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好“法律總策劃”

張艷

“我很幸運。從事法律工作32年，做律師也已25年，我趕上了中國法制建設快速發(fā)展的時期，趕上了國家經濟騰飛的好時代?！?/p>

說這番話時，嚴誕生一字一頓，聲音里充滿感情，全然不似日常談話時流露出來的那種幽默輕松。

工作起來像“小旋風”

初訪嚴誕生的律師事務所時，恰逢他在辦公室接待幾位來客。

隔著玻璃門，遠遠能看到他時而在辦公桌邊踱步，時而打著手勢和客人討論，時而雙方共同研討攤在會議桌上的資料。

助手們有時匆匆出來打個簡短的電話，似乎在核實某個信息；有時又招呼一兩個工作人員進去，共同商議什么事情。

他的辦公室，就像一個向外溢著信息的無形的旋渦。

俄而，會談結束，賓主都很開心的樣子，嚴誕生說笑之間一路送客到電梯口。他個頭不高，步履輕快。

待我們被引導到辦公室，手上剛剛接過助理們新泡的熱茶時，嚴誕生已經在律所的另一片辦公區(qū)域處理完了兩三件事，又旋風一樣地快步回到辦公室，在我們對面笑吟吟地坐下了。

從檢察官到律師

嚴誕生是華東政法大學的國際經濟法碩士研究生。做律師之前，他干過好幾項工作，都是在政法行業(yè)。

1985年，他在楊浦區(qū)檢察院，從事的是檢察自偵（現反貪）工作，后來被調到黃浦區(qū)司法局，做公證和律師管理。

嚴誕生自己認為，初入行的這兩方面專業(yè)工作，為他打下了一個堅實的基礎，從政治方向的把握，到思考問題的方法及切入角度，尤其在證據的掌握和運用方面，對他后來的律師工作影響至深。

“從公務員的崗位，轉而到‘國辦所做律師，是在1992年。”嚴誕生說，當時，這種崗位轉換還算不得完全的“下?！?。但是，到第10個年頭，從“國辦所”出來，創(chuàng)辦上海市鑫旦升律師事務所做主任時，則是真真切切在市場經濟海洋中“沖浪”了。

律師事務所有綜合所、專業(yè)所之分。綜合所往往管理規(guī)范、業(yè)務多樣、團隊層次齊、合作緊密，且服務面廣泛。專業(yè)所的特點是專注于某一方面、或某幾個領域，如公司、融資、反壟斷與國際貿易、房地產、知識產權等板塊，專業(yè)所往往在專項領域內業(yè)績卓著。

2004年，通過轉制，嚴誕生成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律師事務所，不久又在康定路的一幢寫字樓上，擁有了大半層辦公樓。

如今，事務所已擁有50多名員工，其中30多位專業(yè)人員，大部分的律師、律師助理擁有專業(yè)研究生學歷，在金融、房地產、知識產權以及公司等民商事、經濟法律領域有著良好的法律素養(yǎng)。這個團隊擅長房地產開發(fā)和建設、收購、公司資產重組、改制、股權轉讓、第三方支付等業(yè)務領域的法律服務，具有精準、高效、全方位法律方案策劃和解決棘手問題的能力。

“我們是一家以專業(yè)化為基礎的新型綜合性律師事務所，服務了一大批長期客戶，既有中國銀聯這樣的大型金融機構，也有上海新世界（集團）有限公司這樣的大型國有商業(yè)集團，也有西郊莊園房地產開發(fā)公司這樣發(fā)展迅猛的新興公司等近百家客戶。這些客戶與我們理念認同度高，在我們的法律服務陪伴下一路發(fā)展，雙方有數年甚至十數年的服務與合作?？蛻粼诜煞辗矫嬉髽藴矢?，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我們律師團隊的服務質量，也提升了我們整個律師事務所的社會認同度?！眹勒Q生說。

律師是法律的執(zhí)行者、維護者、宣傳者

在法律這個龐大體系中，律師是什么樣的角色呢？

記者試圖用一個比喻，把這個抽象的問題問得形象化：如果說“法律”二字的背后，是一個龐大而復雜的體系，好比是一張道路網，個人或企業(yè)是一輛輛行駛在路上的車，可不可以說，車輛正常行駛情況下，律師的法律服務就是提醒路況和信號燈？如果車輛之間發(fā)生了剮擦或撞車，律師就代表其中一方收集論據、證明事實，以供警察作權責判定的那個人？……

嚴誕生顯然無意與記者推敲這個比喻的恰當與否，他的回答很“律師化”，他說，可以直觀地從字面上理解，律師是解讀法律或法規(guī)的老師，因為，律師是法律的執(zhí)行者、維護者、宣傳者！

