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春林
情感記憶與理性沉思——關于何玉茹的長篇小說《前街后街》
◎ 王春林
回顧新時期文學四十年來的發(fā)展歷程,不難發(fā)現(xiàn),一方面固然是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有很多曾經名噪一時的走紅作家,逐漸淡出人們的關注視野,但另一方面,卻也總會有那么一些作家,盡管一直默默無聞不溫不火,一直未曾走進某種醒目的文學創(chuàng)作潮流之中而一時大紅大紫,但卻始終未曾遠離文學現(xiàn)場,一直在以其內斂的文學品質不動聲色地顯示著自身的文學存在。河北作家何玉茹,很顯然就是這樣的一位作家。
實際上,何玉茹小說的一個特別之處,就是由明悅、二妮、小慧這三位女性形象一起共同構成了小說的主人公。而這,也就意味著小說中的自傳性因素其實散落在了這三位鄉(xiāng)村女性身上,其中的每一位女性身上都或多或少折射著何玉茹自身的成長經驗。與其說《前街后街》是一部成長小說,倒不如說它是一部社會小說更加具有合理性。又或者,一種更準確的說法是,借助于三位鄉(xiāng)村女性的成長歷程,通過黃村前街與后街兩條街長達半個多世紀以上的滄桑變遷過程的悉心描摹與展示,小說集中表現(xiàn)的,其實是一部共和國時代中國鄉(xiāng)村的發(fā)展歷史。唯其因為何玉茹極其精妙地把超過半個多世紀的社會風云變幻細針密線地編織進了明悅、二妮以及小慧這三位鄉(xiāng)村女性的成長歷程之中,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三位鄉(xiāng)村女性彼此交織的生命軌跡,實際上就可以被看作小說文本中三條互有交叉的藝術結構線索。關于小說的結構問題,作家寧肯曾經發(fā)表過相當精辟的見解:“結構即故事:開頭,沖突,發(fā)展,高潮,結尾,這是關于結構最簡單的回答。是一個小說家最基本的功夫,沒什么神秘的,以往一說到結構就有種神秘感,就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但什么是故事?僅僅是上面說的一個ABC邏輯嗎?故事的核心是什么?這就復雜了一些……也就是說真正要講的故事是:事情發(fā)生后的人物關系。是人物關系構成了小說真正的結構,即故事。故事與小說的分野也正在人物關系上:對‘故事會’而言是先發(fā)生事情,引出人,人服從于事件邏輯向前推進;但對小說家而言,常常不是一個事件觸動他寫作,而是一種人物關系觸動了他,常常是先有了人物關系才開始現(xiàn)編故事,所有的故事都誕生并服從于人物關系。所以更直接地說結構即人物關系。”在我看來,寧肯對于小說結構問題的一個突出貢獻,就是對于這一問題的“去神秘化”。“結構即人物關系”,看似特別尋常的一句話,其中所凝結的卻是寧肯孜孜不倦多年探求的創(chuàng)作經驗。
寧肯所謂“結構即人物關系”的智慧論斷,具體落實到何玉茹的《前街后街》中,實際上也就變成了明悅、二妮以及小慧這三位正處于成長過程中的鄉(xiāng)村女性之間的關系。但要想討論明白這三位鄉(xiāng)村女性之間的關系,我們就須得首先理清楚黃村前街與后街之間的關系。因為二者之間實際構成的,是一種決定與被決定的關系。前街和后街,是黃村兩條對比特別明顯的街道:“前街的房子是青磚、青瓦壘就的脊頂,后街的房子是土坯、爐渣做成的平頂,一高一矮,一青一土,自是不一樣呢。”一者是青磚青瓦,另一者則是土坯爐渣,這種對比所明確說明的,正是前街與后街格外明顯的貧富不均現(xiàn)象。與此種貧富不均狀況相對應的,是前后街人各自不同的存在形態(tài):“不過前街人的說話兒跟后街人的說話兒是不一樣的,前街人不大說眼前的事,說的多是書本、或是國家、國際,后街人說的則多是莊稼,或是左鄰右舍,前街后街?!睆谋砻嫔峡?,似乎只是前街后街各自關注的對象存在著差異,但究其實質,反映出的卻是前街與后街之間不同的文明程度。唯其因為前街后街這兩條街之間的爭斗與沖突實際上已經構成了農業(yè)合作化運動之后數(shù)十年間黃村社會最顯豁的表征,所以何玉茹才會把她的這部長篇小說干脆就命名為“前街后街”。某種意義上,前街后街的角力變遷過程,完全可以被理解為一部黃村的當代史。
