無盡的悲傷,照片下面的文字是:她們所有的親人都在這場地震中喪生。所以,當我接到去玉樹采訪任務時,便心心念念想見到她們。
我給她們準備了書包、筆記本、糖果和衣物。我還想了該怎樣安慰她們,鼓勵她們從傷痛中走出來。
當我到達玉樹,放下行李,便打聽到帳篷后面有一所臨時學校,學校里的孩子多半是孤兒。來不及休息,我便迫不及待地拿著相機去了。
剛走近教室門,下課鈴響了,孩子們歡快地從帳篷里跑出來,我趕緊打開相機。他們很快注意到我,嬉笑著在鏡頭前擺著各種“Pose”,然后笑著抱成一團,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喊著“姐姐”“卓瑪”……
突然間,我在鏡頭里看到了那對姐妹花。她們臉上的笑靨如當天的陽光一般燦爛純粹,我又驚詫,又心疼。放下相機,我把她們攬在懷里,輕聲問,“你們想媽媽嗎?”
一個小女孩說:“想?!?/p>
另一個小女孩突然指著天,笑著說:“媽媽變成了天上的仙女,天天注視著我們,守護著我們?!?/p>
我趕緊抬頭看天,又低頭看小女孩天真的笑容,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這是我聽過的最美的傳說,也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三
她有一個深愛的男朋友,是個邊防戰(zhàn)士,異地戀三年。彼時,愛情在她心里如舒婷筆下的橡樹——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生相依。
后來,現(xiàn)實讓她對他們的愛情生出了懷疑。他的電話經(jīng)常打不通,而她的身邊出現(xiàn)了一位帥氣的男孩,情書不斷,讓她平靜的內心漣漪漸起。閨密勸她分手,異地戀不靠譜,不如接受眼前人。她痛苦地煎熬著,想要分手。分手短信編輯了許多次,不忍發(fā)。她想,相戀一場,不如當面說清。
第二天,她便請假,第一次坐上了去西藏的飛機。到達那片高寒缺氧的邊防土地時,她感到頭暈惡心。在一座雪山下,他們重逢了。
他更黑更瘦了,嘴唇干裂,唯有眼神一如當年清亮。他伸手來牽她,她本能地拒絕了。他不強求,帶她去了他的房間:一張行軍小床,床下用木箱支撐著;靠窗放了一張桌子,堆滿書籍;開窗就是巍峨的雪山,除此,一無所有。
看到這一幕,她感到莫名的心痛,想到了自己在城里“五彩繽紛”的生活,問他:“你就住在這里?”
他低下頭,尷尬又羞澀地笑著。這個憨厚又溫柔的微笑,讓她瞬間淚流滿面。她終于明白,愛一直在彼此心中,他就是她這輩子的歸宿。
張彥摘自《當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