“法律是無處不在的”，他說，如果某個領域沒有法律，那就成了法律的“空白地帶”，成了無法可依的地方。也可能一開始，只是以法規(guī)或者條例的形式，但最終會升級為法律，才有最高的保護形式。

他舉了個《中醫(yī)藥法》的例子。中醫(yī)藥是中華民族的瑰寶，從2003年我國中醫(yī)藥條例頒布，到今年7月1日這部法律的正式實行，從法律層面明確了中醫(yī)藥的重要地位、發(fā)展方針和扶持措施，中醫(yī)藥事業(yè)的發(fā)展有了有力的法律保障，這是一件具有里程碑重要意義的事情，為全民大健康又點亮了一盞燈。

“再舉個例子，10月1日生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被稱為‘民事權利的百科全書，將影響每個中國人的社會生活。一個人剛剛形成胎兒的時候起，他就擁有自己的民事權利。人生中經歷的任何一件事，住房、婚姻、理財、上學、生病、工作，直到一個人有尊嚴地安度晚年、按照自己的意愿處置財產，法律無時無刻不在保護著他的權利?！?/p>

說到這里，嚴誕生也笑著回問了記者一句：“無論是自然人、還是法人，我們都生活在法律的體系當中，而律師的工作是執(zhí)行法律、維護法律、宣傳法律，有時候甚至肩負著開創(chuàng)的使命，你說這個職業(yè)重要不重要？”

“案子的意義不止到勝訴本身”

在提到自己服務的客戶、處理過的訴訟案件和非訴訟業(yè)務時，嚴誕生幾次說到自己“運氣好”。

“我們所的不少客戶都是長期服務對象。我處理過的許多案子，可能是別人從業(yè)一生都沒有機會遇到的?！眹勒Q生說。endprint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上海第一起航空貨運糾紛案，是香港英姿雅國際有限公司與美國哈潑集團、恒運貨運國際有限公司的國際航空貨運糾紛案。“這個案子涉及5個國家，前后歷時3年。當時，最高人民法院、上海市人民政府、上海市人大等機構先后收到當事人呈文，新民晚報、解放日報、中國法制報等有影響的媒體都對此案進行了跟蹤報道。”

案件的很多細節(jié)，嚴誕生至今歷歷在目。

“說到這個案子，我很幸運。當時香港公司有三個選擇，一家外資所，有較好的國際背景，一家高校的法律機構，有國內法律界學術權威資源，而我們所沒有明顯優(yōu)勢，但我第一個認真地做好了法律意見書，為此，我去請教高院、中院的外貿處（當時還沒有外貿庭），做了充分的準備?！?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1/18/hgjj201710hgjj20171005-4-l.jpg" style=""/>

也許，香港公司看中的，就是這份認真與執(zhí)著。

原告香港公司的貨品，在航空運輸的過程中受損。由于公司做的是國際貿易，代理運輸的國際運輸公司委托多條線路，涉及5個國家的數家貨運航空公司，自然也要對接5個國家的法律條文，并且需要與5家國外航空公司溝通，然后取證。

“香港公司的總經理是位女性，很有氣場，要求也很高，不允許任何人有任何失誤。為了加緊處理案件，她在公司附近賓館開了一間房，可我們從來沒有到房間里休息過，在會議室和衣睡上一覺就起來繼續(xù)工作了，沒日沒夜的，光翻譯的相關資料就有近一人高，而且必須保證這些譯文的每一頁、每段文字、每一個重要詞義的準確性，因此工作壓力超大?！?/p>

這個案件訴訟發(fā)起的時候，我國的航空法還正在起草。由于沒有完全對應的法律，保護代理方的權益就異常地艱難。嚴誕生他們遍查了國際上相關的法律條文，包括國際公約和國際慣例，連航空運輸提單的背面條款都細細研究了。

3年下來，這起案件以嚴誕生的代理方勝訴而結束。雖然嚴誕生人瘦了一圈，但內心充滿喜悅。“這個案子的意義遠遠不止于勝訴本身，我國航空法領域的拓荒者徐振翼教授，十分關注此案，可以說，我們的努力，對國家航空法的一些特定條款的制定是有推動作用的?！?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1/18/hgjj201710hgjj20171005-5-l.jpg" style=""/>

“認真”二字及團隊合作精神，真的很有力量。

另一宗涉及十幾億元人民幣的“刑民結合”、外貿與金融相結合的案子，再次考驗了嚴誕生駕馭綜合性案件的能力。

這是上海最大的一家國有貿易公司下屬機構起訴外籍銀行系列信用證欺詐案件，涉及2省3市、十幾家企業(yè)，官司打了足足5年。

由于涉及金融詐騙，又涉及遠期金融證券糾紛，因此，這是一件刑事與民事相結合的案子，涉及到刑法、民法、金融法、經濟法、外貿法以及國際慣例和國際公約。5年中，這場訴訟進行過無數次的書面和口頭溝通，光各類卷宗就有一麻袋。

