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
監(jiān)獄大門洞開,一個死刑犯被押上刑車,刑車馳向郊外。
“呯”槍聲結(jié)束了這個才19歲的搶劫殺人犯的罪惡人生。
緩緩?fù)瞥銎赫l之過。
初春,夕陽西下,柳枝吐綠,小草顯綠。
一對夫妻緩緩走著,男的叫羅法仁,鄉(xiāng)村初中的校工,女的叫何翠珠,農(nóng)民,家庭婦女。兩人默默無語,似乎在生著悶氣。
忽然,何翠珠又繼續(xù)埋怨道:“我提醒過你兩次,叫你給觀音菩薩磕頭,你就是站著不動!不磕頭,心不誠,觀音怎能送子呢!”
羅法仁歪過頭來望了望比自己小八歲的妻子,仍然不服氣地說:“什么事都要依你,遷就你才行!一年前我依你,兩次去拜觀音,也磕了幾個頭。她送子了嗎?”
何翠珠也不相讓,反唇相譏:“俗話說‘好種子出好苗,好葫蘆鋸好瓢’。地再好,種子不好能長出好苗嗎?”
倆人高一句低一句地互相埋怨,后面跟上來一人,是鄉(xiāng)村初中的王校長。
王校長打趣道:“兩口子拌嘴,謹(jǐn)防腳下絆著!”停了一下,認(rèn)真地說,“你倆的話,我都聽到了。現(xiàn)在什么時代了,還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何翠珠不服氣地:“王校長,你可別這么說,心誠則靈。前村老李家兒媳婦不生育,后來拜觀音,觀音不是給她送來個大胖小子嗎!”
王校長一笑:“老妹,你不知道內(nèi)情。人家?guī)状稳メt(yī)院看大夫,治好了病才開花結(jié)果的。”
兩口子認(rèn)真聽著,若有所思。
何翠珠仍有點半信半疑:“真的?”
王校長規(guī)勸道:“真的,求神不如求醫(yī),你們也到醫(yī)院檢查一下吧。”
羅法仁夫妻倆走到門口,正瞅著墻上貼的“包治不孕”小廣告,旁邊來個40多歲的胖女人。
胖女人湊上來打招呼:“你二人是來想治不孕的吧?”
何翠珠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胖女人立刻自告奮勇地推薦著:“治病嘛,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guī)闳ツ莻€診所,專治婦女不孕的?!?/p>
何翠珠半信半疑地:“行嗎?”
胖女人肯定地:“行。我妹妹就是在那里治好,還生了雙胞胎呢!去吧,碰到我,你算碰巧了。我?guī)闳ィ朱`又省錢!”
夫妻倆疑疑遲遲地跟著胖女人走了。
診所門口掛著個“專治不育”的小牌子,里面只有一桌一椅一張床,還有一個40多歲的男醫(yī)生。
胖女人:“張大夫,我?guī)聿∪肆耍 ?/p>
張醫(yī)生連忙站起來:“好啊,請進(jìn)!”
老羅夫妻倆進(jìn)屋坐定。
張醫(yī)生端詳著何翠珠:“多大啦?”
何翠珠剛要回答。
忽然,門外進(jìn)來三個人,直面張醫(yī)生:“我們是縣衛(wèi)計委派出的醫(yī)務(wù)檢查人員,請問你有從醫(yī)執(zhí)照嗎?”
張醫(yī)生似乎很鎮(zhèn)定:“有!沒有執(zhí)照哪能開業(yè)呢?!闭f著剛拿出香煙,遭到拒絕。
檢查人員:“那請拿出來讓我們看查一下。”
張醫(yī)生慌了:“啊,我忘帶了,丟在家里呢。”
檢查人員:“那不行,沒有執(zhí)照就沒有從醫(yī)資格。立即關(guān)門,請跟我們走一趟?!?/p>
張醫(yī)生被帶走了,胖女人也溜了。
羅法仁瞪了何翠珠一眼:“是個鬼你都相信是大仙?!?/p>
何翠珠不服地:“那你也不跟著來了嗎?”
羅法仁:“不聽你的,能行嗎!”
夫妻倆正端坐在不孕不育科室,聆聽大夫診斷。
醫(yī)生看著兩張檢查化驗單,問道:“你們結(jié)婚多少年了?從沒來過醫(yī)院檢查嗎?”
羅法仁拘謹(jǐn)?shù)兀骸敖Y(jié)婚三四年了,沒檢查過?!?/p>
何翠珠有些迫不及待:“醫(yī)生,到底怎么回事?”
醫(yī)生看了看倆,鄭重地宣布:“從化驗單上看,女的正常。男的有些問題,精子量偏少,還有些發(fā)育不正常的精子?!蓖A艘幌?,又補上一句,“這很難懷孕呀?!?/p>
何翠珠瞪了羅法仁一眼:“我說過嘛,好地要有好種子才行!”
羅法仁不與她拌嘴,只是緊張地問:“醫(yī)生,這……能治嗎?”
醫(yī)生:“能治,別緊張。現(xiàn)在醫(yī)學(xué)發(fā)達(dá)了,這病好治!”
兩口子異口同聲:“謝謝!謝謝醫(yī)生!”
為了安慰他倆,醫(yī)生還故作輕松,開了一句玩笑:“將來生了孩子,可別忘了給我們送紅雞蛋呀!”
“一定!一定!”兩口子喜滋滋地。
醫(yī)生低頭開了處方。
清早,閑得無聊的翠珠,挎了籃子想去買菜。
羅法仁看見了,連忙奪下籃子,緊張地問道:“你干什么去?”
何翠珠:“買點菜?!?/p>
羅法仁:“不行,我去買!菜市里人多,萬一碰到、撞到……”
何翠珠撇了撇嘴道:“我是木雕泥塑的呀!成天在家坐著,這不能做,那不能搞,我都快憋死了!才三個月,沒事的?!?/p>
羅法仁近似哀求地:“聽我的吧,翠珠,我還能害你嗎!”
何翠珠:“上次到醫(yī)院查胎,醫(yī)生說過可以適當(dāng)活動活動嘛。”
羅法仁:“活動?可以,每天學(xué)校放學(xué)了,我陪你走動走動。”
何翠珠笑了笑,點點頭:“好吧,為了肚子里的小東西,真是……”
大肚子的何翠珠坐在后排座上,羅法仁坐在她的身邊,車子行駛得較慢。
羅法仁看看前方,仍不放心地交待司機:“放慢點,她經(jīng)不住車顛?!?/p>
司機有點不耐煩:“我已經(jīng)放慢了呀!”
羅法仁仍不放心:“路不好,是要放慢點?!?/p>
司機真煩了:“行了,行了,皇帝老子生太子,也沒有這樣金貴的!”
出租車到了醫(yī)院門口,羅法仁背著和提著兩個大包,攙扶著翠珠進(jìn)了醫(yī)院。
羅法仁焦急地坐在長椅上,汗珠直滴,直用手擦。
產(chǎn)房傳出了嬰兒大聲啼叫。
一位護(hù)士走出來報喜:“生了,大胖兒子!”
