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王清蓉
新山村印象(四章)
四川王清蓉
木板墻裙上的雕畫,淡了刀鋒,淹沒在塵埃里,低眉順眼。門扣在風里輕輕晃動,銹跡默然。
檐上有片瓦碎在院角,天空失去了整齊的韻腳。
天空一如既往地藍。
檐下的椽子里有蟲眼。凌亂的電線里,白熾燈泡穿越了時空,形單影只。
柏木橫在屋檐下,麻黃的軀干上留著時光的癤。它們忘卻了剝皮的痛苦,忘卻風干的記憶,任憑前塵舊事成空。
門框上的紅紙黑字的殘跡,載不起昔日的熱鬧與繁華。只有“生產(chǎn)致富”是一句箴言,高懸于閣樓上方,高懸于歲月之上。
連枷、木葉耙、背架子,一卷墊席,一只木馬,還有一張經(jīng)了風霜的桌子,在門外搖搖擺擺。
這里是羊木鎮(zhèn)新山村。
林立的小樓中間,一座老宅,老成了古董。
林立的小樓中間,我望見了童年的一盞煤油燈,照著老屋昏暗的脊梁。
他以第一書記的身份走進新山村時,那些荒蕪已久的山嶺張開了眼。
他是電力系統(tǒng)工作人員。他不是美猴王。但他站在山岡上,手一揮,就要把層疊的荒野點化成花果山。
手一揮,點染了一片希望,繪就了一幅藍圖。
一程又一程,一株株挺立的果苗,越過千山萬水,在新山村扎了根。一層又一層,綠葉上的陽光,折射出徹夜難眠的思索,還有揮汗如雨的艱辛。
新山,新綠。一張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在奔向小康的路上,溝壑盡展。
每一分希望,都熱愛拔節(jié)生長。
新山的枝枝葉葉,都在眺望。蘋果、核桃、獼猴桃,花生、蘑菇、木耳,還有十五枝次第綻放的桃花,都等你來。
你來,就開花。
你來,就把滿目繁盛獻給你,把四季的豐碩獻給你。
你可以叫它筆架山,因為那位從山下走出去的保寧府官員王連。你可以叫它廟子坪,你也可以叫它獅子梁,因為漫長歲月里,山上曾有座小廟或走過一只獅子。
青杠林里木葉稠。
那位官員,那座廟子,或者是曾經(jīng)有過的獅子,都消失在時光里。
只有我們的腳步踩在松軟的木葉上,落下的簌簌聲。
帶路的大爺笑聲爽朗,驚散了浮在林間的霧,陽光落下斑駁的光影。
折斷叢生的荊棘,在荒草里尋到路時,他說,年輕時從山下往廟子坪背糞,一天要跑二十個來回?,F(xiàn)在不行嘍,空著手跑五趟都不行。
尋找,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
如三月的這個上午,在新山村,這一段沒有目標沒有結(jié)果卻依然快樂的尋找,沉沉的暮靄散去,陽光灑滿山坡。
春風拂過了山岡,泛起絲絲漣漪。
對面山上,明月村的麥苗青青,菜花依稀。
張飛有沒有在這里安營扎寨,已不再重要。
那幾棵葳蕤的古柏,飽經(jīng)了風霜,身體里彌漫過硝煙,駐扎著歷史,流淌著新山人的血脈。樹皮上粗糙的疤痕,是時間的刻度。
古柏是新山人心中的守護神。那些特殊的歲月里,質(zhì)樸的村民也以特殊的方式保護了古柏。
植于樹身里的鐵鏵啊,生長著多少愛與痛?
舂米的碓窩完成了使命,散落在林間。日曬夜露,蓄滿一窩雨水,便是靜謐的眼,沉默地望向柏枝上的天空,深邃而遼遠。
馬蹄聲遠,刀光劍影飄散在歲月深處。
穿過明月峽的風,拂過往事滄桑。帥扎營的古柏無言,失去的和未來的光陰一樣從容。
樹根旁,還有幾朵不知名的小野花,在初春的風中搖曳。
我只是過客。
走過帥扎營時,滿心溫暖,為那些緘默千年的古柏,為敬畏與深愛著自然的新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