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云飛
《敦刻爾克》,107分鐘,6420秒的高潮,可謂電影史上的一個神話。將一個真實事件拍得高潮迭起,主要因為導演將懸疑片的技法引入戰(zhàn)爭片,捕捉到了士兵敗退時的心態(tài)——天上有轟炸機,海上有魚雷,后方有追兵,被德軍包了餃子的40萬英法聯(lián)軍,退集敦刻爾克海灘一隅,欲渡河無船,腸中車輪轉(zhuǎn)——恐懼、絕望、想媽媽。以致最后,存活成為自私的通行證,文明教養(yǎng)的皮全部扔給和平社會。
這種心態(tài)如何呈現(xiàn)?導演諾蘭用的方式,是把敵人當作死神。死神永遠躲在暗處,影片中只展現(xiàn)英軍的人與事;作為敵軍的德方,只展現(xiàn)其令人心驚肉跳的轟炸,暴風驟雨般射過來的子彈及魚雷。大俯角下,擠擠挨挨的士兵暴露在海天之間,當敵機轟炸時只剩下本能的自我保護行為:抱頭蹲下。每個人的心臟都如敲破了的鼓。轟炸過后,一些人殞命,存活者也被死神拽了一把,臉上蒙了層絕望的死灰。
士兵們已不再奢望組織上吹響救援的集結(jié)號,一群一伙地爬到小橡皮艇上,想漂回家;但還沒等他們爬上去,一個巨浪就把小艇掀翻了。一個老兵絕望了,獨自向大海走去,想泅渡海峽,但一個浪打來,就不見其蹤影。防護壩上的海軍將領,看著這一切,無能為力。他看到敵機飛來的一剎那,也無奈地閉上眼睛。
戰(zhàn)爭中只有生死,沒有英雄。生死面前,道義亦亡。逃亡伊始,一個法軍士兵剝下已亡英軍士兵的衣服,穿在身上——此時的撤退,只接受英軍,不接受法軍。他和幾個英軍士兵找到一條擱淺的船,等待漲潮時漂起逃生。但船上人太多,漂不起來;因此要找一個離開“方舟”的人——其他人得知其身份后,選定了他。內(nèi)亂還沒告終,敵軍子彈就把船艙打成馬蜂窩,船艙進水,一群人基本都接受了末日的審判。
戰(zhàn)爭是對文明和人性的徹底摧毀。它最大潛能地挖掘出人類的惡毒與陰險,讓人性顯露出猙獰的嘴臉。戰(zhàn)爭,是人類將動物爭斗本能的放大——放大到同類相殘。所以,如果這個世界上仍有戰(zhàn)爭;那么,萬物之長的人類便處于世界最低層。
但本片對戰(zhàn)爭的反思,沒有深入。這是本片一大缺憾:畢竟,歷史是曾經(jīng)的現(xiàn)實,電影是現(xiàn)實升華的藝術,任何一種藝術都不能忘卻人類整體文明的提升。
該片的重頭戲,是再現(xiàn)當時的“發(fā)電機行動”。當時,有上千艘民間客船、駁船、漁船、貨船甚至私人游艇,參與該行動。這些駛自民間的“月光石號”“含羞草號”等船只,是承載敦刻爾克大撤退的主力軍。
看到一艘艘民間船只駛至敦刻爾克海域,我相信許多觀眾的眼圈會泛潮。是的,當你絕望無助、坐以待斃之時,“當40萬人無法回家,家為你而來”,大不列顛的船民們以實際行動詮釋著國與家的含義。迎接這些敗退之師的,沒有咒罵譏嘲,只有牛奶、面包和啤酒,連盲人也夸贊他們“干得好”。國與家,第一次讓人覺出聯(lián)結(jié)在一起的溫暖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