羅法仁像安了彈簧似地一跳多高,沖進(jìn)產(chǎn)房,看到兒子,顧不得其他,情不自禁地發(fā)出大嗓門:“好!好!好!”
醫(yī)生、護(hù)士都笑了。
羅法仁太興奮了,只是彎下腰來,挨著兒子嫩臉蛋瞅著,笑著。
翠珠故作生氣地嗔言道:“死鬼,光看兒子就不顧兒子他娘了!”
羅法仁這才似乎清醒:“對,對,你辛苦了!辛苦了!”
女醫(yī)生說:“老羅,你中年得子,不易呀,要起個好名字!”
羅法仁點點頭,突然說:“我有兒子全靠醫(yī)院里大家?guī)兔?!你們給孩子取個名,將來也留個念頭?!?/p>
大家想著。
女醫(yī)生提議道:“老羅家中年得子,皆大歡喜,我看就叫歡喜吧!”
一護(hù)士想了想,不太同意:“大家歡喜還不夠味,簡直就是狂喜呀!”
女醫(yī)生:“好,叫狂喜,怎么樣,翠珠?!?/p>
何翠珠笑了笑:“好,聽大家的!”
羅法仁也附和著:“聽大家的,聽大家的!哈哈,感謝大家呀!我去家多染紅雞蛋送來!”
何翠珠的親人們齊聚在這里。
出租車來了,鞭炮聲響了。
停下車,一個婦女連忙上去接孩子:“翠珠,我來抱?!苯舆^孩子,徑直向家里走去。
人們有坐的,有站的,大家贊聲不絕。
“這孩子團(tuán)頭大耳胖胖的臉,多漂亮呀!”
“瞧,都會睜眼了!”
“起名字了嗎?”
羅法仁回答:“起了,叫狂喜?!?/p>
何翠珠補充道:“名字是醫(yī)生、護(hù)士起的?!?/p>
“好,好,不是歡喜,不是大喜,是狂喜!”
“好美的名字??!”
屋里,彌漫著一片歡樂氣氛。
清早,羅法仁打掃著院子,汗水淋漓,何翠珠在忙著做飯。
長的白白胖胖的狂喜已經(jīng)三歲多了,他獨自玩著玩具槍??墒牵瑹o論怎樣扣扳機,子彈總是射不出去。他急了,立刻命令似地叫著:“爸,你來!我的槍打不出子彈來了!”
羅法仁連忙放下掃帚,走了過來,撥弄幾下,仍射不出子彈,不由地說:“壞了。你玩壞了,明天我拿去找人修修?!?/p>
狂喜搖搖頭:“不要修的,要買新的!”
羅法仁作了讓步:“好,買新的槍?!?/p>
狂喜得寸進(jìn)尺:“還要買飛機!”
羅法仁再作讓步:“行,槍和飛機一起買?!?/p>
狂喜又提高了價碼:“還有坦克和兵艦,都要一起買!”
羅法仁不高興了:“你這孩子得寸進(jìn)尺!一下買那么多,你能全玩嗎?”
狂喜望了望羅法仁,忽然“哇哇”哭了起來。
何翠珠聽到哭聲,如同針扎了似的,立即從廚房跑了出來,大聲地詢問著:“怎么著?怎么著?”
狂喜哭聲更大了。
何翠珠一邊給狂喜擦淚,一邊哄著:“寶貝,別哭,別哭!”
羅法仁解釋著:“他要槍、飛機、坦克和兵艦一起買,一下子能玩得了嗎?”
何翠珠:“全買就全買唄,能多花幾個錢!看把寶貝急得這樣子?!?/p>
狂喜見媽媽支持,掐著小腰,搖晃著小腦袋,氣更足了:“就要買,就要全買!”
羅法仁對何翠珠瞪著眼:“你怎么這樣慣他!”
何翠珠一步不讓地:“慣就慣。前幾年想慣孩子還沒有呢!”說罷,抱起狂喜,“走,進(jìn)屋吃飯去。吃完飯,你爸爸不給你買,我?guī)闵辖仲I去,挑好的買!”
羅法仁氣得無語,搖搖頭,跟著進(jìn)屋。
狂喜認(rèn)為得勝了,回頭向羅法仁做了個鬼臉。
桌上擺著包子、綠豆稀飯,還有每人一個煮雞蛋。
羅法仁剛剝好一個雞蛋,狂喜立刻搶過去。
羅法仁:“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你有一個嘛!”
狂喜蠻橫地:“我要吃兩個!”
何翠珠卻依著兒子:“他吃兩個就吃兩個唄,大人還不讓孩子!”
狂喜望了望媽媽,更進(jìn)一步:“這三個我都要吃!”
何翠珠望著狂喜,笑嘻嘻地說:“好,都?xì)w你吃,好長身體!”
羅法仁放下筷子,憤憤地說:“翠珠,你這樣慣著孩子,將來怎么得了??!”
何翠珠:“慣就慣了,他不是還小嘛!”
“小,?。 绷_法仁氣憤地說,“俗話說‘三歲不成器,到老都是驢狗子貨?!?!”
何翠珠:“船到彎處自然直,孩子長大了,就好了。”
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
忙了一天的羅法仁有些累了,他正坐在屋外小凳子上休息,忽然后背猛地一沉,回頭一看,五歲的狂喜突然猛撲在背上。
羅法仁有些不耐煩,催道:“下來,下來,爸今天累了。”
狂喜:“就不下,就不下!”更進(jìn)一步,一縱身騎在羅法仁的肩上,小手拍著他的頭部,命令地,“扛我,扛我!”
羅法仁不讓步:“不扛。我累了,你下來!”
何翠珠正巧從屋里出來:“法仁,你扛扛吧,只要寶貝高興!”
羅法仁瞪了她一眼,對這個比自己小七八歲的老婆,大事小事,總是自己敗下風(fēng)。雖然心里極不情愿,還是勉強站起來,讓狂喜騎在脖子上。
狂喜高興地:“走,騎著走!”
何翠珠也催著:“走,走兩步呀,不走不是死馬嗎!”
羅法仁又勉強地走了幾步。
狂喜更得意了,他眨了眨小眼,搞了一個惡作劇,小便順著法仁脖子上流下來。
羅法仁手一摸,連忙將狂喜放下來,怒斥著:“混賬,簡直不是東西!”
狂喜看看何翠珠,“哇”地哭起來。
何翠珠一把將孩子摟在懷里,吵道:“你兇什么,寶貝被你嚇成這樣!”又低頭安撫狂喜,“寶貝甭哭,有媽在這里呢!”
羅法仁:“你就知道慣!慣!慣!”
何翠珠:“我就知道慣!怎么著?據(jù)老一輩人說,‘童言無忌,童尿沖喜?!退隳阆驳脚R(淋)頭了,該高興還來不及呢!”又低頭哄狂喜,“寶貝,你別哭了,爸爸是個老壞蛋!”
狂喜這才破涕為笑,指著羅法仁:“對,老壞蛋,老壞蛋!”