由于案件涉及國外銀行，且金額巨大，所依據的法律條文中有眾多不甚明晰的地帶，最高法院為了此案不止一次地舉行研討會，國務院、國家公安部專門派人詢問、調查、指導。

在國際貿易中，按照慣例，遠程國際承兌匯票一旦付出是不可以止付的，但是，在這場訴訟中，嚴誕生及其律師團隊根據代理方的特殊情況找到了“破例”的法律依據，從而在上海高院支持下得以“止付”。這是避免損失的關鍵一步，體現并維護了我國法律的尊嚴。

“我們集中了全所的力量，以專業(yè)人員的專業(yè)手段，再加上行業(yè)內專家的援助，高質量地完成了這場訴訟，為我們所代理的國有貿易公司挽回了90%以上的損失，成為了有重要參考價值的‘指導性案例?！J真二字，真的很有力量！團隊合作，真的很有力量！有了它，還有什么困難克服不了呢？”事過多年，嚴誕生依然很感慨。

學習是一種能力，更無異于一種進取態(tài)度！

在多年的職業(yè)生涯中，不斷地學習以提升自己，已經成了嚴誕生的一種生活習慣。

他說，法律服務是一門實踐性很強的業(yè)務，為了指導規(guī)范具體工作，經常會出臺新的政策法規(guī)或者司法解釋，這注定律師是一個需要不斷學習乃至于終身學習的職業(yè)，必須保持一種“空杯心態(tài)”。

在嚴誕生看來，學習既是一種能力，更是一種進取的態(tài)度?！奥蓭煵豢赡苁煜ぶT多領域，但是，只要他擁有強大的學習能力，有日日精進的學習態(tài)度，辦理一個案件后就可以成為這個領域的專家?！?/p>

根據這個話題，嚴誕生談到了另一起外匯期貨系列糾紛案。

這是一起集團訴訟案，有60多家原告，嚴誕生他們代理的香港一家期貨咨詢有限公司，是當時的被告。原告提出訴訟，要求撤消之前的外匯期貨代理交易，返還自己的資金。

這起案件在當時曾引起轟動，因為它開創(chuàng)了期貨糾紛案的審判先例。

外匯期貨領域的法律訴訟，不僅對嚴誕生他們是陌生的，就連當時的法官也表示是一次全新的學習，之前從未辦理過類似的案子。

按規(guī)定，每家公司可請兩名代理律師出庭，嚴誕生所代理的香港公司，總經理不是法人，但他要自己出庭，這樣就“占用”了一個代理律師的出庭名額，律師事務所就只能有一人出庭了。嚴誕生靈機一動，向法庭申請增加一名助理，雖然助理不能提問或回答問題，只可以協(xié)助做一些記錄等工作，但是在“信息轟炸”的法庭上，畢竟可以助辯護律師一臂之力。

由于原告眾多，法庭以5家原告一組，先后開庭十余次，這對嚴誕生來講無異于“車輪大戰(zhàn)”。既要回答原告律師提出的問題，尋找資料和論據，思考對應辯詞，又要補充資料，及時準備下一輪辯論?！斑@是一場腦力和體力的嚴峻考驗。官司打到后面，我是嚼著西洋參出庭的——實在是打不動了！”endprint

這場訴訟經過一審、二審，最終以被告方相對勝訴而結案。案件審理結束之后，當時市司法局的一位副局長，贊揚了嚴誕生及其團隊嚴謹的法律態(tài)度和深厚的專業(yè)素養(yǎng)，這讓嚴誕生非常滿足，“要知道，打這樣的官司其實充滿風險，有時不僅輸了官司，還要負連帶責任。值得慶幸的是，我們思路清晰、方向正確，維護了法律的公正?！?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8/01/18/hgjj201710hgjj20171005-7-l.jpg"/>

企業(yè)應有法律方面的“頂層設計”

嚴誕生律所擔任很多企業(yè)的常年法律顧問。防范企業(yè)日常經營當中的法律風險，是律所的重要職責。雖然沒有法庭上唇槍舌劍那種激烈場面，但也同樣不能有絲毫的松懈。當企業(yè)有大額商業(yè)交易或資本運作時，參與的律師需要從事大量案頭工作，從盡職調查、方案設計，到參與會談、起草法律文件等，為此常常要加班加點乃至于通宵達旦地工作。律師需要準確把握各方的內在訴求，在最大限度地維護自己當事人合法權益的同時，平衡好對方當事人的利益，從而促進交易成功。