其實,黃村這一村名的由來本身,就與土改時前街后街力量的此消彼長密切相關。黃村本來叫作宏村,原因在于前街人大多為宏姓人。因為宏姓的前街人不僅居住在先,而且土改前在村里長期處于絕對的強勢地位,所以村莊就被稱為宏村。鬧土改的時候,翻了身的黃姓后街人便借助于政治運動的力量,挑戰(zhàn)前街的宏姓人,硬生生地把“宏村”改成了“黃村”:“宏姓人雖一百個不樂意,但乾坤扭轉,大勢所趨,便也只有順從的份了。”然而,雖然“宏村”被迫變成了“黃村”,但這個村所經歷的土改卻終歸是沒有怎么傷筋動骨的和平土改,日常生活中宏姓人某種趾高氣揚的優(yōu)越感,依然表現(xiàn)得特別明顯。四清運動的時候,后街人對所謂的階級斗爭群起響應應者云集,以強勁反彈之勢一下子就占據(jù)了黃村全部的領導崗位。后街的黃塊與前街的宏斯,雙雙被免職,取而代之的,是來自于后街的貴生爹和黃二牛。文化大革命期間,由于牛鬼蛇神眾多的緣故,如同衛(wèi)生所的宏先一樣的被批斗者,大多都是前街人。二妮之所以能夠在這個期間成功上位,成為黃村的革委會主任,與她憑了直覺的指引,很快成立并主導了一個以后街人為主體的造反派組織關系密切。到了這個時候,盡管前街與后街的分野在很多黃村人心里依然非常明確,但在黃村的實際當家人二妮心目中,對此倒頗有些不以為然?!拔母铩焙笃?,二妮被提拔到公社工作之后,前街人宏濤成為了黃村的一把手:“這半年時間二妮力排眾議,特別是后街人的反對,在上級領導面前力薦宏濤,終于使宏濤如愿以償,也使前街人第一次站到了黃村最重要的位置?!比绻f黃村的“文革”更多地與二妮聯(lián)系在一起,那么,“文革”結束后身處改革開放與市場經濟時代的黃村,就更多地與宏濤聯(lián)系在一起。
但請注意,或許與何玉茹寫作意圖的傳達有關,《前街后街》中存在著一種敘事速度逐漸加快的現(xiàn)象。一開始講述明悅、二妮與小慧她們少女時代故事的時候,敘事速度特別舒緩自如,甚至會給人一種信馬由韁的感覺,但從四清運動開始,敘述者的敘事速度就開始明顯加快,此后的“文革”以及其后的改革開放與市場經濟時代,敘事速度簡直就是快馬加鞭。尤其是宏濤當政之后迅疾城市化的黃村,其變化速度完全可以與敘事速度相匹配。第十一章的第52節(jié)尚在交代宏濤上任后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在村西另辟新地,鼓勵要蓋房的社員在新地建造二層樓房,樓房要整齊劃一,街道要軋成寬敞的柏油路,慢慢地,整個黃村要變成城市一樣的新村?!钡搅?3節(jié),就已經“很快建起了一家附屬制藥廠,一家搪瓷廠。兩家廠都能容納百十人以上,前街后街的年輕人幾乎可以統(tǒng)統(tǒng)網羅進去,不甘心種田的年輕人,從此不出村便可以和城里人一樣,既不風吹日曬,又能把錢掙到手了?!比欢粋€無法否認的事實卻是,在這個急遽發(fā)展的城市化進程中,整個黃村都已經面目全非了。到了這樣一個城市化強勁沖擊的時代,前街與后街之間的矛盾事實上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問題反而變成了黃村自身還能否繼續(xù)存在下去。小說的第1節(jié)叫作“前街和后街”,最后的第62節(jié)依然叫作“前街和后街”。但到了最后一節(jié)的“前街和后街”,卻很顯然已經是物非人亦非了,即使保留了前街后街的名稱,黃村物非人非的結局或者說黃村的最后消亡都是不可避免的。何玉茹所采取的其實是一種極其鮮明地站在農民一邊的鄉(xiāng)村本位價值立場。正是從此種精神價值立場出發(fā),何玉茹不僅不無真切地敏銳發(fā)現(xiàn)了明悅這一類鄉(xiāng)村女性形象的存在,而且還把一種守望鄉(xiāng)村世界的精神行為賦予到了明悅身上。當周圍的人們都趨之若鶩地奔向城市迫不及待地融入到城市化進程之中的時候,只有明悅心甘情愿地留守著曾經的鄉(xiāng)村,留守著自己的內心世界。在對于明悅所堅守的精神價值立場表示強烈認同的同時,何玉茹一種批判否定城市化進程的思想傾向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就這樣,從土改時最早的彼此間角力爭斗起始,一直到市場經濟時代黃村自身逐漸地消融于城市化的進程之中,前街與后街之間或隱或顯的矛盾沖突的確構成了黃村的一部當代史。