這是學(xué)校校園角落的一個小院子,院子里還住著王校長家。
六歲的狂喜騎著兒童小三輪車在院子里轉(zhuǎn)著,騎到校長屋外角落旁,將車停下來了。他看見雞窩里有兩個雞蛋。他瞅瞅無人,立刻將雞蛋拿過來裝進(jìn)童車筐里,剛要騎走,不巧被校長兒子小波出門碰到了。
小波立刻制止:“狂喜,站住,把雞蛋放回雞窩里!”
狂喜猶豫了一下,立即蹬車回家,小波緊跟不舍。
何翠珠正出房門,狂喜一停車,撲在她懷里。
狂喜似有委屈地:“媽媽,小波打我!”
小波:“我沒打他,他拿我家雞蛋!”
王校長此時也走出門來,喊道:“小波,怎么啦?”
何翠珠:“校長,你家小波追到門上要打我家狂喜呢。你大他小,不興這么欺負(fù)他的呀!”
王校長態(tài)度平靜地:“小波,你打弟弟了?”
“沒有?!毙〔ㄓ行┪卣f,“他偷我家雞蛋,我來要的?!?/p>
何翠珠難堪了,索性胡扯起來:“雞蛋是我家的,怎么變成你家的呢!你家的雞蛋有字嗎?有記號嗎?”
王校長知道何翠珠為人,搖搖頭,息事寧人地:“小波,回來,回來做作業(yè)?!钡牵鲇诤眯?,仍不住說了一句,“翠珠啊,小孩子都要管??!小樹不育直,長大就彎了啊。”
何翠珠不領(lǐng)情,反唇相譏:“是的,校長啊,我不識字,沒文化,大老粗,不像有文化的人家會管孩子!”
王校長搖搖頭無語,父子倆無語進(jìn)屋。
11歲的狂喜與顯得比他小些的小伙伴們在操場上踢足球。由于他長得人高馬大,當(dāng)了守門員。
突然,球被對方踢出界了,旁邊一個年輕母親正拉著小女孩在操場邊散步,見到球滾到自己面前,小女孩掙脫媽媽的手,跑去抱起足球。
狂喜大為光火,出場奪過球來,將小女孩推倒在地上,小女孩大哭。
年輕母親不高興地上來指責(zé)狂喜:“你怎么這樣粗野!”
狂喜歪著頭,蠻橫地:“我就這樣!誰叫她撿我的球!”
年輕母親更生氣了:“她多大,你多大!球你奪回去也就算了,怎么還把她推到?”
狂喜也瞪眼:“我就推了,怎么辦吧!”
年輕母親氣得結(jié)結(jié)巴巴:“我……我還沒見過……這種孩子!”
這時,老羅夫妻路過操場,見這情形,他倆立刻走過去。
了解了真相后,羅法仁連忙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家孩子!”
年輕母親有點消氣了:“沒什么。這孩子是該好好教育,不然將來走到社會上……”
何翠珠突然打斷她的話:“小孩的事何必上綱上線的!再說,你家小孩也不是省油的燈!她不撿球,能出事嗎?”
年輕母親氣又上來了:“你這大嫂,怎么這樣不講理,我家小孩我當(dāng)然回家教育,可你……”
羅法仁連忙打斷她們:“不爭了,不爭了,小孩的事別讓大家傷了和氣??裣玻旖o人家賠禮道歉!”
狂喜瞧了何翠珠一眼,不動。
何翠珠:“賠什么禮,一個巴掌拍不響,雙方都有責(zé)任!”
羅法仁急了:“你不能這樣講!”
何翠珠瞪了羅法仁一眼:“你胳膊肘子往外拐!反正我家孩子不能吃虧!”
正在這尷尬的時刻,上課的預(yù)備鈴響了,狂喜立刻借此機會奔向教室。
班主任吳老師正在專心上數(shù)學(xué)課,教室一片安靜,除了狂喜之外,同學(xué)們都在全神貫注上課。狂喜不想聽,也聽不懂,他閑得無聊,看著前桌劉小艷的小辮子,想出了歪點子,用小繩子一頭拴在劉小艷辮子上,一頭拴在自己桌子上的墨水瓶上。望著這個“杰作”,狂喜得意地偷笑了。
忽然,吳老師提名:“劉小艷,請上講臺來,將黑板上這道題演算一下?!?/p>
劉小艷一站起來,將墨水瓶帶了起來,墨水灑了,她大驚:“啊……”
全班哄堂大笑,整個教室氣氛攪亂了。
吳老師臉氣得鐵青:“誰干的?說!誰干的!”
幾個同學(xué)異口同聲:“是羅狂喜?!?/p>
狂喜被迫站了起來。
吳老師正要批評,下課鈴響了。她嘆了口氣:“你經(jīng)常搗亂課堂秩序,我是管不好你了!走,到校長室去!”
王校長命令地:“羅狂喜,給吳老師道歉,還要表明今后的態(tài)度!”
狂喜愣了愣,低聲道歉:“對不起,下回再也不敢了?!?/p>
王校長又對吳老師:“吳老師,消消氣,消消氣,今后仍要對這孩子加強教育!”
吳老師:“校長,他經(jīng)常在班里胡搗,我對他批評教育多少次了。嘴皮子都磨軟了,還怎么教育?”
王校長遞杯水給吳老師,故作緩和地笑了笑:“還是加強教育,還要嚴(yán)肅批評!”
上課預(yù)備鈴響了。
王校長對狂喜說:“你先去上課吧?!庇謱抢蠋熣f,“吳老師,你也上課去吧,晚上我陪你去他家搞家訪吧?!?/p>
吳老師搖搖頭:“我不去!他那個媽媽護(hù)短全天下難找,凈講歪理,我去兩次,都碰了一鼻子灰!”
王校長笑笑:“好,好,我去?!?/p>
王校長講了白天上課狂喜搗亂的事,羅法仁滿臉愧色,羅翠珠卻若無其事似的。
王校長推心置腹地:“老羅呀,你是學(xué)校員工,又是老鄰居,撇開工作關(guān)系不談,我想講句掏心窩子的話,你聽不聽!”
羅法仁誠心地:“聽!聽!校長你說?!?/p>
王校長:“俗話說,‘一個饅頭也要蒸熟了吃’,你夫妻倆對狂喜今后要嚴(yán)格要求,加強教育??!不然,小樹不育,長成大樹就不能育了!”
羅法仁感激地:“對,對!校長這是為我們家好,為狂喜好??!狂喜,快給你王校長,也是給王伯伯道個歉,表個態(tài)呀!”
狂喜看看何翠珠,不太情愿地:“對不起,王校長。”
不料翠珠把早已憋住氣的話說了出來:“校長,你來講情況,當(dāng)然是為我們家好。不過在這件事上,吳老師也有些不對吧!”
王校長一驚:“怎么?”
何翠珠:“第一,小孩的事有多大呀,不能動不動就告到校長室,驚天動地的。第二,搞家訪怎么她班主任不來,把你推了來?第三,往后怎么加強教育,她班主任也先來對我們教育教育嘛!誰不知道,這個縣教育局長夫人的妹妹向來我行我素,而且伶牙俐齒,連局長也往往讓這個小姨子三分?!?/p>
羅法仁忙拉了一下何翠珠:“行了,你少說那些沒用的。”
王校長有點不快,但知道何翠珠的為人,不便爭辯,自找下臺階:“好好,我要回去吃飯了。晚上還有個班主任會呢!”