“現代律師必須是當事人的好參謀，要運用好法律和政策，為當事人提供好服務，維護他（它）的合法權益。同時，對于企業(yè)經營者來說，每個企業(yè)都應該有一個法律層面的‘頂層設計，保障其在法律的框架下，健康地開展經濟活動和社會活動?！眹勒Q生說，從某種角度看，律師和醫(yī)生的工作性質倒是有很多相像，一個是維護人體的健康，一個是維護社會法制環(huán)境的健康。

雖然不少客戶或同事評價嚴誕生“思維嚴謹，目光獨到”，看問題常常能抓住客戶的真正訴求，但他自己卻認為，律師就是要當好“法律總策劃”，既要理解法律的真諦，又要理解人性和人的社會屬性，他要準確、快速地拿出解決方案，同時讓對方理解并接受自己的觀點。只有擁有這種綜合能力和高超的溝通藝術，才能更好地提供法律專業(yè)服務。比如，一個項目的資料往往非常龐雜，你需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深度理解各種商業(yè)模式的內在邏輯，再從法律的角度向客戶尤其是決策者快速準確地分析其要點。

嚴誕生說，自己的很多經驗和智慧，也是跟法律服務對象們學來的，“我們擔任法律顧問的企業(yè)或單位里，有很多優(yōu)秀的經營管理者，不僅有國企、民企、外企，還有政府部門、軍方的相關機構，這些經營管理者和他們的團隊非常優(yōu)秀，在工作實踐中向他們學習，往往事半功倍。”

嚴誕生笑說，“我們服務于很多大公司，其中包括很多商界企業(yè)。站在南京路上數一數，我們的客戶幾乎占了一半，從新世界商城到新世界娛樂，從‘蔡同德到‘邵萬生，從‘小紹興到‘杏花樓……這些都是上海商界的姣姣者。”

走向國際——打造多贏的共享平臺

在一個快速發(fā)展的時代，每個人似乎都在想著“下一步怎么走”。

當問起嚴誕生未來律師事務所的發(fā)展方向時。他沉吟片刻說，正在著手打造通向國際化的共享平臺。

也許是律師群體的執(zhí)業(yè)特性，律師被社會賦予了獨特的期待，因而普遍有著家國情懷。他們關注國家的大政方針，希望在國家戰(zhàn)略層面尋找事業(yè)的支撐點。

嚴誕生也是如此。

“我們國家實現了30年的經濟騰飛，日益融入經濟全球化的時代潮流。‘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順應了地區(qū)和全球合作的方向，也成為我們布局未來發(fā)展的契機?！?/p>

“樹高者鳥宿之，德厚者士趨之?！眹勒Q生認為，只有將格局放大，才能打造更高的平臺。在他看來，沿著“一帶一路”的倡議走出去，第一位的事情是“情報”。一個項目是否可行，先要通過情報的篩選。

為此，嚴誕生與中科院情報所進行深度合作，成立了中科誕生知識產權信息情報服務聯盟。

“第二重要的是法律，是我國與另一個國家在法律上的對接?！眹勒Q生說，法律是先遣。有的企業(yè)，資金都投下去了，東西也賣出去了，可人家卻說，你侵犯了我的知識產權！要求賠償一大筆錢，多冤啊！所以，企業(yè)一定要懂得依靠法律，保駕護航。

嚴誕生有著多年積累的海外資源，與澳洲、韓國、美國、英國、荷蘭、匈牙利等國的律師機構及協(xié)會保持著密切的聯系，建立合作聯盟平臺。不久前，在剛剛成立的中澳法律研究院，他擔任了院長一職。他還與“一帶一路”亞歐非貿易投資聯合促進會共同搭建平臺，謀劃共同發(fā)展。他同時還是大健康法律聯合創(chuàng)新聯盟的創(chuàng)始人，上海自主創(chuàng)新工程研究院副院長，中國老年健康醫(yī)學研究會的副會長。

嚴誕生籌劃著，在這樣一個又一個的發(fā)展平臺上，與合作方創(chuàng)造新的機會、分享新的業(yè)務，從而實現多贏，同時，也可以為律師尤其是年輕律師創(chuàng)造施展才華的舞臺。

有人調侃說，律師這個職業(yè)“看起來很美，說起來很煩，聽起來很闊，做起來很難”。

有人強調說，律師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既不代表正義也不代表邪惡，而是通過參與司法活動整個過程，去實現并體現正義。

嚴誕生認為，律師要具有哲人的智慧、詩人的激情、法學家的素養(yǎng)、政治家的立場，將四者統(tǒng)一于專業(yè)使命、職業(yè)良心與社會正義之中。

他說，“前路雖然很難，但理想很美，是我努力的方向?！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