某種意義上,黃村前街后街之間的文明差異和緊張對立,從根本上決定著明悅、二妮與小慧這三位鄉(xiāng)村女性之間時而親密時而疏離的關系構成。三位鄉(xiāng)村女性,二妮是后街人,小慧是前街人,只有明悅家的位置比較特別:“明悅家住在前街與后街之間,就是由前街通往后街的一條馬道里。”雖然居住于前街與后街之間,但“明悅家的房頂鋪的青瓦,墻面壘的青磚,這樣的人家不在前街也要歸于前街了?!庇纱丝梢?,單就這三位鄉(xiāng)村女性的家庭出身來說,一位后街人,兩位前街人,兩條街道之間力量對比是不均衡的。事實上,三位鄉(xiāng)村女性之間彼此間的影響與被影響關系,與這種力量的不均衡也可以說是相匹配的。具體來說,在四清運動發(fā)生之前,一直是明悅和小慧她們兩位在影響著二妮。首先,是明悅家給二妮提供了一個大開眼界的機會:“那是什么樣的家啊,父母拿起書來就能讀,拿起筆來就能寫,說出話來就如同莊稼地垅一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橫是橫豎是豎的,不像她父母,大字不識一個,張口就是臟話,吃的穿的住的,樣樣是提不起來的。”從日常的飲食,到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再到讀書之類的精神生活,只有在深入接觸明悅與小慧之后,二妮方才真切意識到自己家與她們兩家,或者說是后街人與前街人之間存在著的巨大差距。既然已經明確意識到了差距的存在,如何有效縮短自己家與兩位閨蜜家的文明差距,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二妮的一種現(xiàn)實選擇。二妮的改造事業(yè),是從自己和家庭開始的:“從買第一塊香皂和第一支牙膏起,二妮就仿佛一個剛學會騎自行車的人,上去了就歪歪扭扭地一直往前走,再也休想從容地跳下車了?!睙o論如何不能不強調的一點是,既然要以明悅和小慧為師,向她們學習看齊,那二妮與她們尤其是小慧之間的不對等,簡直就是一定的:“跟小慧好的時候也不覺得,一旦不好了,二妮才覺出,原來她跟小慧仍隔了千山萬水一般呢。而這進門,也如翻山越嶺一般,須要十二分的努力,又要十二分的小心,稍一大意,就可能滾下山來,前功盡棄。”盡管說三位鄉(xiāng)村女性的關系總體上是和諧的,但這和諧中,卻又是隱含著二妮的隱忍與眼淚的。指出這一點,倒也不是說明悅和小慧在有意識地歧視二妮,而是意在強調凸顯文明本身就必然攜帶著的那種壓力。
對二妮來說,這種源自于文明差異的巨大壓力,是隨著四清運動的發(fā)生,隨著自己政治命運的變化而得以消解的。由于小慧無意間對于黃塊的率性“揭發(fā)”,駐村工作隊,決定把時任村支書黃塊作為運動的重點開展調查。雖然黃塊也曾經痛哭流涕地一開會就檢討自己,但到最后,他和大隊長宏斯還是一塊兒被一擼到底了。沒曾想,黃塊的下臺,到最后成全了的居然是自家那位大膽撲辣敢作敢為的女兒二妮。父親在臺上時意識不到,父親下臺后,二妮方才明確地意識到了權力的重要。從這個時候開始,二妮便把自己追求的重點由文明而轉換為現(xiàn)實權力:“果然,自那以后,二妮與小慧、明悅的交往少了許多。二妮以一個共青團員的身份,出其不意地向當下的村支書黃二牛遞交了第一份入黨申請書。”就這樣,天生一股犟勁的二妮,義無反顧地踏上了獨屬于自己的政治道路。實際上,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人各有志的二妮與明悅她們倆分道揚鑣,走上了別一條人生路徑。一方面,為了徹底改變自己以及家庭的命運,由最初的向往追求文明到后來的政治道路選擇,二妮的確“識時務者為俊杰”,有著適時的投機和鉆營。但在另一方面,她的所作所為卻一直都堅持恪守著人性的底線,始終不曾為了自己的飛黃騰達而去落井下石,去傾軋周圍的親朋好友。即使面對著宏先這樣一位有前科的歷史反革命分子,她也總是在竭盡所能地保護他渡過難關。一言以蔽之,以上兩個方面有機整合的一種結果,就使得二妮成為了《前街后街》中具有相當人性深度的一位人物形象。