夏日炎炎,天氣悶熱。
狂喜與幾個班里同學(xué)說呀笑呀,走在大道上。
前面一位老奶奶走著,忽然她有些踉蹌,最后歪倒在路邊。
兩個騎自行車的人騎到面前,稍遲疑一下,又互相看了一眼,騎車擦身而過。
幾個同學(xué)卻快走幾步,來到老奶奶跟前,大家很關(guān)心,七嘴八舌地問著。
“奶奶,你怎么啦?”
“摔到哪里?”
“疼吧,要不要上醫(yī)院?”
老奶奶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含糊不清地吐出兩個字:“醫(yī)院……”
大家想攙扶她走,可她走不了。
這時,狂喜突然站出來:“我背!”
大家將老奶奶攙扶起來,放在狂喜半彎著腰的背上。
狂喜背著老奶奶走著,頭上開始冒汗,接著汗珠流著,嘴里喘著粗氣。
醫(yī)生:“同學(xué)們,這是你們誰家的奶奶?”
大家搖搖頭。
醫(yī)生:“那她姓啥叫啥,家住哪里,你們知道嗎?”
大家又搖了搖頭。
醫(yī)生也撓頭:“這就……先給治吧?!?/p>
突然,老奶奶有些蘇醒了,她指了指自己腰間口袋。
醫(yī)生掏出口袋里的小紙牌子,上面寫著姓名、住址和手機號碼。
醫(yī)生:“這就好了?!蹦贸鍪謾C撥通電話。
老奶奶的兒子、兒媳和女兒、女婿一窩蜂來了。
兒子五大三粗的,大嗓門:“媽,你怎么啦?怎么啦?怎么摔到的?”
老奶奶能開口了,糊糊涂涂地:“誰知道呢,好像……好像背后被推了一下就……”
兒子對著大家瞪眼珠子:“誰推的?你們說,誰推的?”
狂喜站出來解釋:“沒有人推她?!?/p>
大家異口同聲:“沒有人推,她自己歪倒的,還是狂喜背她來的呢!”
兒子又瞪眼:“你叫狂喜?”
狂喜:“是我,我背的?!?/p>
女兒上前一步,很不相信地:“那你恐怕心中有鬼吧?不是你推的,你有那么好心?”
兒子舉著拳頭,威脅著:“誰推的,快說!別看你們?nèi)硕?,不說,我一拳一個!”
有的學(xué)生嚇哭了,不敢吭聲。
女婿也上來附和:“誰推的,說吧,不說,送你們上派出所。”
大家驚怕,只有狂喜還挺著:“大哥,確實不是我們推的?!?/p>
兒子吼著:“就你個子大是不是?老子先從你下手!”順手打了一拳。
醫(yī)護(hù)人員再也忍不住了,七嘴八舌。
“住手,不能打人!”
“醫(yī)院不是耍野蠻的地方!”
“你母親還是這孩子背來的呢!”
女婿見眾怒難消,只好找個下臺階:“大哥,消消氣。我們先帶他們到派出所去!”
老奶奶的兒子握著王校長的手,慚愧地說:“王校長,都是我們不好,太沖動。派出所經(jīng)過詳細(xì)調(diào)查,查明了真相,我還真得感謝這幾個學(xué)生,尤其那個背我媽媽去醫(yī)院的學(xué)生。我想見見他們,當(dāng)面道歉和致謝?!?/p>
王校長:“現(xiàn)在學(xué)生們正在上課,不方便見。這樣吧,我們會代你轉(zhuǎn)答的。我們學(xué)校也要對學(xué)生見義勇為,助人為樂的事大力表揚。學(xué)校決定要大張旗鼓地表揚,宣揚社會正能量?!?/p>
這時,吳老師進(jìn)來。
老奶奶的兒子:“那就謝謝王校長了。您這里太忙,我就不打擾了。再次表示我們?nèi)胰说母兄x之情!”說完,出去了。
王校長送走老奶奶的兒子,回來說:“吳老師,我還是認(rèn)為羅狂喜該受表彰。功是功,過是過,獎罰分明嘛!”
吳老師:“我堅決不同意表揚羅狂喜。他經(jīng)常犯錯誤,是全班乃至全校出名的刺頭、鬧角。偶爾碰巧只做了一件好事就表揚,那他以后還不是尾巴翹上天去!”
王校長:“學(xué)生犯錯是常有的事。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時期的黃繼光式的英雄馬特洛索夫年輕時也進(jìn)過教養(yǎng)院呢!吳老師,對學(xué)生教育不能老盯著他的錯誤,還要盡量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閃光點;哪怕只有一點閃光!所以……”
吳老師粗暴地打斷他的話:“他羅狂喜能和英雄比?”停了一下,又接著說,“為了班里工作,為了全校學(xué)生,我還是堅持我的看法,不然,我這個班主任干不下去了!”
王校長不吭聲了,低聲說:“吳老師,表揚通告已經(jīng)抄好了,你看……”
吳老師:“那好辦!”她拿過來墨汁未干的毛筆,一筆將表揚通告上的羅狂喜名字劃去。
大紅紙的表揚通告貼在廣告欄上,同學(xué)們?nèi)齼蓛傻乜粗h論著。
狂喜也和兩個同學(xué)走向廣告欄。
一個同學(xué)看著狂喜,羨慕地:“你真了不起,全校通報表揚你!”
另一個同學(xué)發(fā)出感慨:“不簡單!大熱天的,一個人把老奶奶背到醫(yī)院搶救去?!?/p>
狂喜微笑不語,心里美滋滋的。
可是,到了廣告欄前一看,狂喜愣了,自己的名字被黑色毛筆涂掉了!
學(xué)生們議論紛紛。
“怎么回事?這好事不是羅狂喜干的呀?”
“誰說的,我當(dāng)時也在場,親眼見!”
“那怎么啊……我知道了,他平時表現(xiàn)差,恐怕是功過抵消?。 ?/p>
“不對,功是功,過是過嘛!”
狂喜似乎被當(dāng)頭一棒,懵了??粗蠹覍λ冻龈鞣N眼光,他尷尬,他面紅耳赤,他默默無語,最后,流著眼淚跑了……
烏云如鉛,小雨瀝瀝。
羅法仁打著傘,在人群中艱難前行,東瞅西望。他來到公共汽車站,看著看著,忽然眼睛一亮。
候車室的長椅上,狂喜斜靠著似睡似醒地閉眼打盹。
羅法仁走到面前,猛拍一下:“醒醒!”
狂喜睜眼一看,微微吃驚:“爸,什么事?”
羅法仁氣呼呼地:“回家!”
狂喜:“出事了?”
羅法仁:“出什么事?你都兩天沒回家了,我到處找你,你媽都急得快要瘋了!”
狂喜站起來,打個哈欠,漫不經(jīng)心地:“那就回家吧!”
不遠(yuǎn)處有一家燒餅店。
狂喜看著燒餅店,說:“爸,帶錢了吧?我餓了,買兩個燒餅?!?/p>
羅法仁:“誰讓你有家不回,挨餓受凍是自找的!”他掏出十元錢,遞給兒子。
狂喜拿錢快步走到燒餅店,買了四個燒餅,突然,一邊吃一邊跑,丟下這么一句:“爸,你回家吧。告訴媽,我沒事!”
羅法仁沒想到兒子來這一手,發(fā)愣看著,嘆口氣,低著頭往回走著。
路邊有個鞋盒,鞋盒里有只出生不久的小狗,正“嗚嗚”低鳴著,可能實在又冷又餓,小狗快沒氣似的,停滯的眼光看著羅法仁。
羅法仁看了看,走了幾步,實在不忍心,又返回來將盒子和狗娃抱起。
何翠珠早就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見到羅法仁一人默默回來,她很失望:“沒找到狂喜?”
羅法仁氣惱地:“找到了!可是這個孽子跑了,不跟我回來。”
何翠珠也很傷心:“孽子,真是孽子……你盒子里裝的什么?”
羅法仁:“是小狗?!彼蜷_盒子,小狗抖縮著,哀叫著。
何翠珠見了,憐惜地:“快餓死了……我去端碗剩稀飯去?!?/p>
羅法仁苦笑,自嘲一句:“人找不回來,找條狗回來了!”
夜,羅法仁夫妻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何翠珠:“這狂喜整天的不著家,混混搭搭又是一年多了,怎么辦呢?”
羅法仁也沒轍,反問道:“怎么辦?”
沉默一會兒。
何翠珠苦思冥想了一會兒吞吞吐吐地:“我倒有個想法,不知行不行?”
羅法仁:“說!”
何翠珠:“狂喜老一年一年地混下去,也不是個事。說不定哪天他出事了,那就……”
羅法仁打斷她的話:“你到底想說什么?”
何翠珠:“我想讓你退休,讓狂喜頂。現(xiàn)在上面不是有這個政策,上輩退休下輩頂嗎?”
羅法仁一驚:“可我還沒到退休年齡!”
何翠珠早已打聽清楚了,胸有成竹地:“好辦!搞個病退嘛!”
羅法仁仍在猶豫:“行嗎?”
何翠珠:“行。我打聽到了,前面村子里張三兒子,就這樣頂他老子上班的。別猶豫了,兒子要是出事了,你得后悔一輩子了!”
羅法仁不放心地:“他那個鴨子腿,撒腿就跑,誰能管住他!”
何翠珠:“人越來越大,船到彎處自然直嘛。咱們可就這么一個兒子呀!”
羅法仁沉默片刻,冒出一句:“那我明早去試試看。”
屋內(nèi)的電視機開著,里面播放著娛樂節(jié)目,狂喜坐在桌前,邊看電視邊玩手機。
一個教師進(jìn)來:“師傅,這學(xué)校里是清靜的地方,可不能讓什么人都進(jìn)來呀!”
狂喜眼睛一瞪:“怎么啦?什么人進(jìn)來了?”
教師:“一個收廢品的,在校園里喊叫?!?/p>
狂喜站起身,向窗外看去:“在哪呢?”
教師:“已經(jīng)走了?!?/p>
狂喜又坐下:“走了不就行了?不是沒人喊叫了嗎?”
教師生氣地:“你這門衛(wèi)室也該管嚴(yán)點,不能……”
狂喜不耐煩地:“行了,行了,我知道,用不著你來指教我。”
教師生氣地走了。
這時,三個小青年進(jìn)來:“嚯,狂喜,挺自在呀?!?/p>
狂喜看著三個人,不滿地說:“自在啥呀,成天圈在這里當(dāng)‘看門狗’,有什么意思!來,坐,坐?!?/p>
三個人有的坐下看電視,有的隨著電視節(jié)目連蹦帶跳起來。
學(xué)校正上著課,教學(xué)樓里書聲瑯瑯。
兩個人走進(jìn)門衛(wèi)室。
正在聽歌的狂喜懶洋洋地問著:“你們找誰?”
來人互相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問道:“你就是羅狂喜吧!”
狂喜莫名其妙:“是的。你們是干什么的?”
來人沒有正面回答。其中一個人點點頭,問道:“校長在嗎?”
狂喜更加莫名其妙:“校長……可能在吧?”
來人話中有話地:“好,不打擾你聽歌了,我們知道校長室,”說完,倆人向教學(xué)大樓走去。
狂喜狐疑地望了望他們背影,啐了一口:“真是!”
王校長正在和來客談話。
王股長:“王校長,我是縣教育局督查股的股長,我姓王,這位是張副股長。今天我們來這是想了解些情況。”
王校長:“了解什么情況,我如實反映?!?/p>
張副股長解釋道:“是這樣,最近局里連續(xù)接到兩封舉報信,局長將信批示到我們督查股,讓我們實地來看一下?!?/p>
王校長一頭霧水,望著來人。
王股長:“舉報人反映,你們有個門衛(wèi)叫羅狂喜的,上班時間把門衛(wèi)室變成娛樂室。娛樂聲和教學(xué)聲、讀書聲互相爭雄,嚴(yán)重干擾教育環(huán)境和教育秩序。家長和師生都有很大意見,寫信反映到局里來?!?/p>
王校長點點頭:“有,是有這種情況??蓪W(xué)校教育多次,他就是光聽不改啊!學(xué)校也沒有處置權(quán)?!?/p>
王股長:“好吧,你把羅狂喜叫來,我們共同和他談?!?/p>
王校長:“好吧?!彼崎_窗戶,說道,“李老師,請你去一下門衛(wèi)室,讓羅狂喜到我這里來一下。”
狂喜進(jìn)來,看了看兩個陌生人,有點好奇:“校長,找我有事?”
王校長:“這兩位是縣教育局督查股的股長,今天特地來找你談事。”
狂喜不解地:“找我有什么事?”隨身坐下。
王股長:“狂喜同志,最近局里連續(xù)接到群眾舉報信,反映你工作上的問題?!?/p>
狂喜大大咧咧地:“什么問題?”
張副股長:“比如說,上班有時遲到,學(xué)生進(jìn)不來。下班有時不在崗,師生出不去。上班時間內(nèi),有時大門大開,要是有壞人闖進(jìn)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p>
狂喜漫不經(jīng)心地狡辯道:“你講的哪有那么嚴(yán)重!學(xué)校又不是銀行,壞人要進(jìn)來干什么??!?/p>
王校長:“狂喜,可不能麻痹大意??!我跟你說過,報紙上登的,壞人闖進(jìn)幼兒園殺小孩的事……”
狂喜仍不在意地:“天下事千千萬,哪能那么碰巧!”
王股長:“狂喜同志,你虛心點好不好!”停了一下,“上班時間大門大開,門衛(wèi)室成了娛樂室,大唱大叫的?!?/p>
張副股長:“這些存在著安全隱患,存在著干擾教學(xué)的問題,你要重視??!”
狂喜無奈,只得耐煩地敷衍道:“行,行,我重視?!?/p>
王校長:“是啊,領(lǐng)導(dǎo)的教育,你要銘記?!?/p>
狂喜繼續(xù)敷衍道:“行,行,你們的教育我都記住了。我要去門衛(wèi)室了!”