二妮的形象固然重要,但相比較而言,小說中最不容忽略的一個人物形象,卻是明悅。明悅的特別處首先在于,她是一個不健全的殘疾人,雖身為啞巴,但卻不僅從來不自怨自艾為此而自卑,而且也還有著一種足夠強大的內心世界。雖然只是一位正處于成長過程中的柔弱鄉(xiāng)村女性,但在黃村這樣一個特定的地域空間,在故事所發(fā)生的那個時段里,明悅的存在往往意味著一種超越意識形態(tài)規(guī)范,超越具體歷史語境限制的人性尺度與精神哲學尺度。比如,面對著彼此之間因為黃塊的存在發(fā)生著很大誤解的小慧和小慧媽,明悅既為小慧難過,也為小慧媽難過,同時卻又倍感一種無力的憂傷與絕望,此時此刻的明悅,就已經不再是黃村狹小世界里的一位普通鄉(xiāng)村女性,而是成為了一位為人類的苦難存在而倍覺憂傷絕望的悲憫情懷的體現(xiàn)者。也只是因為如此,所以,二妮才會對于明悅生出一種特別的感覺:“明悅明月,要把你比作明月,小慧頂多也就是盞路燈吧。”不只是二妮,對于明悅,小慧也有著與眾不同的感覺:“明悅有她的主見是肯定的,那主見像是長在心里,平時也顯不出什么,有時甚至是一副沒主見的樣子,可說不準什么時候,它就出人意料地出現(xiàn)了?!?/p>
必須承認,二妮和小慧的感覺判斷都沒有錯,此后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強有力地證明著明悅其實就是如同“明月”一般的有自己主見的一種永恒存在。比如,當二妮正在會場上被貴生苦苦折磨無法脫身的時候,不由分說地把她從批斗現(xiàn)場強行拉走的,就是明悅。同樣的,在聽到身邊的貴生一直喋喋不休地用污言穢語談論毀謗著二妮的時候,毅然挺身而出當眾打了貴生兩個耳光的,也還是嫉惡如仇的明悅。如果說對二妮不管不顧的呵護,還可以從關系密切的嫡親姐妹的角度加以解釋的話,那么,明悅對于其實與自己毫無淵源關系的宏先大夫的呵護行為中所見出的,就是一種極其難能可貴的普度眾生的悲憫情懷了。面對著當時那樣一種一邊倒的革命態(tài)勢,明悅義無反顧地呵護救助宏先的行為。相比較來說,假若二妮是識時務者,那么,明悅就很顯然是一個不識時務者。人都說“識時務者為俊杰”,那么,如同明悅這樣的“不識時務者”就應該被看作是圣賢。自打對宏先徹底失望之后,明悅就更喜歡沉浸在一己的世界里了:“她自己的世界,不過就是一棵莊稼,一片綠葉,一個果實,一隊匆匆行走的螞蟻,一堆五顏六色的絲線……”明悅所最終抵達的,就真可謂是一種“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的至真至純至高人生境界了。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的話,那只能是,明悅是我們這個虛浮時代里一個殊為難得的定海神針式的人物。時代越是心浮氣躁,明悅的神定氣閑超然物外就越是難能可貴。
把何玉茹關于市場經濟時代不無夸張的漫畫式描寫,與小說終結處關于明悅在自家的責任田里喜悅勞動的場景結合起來,我們即不難得出一個明確的結論,那就是作家對于八十年代以來的社會生活持有一種批判和反思。當然,何玉茹尖銳犀利的批判矛頭,也同時指向了“十年浩劫”的“文化大革命”時代。這一點,無論如何都無可厚非。然而,需要格外注意的一點是,在這部敘事時間跨度長達半個多世紀的長篇小說中,一種隱隱約約存在著的思想傾向便是對于“文革”前十七年的認可與肯定。細細想來,何玉茹之所以會有這種思想傾向,具體原因恐怕有二。其一,何玉茹自己的青春歲月在“十七年”期間度過,從忠實于自己情感記憶的角度來看,對于那個特定的時代有所留戀肯定,就是合乎情理的事情。其二,與即將成為一種普遍生存現(xiàn)實的城市化相比較,何玉茹更加認可肯定鄉(xiāng)村田園的農業(yè)化的生活方式。由此,一個不容回避的問題就是,一個作家在從事小說創(chuàng)作的時候,到底應該更看重理性的沉思,抑或還是應該更依賴自己的情感記憶?從一種實際的創(chuàng)作情形來說,不論是情感記憶,還是理性沉思,哪一個都不能少。然而,在強調理性與感性一個都不能少,必須同時介入創(chuàng)作過程的同時,我們也須得明白,不同的作家個體各自對理性或感性的依賴程度并不相同。根據(jù)我的閱讀體驗來判斷,如同何玉茹這樣的一類作家,在寫作時所依仗的,恐怕更多還是自己的情感記憶。最起碼,如同《前街后街》這樣的小說文本,倘若離開了寫作主體足夠豐富真切的情感記憶,無論如何都是無法想象的。
本文系“2013年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13&ZD122世界性與本土性交匯:莫言文學道路與中國文學的變革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王春林:山西大學文學院
注釋:
[1]寧肯、王春林:《長篇小說的魅力——寧肯訪談錄》,《百家評論》,201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