王股長望著狂喜遠(yuǎn)去的背影,搖搖頭:“這個年輕人啊,不行!你們怎么招這種人???”
王校長無奈地:“他是頂崗上班的。政策允許,局里又批準(zhǔn),學(xué)校有什么辦法?。 ?/p>
張副股長:“那就加強教育,經(jīng)常敲打敲打他?!?/p>
王校長:“敲打他不止一次兩次了,沒多大效果。反正學(xué)校又沒有開除他工作的權(quán)力!”
兩位股長對視了一下。
王校長與羅法仁夫婦交談著。
王校長:“局里也做了許多工作,作用不大,無奈給狂喜下了勸誡通知書,不料狂喜反而破罐破摔起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好多天沒上班了?!?/p>
羅法仁:“王校長,這孩子讓你操心了。這不,這些天來,他情緒一直不好,我聽他說只拿那幾個工資臭錢,管我的婆婆還不少呢!我們勸說他不止一次了,后來,他聽煩了,三天兩頭不回家了。我們也拿他沒有辦法呀。”
何翠珠擔(dān)心地:“王校長,學(xué)校會不會開除他呀?王校長,你給說說好話吧!”
王校長嘆了口氣:“我試試吧,這孩子,也不知他成天想的是什么?!?/p>
在街上游蕩的狂喜站在電線桿前看著上面的小廣告。
廣告:快遞公司,急聘倉儲保管。
公司經(jīng)理與狂喜對坐著。
經(jīng)理看著這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心里就有些滿意,問道:“姓名?年齡?住址?”
狂喜:“我叫羅狂喜,18歲,住城郊張村?!?/p>
經(jīng)理:“父母從事什么工作?”
狂喜:“我爸原來是學(xué)校工人,已經(jīng)退休。母親務(wù)農(nóng),做家務(wù)?!?/p>
經(jīng)理:“帶身份證嗎?”
狂喜:“沒有?!?/p>
經(jīng)理:“那你回家,拿身份證來,我們才考慮錄用。”
“好?!笨裣哺吲d地應(yīng)了一聲,“經(jīng)理,我這就回家拿身份證!”
經(jīng)理點點頭。
待狂喜走后,一個員工進(jìn)來,走到經(jīng)理身邊,急切地說:“經(jīng)理,你是打算用他?”
經(jīng)理:“對,我看他年齡雖偏小,但身體很棒,看樣子也還機靈?!?/p>
員工立刻擺擺手:“不能用啊,經(jīng)理?!?/p>
經(jīng)理一愣:“為什么?”
員工:“這個人我認(rèn)識,他原來是學(xué)校的門衛(wèi),因為表現(xiàn)很差,被除名了?!?/p>
經(jīng)理:“你怎么知道?”
員工:“我當(dāng)然知道,我家兒子在這個學(xué)校上學(xué),我曾天天去學(xué)校接送孩子?!?/p>
經(jīng)理吃驚:“啊……”他立刻拿起手機撥號,“是羅狂喜嗎?”
電話里狂喜:“我是羅狂喜?!?/p>
經(jīng)理:“對不起,我們的副經(jīng)理剛才已錄用兩個人了,你就別來了!”關(guān)了手機。
一間辦公室,狂喜被一個笑容可掬的女經(jīng)理拒絕了。
狂喜在看街邊廣告。
一個庫房,一個男人在打電話,他放下電話,對身邊的狂喜說著什么,狂喜在辯解,那人將狂喜推出庫房。
沮喪、疲憊的狂喜拿著兩個燒餅,一瓶礦泉水進(jìn)來,歪坐在長椅上,邊吃喝,邊隨便地望著來往的旅客。
忽然,他注意到一個年輕人,那人表現(xiàn)異常,不是下車,又不是上車,在人群中東瞧西瞅,又不時地回顧身后。
一個女子匆匆進(jìn)來,急急擠進(jìn)人群,準(zhǔn)備進(jìn)站上車。那個年輕人緊隨其后,熟練地從女子的掛包里夾出一只小包,轉(zhuǎn)身疾走,從狂喜面前經(jīng)過。
狂喜一把拉住年輕人。
年輕人驚恐地望著狂喜:“你……你干什么?”
狂喜狡黠地微微一笑,拉著年輕人:“走吧,跟我走!”
年輕人認(rèn)為栽到便衣手里了,身子抖了抖,乖乖跟著狂喜走了。
年輕人抖縮著向狂喜哀求著:“便衣大哥,你饒了我吧!我剛從高墻(監(jiān)獄)里放出來,實在沒……”
狂喜松開拉他的手,打斷他的話:“別怕,我不是便衣?!?/p>
年輕人明白了,將小包拉鏈拉開,里面有鈔票,他拿出一半遞給狂喜:“哥,給你喝茶吧!”
狂喜接過錢后往口袋里一塞,欣喜地:“老弟,教教我干這一行的門道吧!”
年輕人明白了,高興地:“行!一個人干風(fēng)險大,我倆聯(lián)手吧?!?/p>
傍晚,狂喜與年輕人醉醺醺地面對面斜靠在長椅上閑談。
狂喜:“唉,‘梁山雖好,不是久戀之家’?。 ?/p>
年輕人不解地目視著他:“你什么意思?我倆現(xiàn)在過得不快活嗎?”
狂喜:“快活是快活,總不能這樣快活一輩子吧,總要找個工作干干,心里才能有底氣。不然,要是一失手,那就……”
年輕人搖頭擺手,世故地:“俗話說‘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今朝有酒就今朝醉唄!”
狂喜:“要是哪天失手了呢?”
年輕人老道地:“怕什么,少年工讀學(xué)校和勞動教養(yǎng)所做的飯,我也不是沒吃過!現(xiàn)在我不照樣還是我。只要不殺人放火販槍販毒,判不了死刑!”
狂喜不以為然地:“一輩子總是這樣,也不是個事?。 毕肓讼胝f,“我找個工作,有了基地,再配合你撈外快,兄弟倆過的不更是錦上添花嗎?”
年輕人:“啊……這更好!要找個事干,我給你介紹個地方準(zhǔn)行!”
狂喜:“真的,哪里?”
年輕人:“富貴娛樂城正缺人,劉老板前天找我要我物色人呢?”
狂喜不以為然:“富貴娛樂城?那不就是只有幾排游戲機嘛?!?/p>
年輕人神秘一笑:“你只看到表面……后面是賭場,玩錢的人多著呢!到那里面看看,你就知道了!”
狂喜興趣來了,翻身而起:“現(xiàn)在就去看看!”
外廳擺著幾排電腦游戲機,平平淡淡,但后廳可熱鬧了,有人看守廳門,一般人員不讓進(jìn)。
羅狂喜倆人穿過前廳,來到后廳門口停住。
后門口一間小偏房里,一個40多歲的男子正坐在椅上抽煙。他面色較黑,胖乎乎的,眼睛不停地眨著,一看就不是個善主。
面對狂喜二人,黑大漢甕聲甕氣地:“你們想摸兩把,摸個彩頭嗎?”
年輕人點頭哈腰地:“今晚我沒有帶花紙(鈔票)來,不想一湊熱鬧。劉老板,你不是要我給你物色一個人嗎,我?guī)砹??!?/p>
劉老板上下打量著狂喜,警惕地問著:“可靠?”
年輕人非??隙ǖ兀骸翱煽?,絕對可靠!是我比親兄弟還親的把兄弟?!蓖A艘幌拢趾幤饋?,“膽大,心細(xì),手腳利索,最主要的是講義氣,交朋友以命相交!”
劉老板:“那好,江湖上重就重在這個義字,老哥相信你的舉薦!”停了一下,他歪過頭來對狂喜說,“最近你給我辦兩件事,看場子,催賬?!?/p>
狂喜不太清楚:“具體怎么做?”
年輕人逞能地解釋道:“這個我懂,看場子就是別人玩的時候,你監(jiān)看著,防止搗亂和耍賴。催賬就是催賭賬,手段要狠!”
劉老板盯著五大三粗的狂喜,挑釁似地:“干不干?敢不敢干?”
狂喜回答很干脆:“干!”
劉老板咧嘴一笑:“我就欣賞這樣的漢子!”他拍拍狂喜肩膀,又進(jìn)一步交待,“做這兩件事關(guān)鍵就一個字,狠!必要時,我可給你佩把刀壯壯膽!裝裝樣!”停了一下,補充道,“有錢大家花,老兄絕不會虧待你!”
年輕人又逞能地:“可不能真用刀子攮人??!出了人命誰也擔(dān)待不起?!?/p>
狂喜點點頭:“知道,我會掌握分寸的?!?/p>
劉老板很高興,拍拍狂喜:“這樣,我們就是過命的弟兄了。走,先進(jìn)場子熟悉熟悉環(huán)境,過一會兒我們喝酒去!”
夜,何翠珠坐在內(nèi)房看電視。
狂喜喝得醉醺醺的迷迷糊糊地推開門,躡手躡腳地進(jìn)來,含含糊糊地咳了一聲。
何翠珠吃了一驚:“你三天五天不回來,今晚怎么回來了?成天在外吃喝嫖賭,你還有這個家!”
狂喜色迷迷地:“我想你了唄,我爸呢?”
何翠珠一邊用手扇著酒氣,一邊厭惡地:“灌了這么多貓尿,滾回你屋里去!你爸今晚有事,在你三叔家里呢?!?/p>
狂喜:“那正好,今晚我就在這房里睡了!”
何翠珠大驚:“什么混賬,我是你媽!”
狂喜恬不知恥地嘿嘿一笑:“他不在家正好!”說完,將翠珠抱起來,摜在床上。
何翠珠掙扎著,罵道:“混賬!我是你親媽,挨千刀的!”
這時,羅法仁回來了,看到這一切,立刻大聲怒斥:“混賬東西!”隨手撿起小板凳砸去,“我砸死你這個孽子!”正好砸在狂喜屁股上。
狂喜大驚,此時也有些醒酒,立刻奪門逃去。
何翠珠大哭:“我怎么養(yǎng)了這么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何翠珠精神恍惚地呆坐無語。
羅法仁坐在一旁解勸著:“這小子已經(jīng)這樣了,咱們也沒辦法,就當(dāng)沒有這個兒子?!?/p>
何翠珠似聽非聽,喃喃自語:“孽子,孽子!”
羅法仁嘆口氣:“我去做飯,你也別多想了?!?/p>
羅法仁來到廚房,正要動手,忽聽內(nèi)房“撲通”一聲,他一驚,連忙走進(jìn)內(nèi)房,見何翠珠撲倒在地上,嘴里還流出血沫。
羅法仁大驚,連忙扶起何翠珠:“怎么啦?怎么啦?”見翠珠口冒血沫,立即掏出手機,“120,120!”
何翠珠昏昏沉沉地睡著,羅法仁默默地看護(hù)著。
醫(yī)生進(jìn)來查房。
羅法仁連忙站起來,低聲問:“大夫,請你說實話,我家翠珠到底得了什么病?”
醫(yī)生將羅法仁拉出門外,低聲詢問:“除你之外,你家還有什么人?”
羅法仁:“還有一個兒子。”
醫(yī)生:“實話告訴你,你可要有思想準(zhǔn)備呀!”
羅法仁預(yù)料不妙:“嗯,你說,她得的究竟是什么?。俊?/p>
醫(yī)生:“癌癥。晚期,已擴散了!最多還能撐兩個月?!?/p>
羅法仁癱坐在門外空床上,淚水流了下來。
醫(yī)生:“你得撐住呀!病情不能讓她知道。讓你兒子來看護(hù)一下吧。也讓他盡盡孝!”
羅法仁點點頭。
羅家父子在爭論。
羅法仁:“你媽病成這樣了,你整天不沾邊,你還是人嗎?”
狂喜:“我不是講過了嗎,我這里忙嘛,端人家飯碗,受人家管,脫不開身嘛!”
羅法仁有點哀求似地:“你請個假去守護(hù)你媽兩天吧!”
狂喜狡辯地:“病在她身上,我看護(hù)她病就能好了?你不是成天在看護(hù)嗎?非要我去!”
羅法仁氣急了,跺腳大罵:“混賬!孽子!豬狗不如的狼心狗肺的東西,我老兩口做了什么孽,養(yǎng)你這個……”
狂喜急切地阻止:“你別鬧了行嗎?這是我工作單位!”
劉老板見狀,一怕耽誤生意,二也不耐煩了,說:“狂喜,我準(zhǔn)假,你回去一趟吧!”
看客們也議論起來:“回去吧!”“你媽都這樣了,還拖延什么!”“去醫(yī)院盡盡孝吧!”
狂喜見此情形,只好向老板請假:“那我去醫(yī)院了,老板,我爭取早點回來!”
狂喜緩緩來到翠珠床前,愣了愣,似乎關(guān)心地:“媽,怎么生成這種病呀!”
羅法仁瞪了他一眼,掩飾道:“醫(yī)生說了,沒啥大毛病!”
何翠珠:“你……你滾吧,混賬東西!”側(cè)過身去,不愿再看狂喜。
狂喜:“那好,我還有事,我走了!”
羅法仁:“混賬東西!”
何翠珠:“讓他滾吧,我懶得再看見他!”
狂喜:“那我走了?!?/p>
羅法仁氣得說不出話來,吼道:“滾!滾!”
狂喜走后,老兩口低聲交談。
何翠珠:“老羅,實話告訴我,我究竟得的什么???”
羅法仁:“別放在心上。醫(yī)生說沒啥大病,在醫(yī)院調(diào)養(yǎng)一段日子就轉(zhuǎn)好了。”
何翠珠搖搖頭:“我有點不信。老羅,要是真治不好了,我們就回家吧!”
羅法仁:“不行,聽醫(yī)生的話吧!”
何翠珠堅持地:“我自己的病我自己也能琢磨到一點。回家吧,家里哪有多少錢花在醫(yī)院呀!”
羅法仁堅持地:“不出醫(yī)院?!蓖A艘幌?,“花錢的事,你別擔(dān)心,我有!”
何翠珠:“有什么有,家里有多少錢我還不知道嗎?”
羅法仁急了:“砸鍋賣鐵也要給你治病!放心,真不行,我賣房子也給你治?。 ?/p>
何翠珠嘆了口氣:“房子要是賣了,你住哪里呀!”
老兩口低聲哭成一團(tuán)。
狂喜看著羅法仁,有點不耐煩地:“你又來找我干什么!非要把我飯碗砸掉!”
羅法仁忍著氣:“今天是你媽走后40天,跟我上墳去?!?/p>
狂喜更不耐煩了:“人死了頭七我去了,二七我也上墳去了,還有什么40天?”
羅法仁:“這是風(fēng)俗!”
狂喜:“什么風(fēng)俗,封建那一套!這樣吧,我給點錢多買一點燒紙,替我燒吧!”說完,掏出一張百元人民幣,遞去。
羅法仁將鈔票砸向狂喜的臉上:“燒紙錢我還有!從今以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吧,豬狗不如的東西!”
狂喜望著羅法仁遠(yuǎn)去的背影,苦笑一下自我解嘲:“嗨,這么大年紀(jì)了,還這么大脾氣!”
香和紙錢、冥幣余跡未滅。
羅法仁仍在呆坐著,默想著。已長大的黑狗陪伴在他的身邊。
夜,狂喜羨慕地看著賭徒們狂賭。
劉老板進(jìn)來了,看了一會兒,忽然拍拍狂喜的膀子,挑逗地:“老弟,碰碰運氣!”
狂喜有點難為情:“老兄,我……”他搖搖頭。
劉老板很在行地:“是沒有花紙(鈔票)吧?沒關(guān)系,老兄有的是?!?/p>
狂喜猶豫地:“我不敢……”
劉老板:“膽大降龍伏虎,膽小連小老鼠也逮不著!老兄做你的后盾!”
狂喜仍在遲疑:“我……”
劉老板遞出一疊鈔票:“這樣,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大丈夫在世,就要敢闖蕩!”
狂喜終于解除了顧慮,他接過錢,押寶了,少頃,寶盒一開,他贏了。
劉老板也高興,又拿出一疊錢,遞給狂喜:“押上,全押上!”
又贏了。
劉老板咧嘴大笑,拍拍狂喜肩膀,粗聲粗氣地鼓勵著:“老弟是‘趙公元帥’下凡呀!全押上!全押上!”
賭桌前,狂喜將一摞籌碼押上,開牌后,籌碼被莊家拿走。
賭桌前,狂喜將兩摞籌碼押上,開牌,籌碼又被拿走。
劉老板的小屋內(nèi),狂喜點頭哈腰地接過劉老板給他的錢。
賭桌前,狂喜將四摞籌碼押了上去,結(jié)果,又輸了。
劉老板虎著臉喊道:“羅狂喜,過來!”
狂喜立刻過來,陪笑:“老板?!?/p>
劉老板:“欠我的錢究竟想不想還?”
狂喜低聲下氣地:“還,一定還!”
劉老板:“那你還呀,別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呀?”
狂喜:“我保證……”
劉老板:“你保證幾回了?管屁用!”
狂喜試探他:“老板,利息是不是能照顧點呢?”
劉老板瞪眼:“不行!賭場上的規(guī)矩,賭債九分利,一點也不能讓!不能壞了規(guī)矩?!?/p>
狂喜哀求地:“老板,我實在……”
劉老板打斷他的話,似乎點拔他:“你不是獨苗嗎,家里存錢不給你花給誰花!”停了一下,發(fā)出最后通牒,“限三天時間,要么還錢,要么卸你身上一個零部件?!彪x開時又補上一句,“我說到做到!三天?。 ?/p>
狂喜恐懼了。
大門上著鎖,狂喜一笑,開了門。
屋內(nèi)翻得亂七八糟。
狂喜終于在椻子里找出一張存折,他急忙打開,上面存了區(qū)區(qū)520元。他看看屋內(nèi),又翻找起來。
這時,門開了,羅法仁帶著黑狗進(jìn)來,見狂喜在內(nèi)房折騰,他氣不打一處來,怒斥道:“你這個沒有人性的東西,回來折騰啥?”
狂喜苦笑一下:“爸,你別見我就發(fā)火呀。這么晚才回來,你到哪去了???”
羅法仁:“我能到哪去?去你媽墳上了!你不去,我得念道念道她?!?/p>
狂喜不自然地:“我……我不是忙嗎?!蓖A艘幌拢囂降?,“爸,媽死時收不少喪禮錢吧!”
羅法仁用顫抖的手指著狂喜:“你來這是為了這個??!告訴你,別想打歪主意!”
狂喜仍不死心:“爸,我現(xiàn)在急著用……”
羅法仁不由分說:“滾!滾!快滾!”然后,連推帶搡地將狂喜推出門,“拍”地插上門閂。
狂喜站在門外,愣了愣,垂頭喪氣地走了。
路過王校長家門口時,他湊近窗戶一看,見校長夫人獨自在內(nèi)房里看電視。他想了想,上前輕輕敲門。
王校長夫人:“誰???”開門,有些詫異地,“你來干什么?”
狂喜乘機進(jìn)了門,半哀求地:“嬸子,我遇到難處了,找你借點錢?!?/p>
王校長夫人不客氣地:“走,走!沒有錢借給你!”說罷就往出推,“你走,你走!”
狂喜一用力,擠進(jìn)屋內(nèi)。
狂喜露出兇相:“嬸子,你別逼我??!”
王校長夫人不依地:“我逼你什么?再不走,我要喊人啦!哎,快來——”
狂喜立刻上前捂住對方的嘴,然后將她拖進(jìn)內(nèi)房,摜在床上,雙手緊掐著脖子。不一會兒,對方?jīng)]氣了。
狂喜這才意識到事態(tài)嚴(yán)重了,立刻奪門而出。
狂喜慌張地往校外跑,正巧碰見王校長回來。
王校長:“這不是狂喜嗎?”見狂喜疾走不搭腔,追問一句,“慌慌張張的,你怎么啦!”
狂喜不說話,跑了。
大門開了,狂喜被公安人員架了出來。
狂喜兩腿發(fā)軟直抖,臉色蒼白,耷拉著腦袋。
驗明正身后,檢察官問道:“你最后還有什么話要說?”
狂喜低聲地:“我……后悔……”
檢察官打斷他的話:“晚了!”又威嚴(yán)地說,“將搶劫殺人犯羅狂喜,押上刑車!”
狂喜被押上刑車,刑車開走了。
畫外“呯!”一聲槍響……
羅法仁坐在門口曬太陽,他的左手不時地發(fā)抖,一副病態(tài)。
院兒門開了,一個英俊的男青年和一個碧眼金發(fā)的外國姑娘進(jìn)院。
這時,滿臉笑容的王校長出門迎來。
男青年親熱地喊著:“爸!”
外國姑娘的也用生硬的中國話叫道:“爸……爸!”
王校長愉快地答應(yīng)著。他看到羅法仁在呆望,就介紹道:“老羅,你不記得啦,這孩子就是小波呀!”
老王有些癡呆地:“啊,啊。”
王小波有禮貌地:“羅叔,您好!”
外國姑娘用英文:“Hello!”
王小波糾正地:“羅叔不懂英文,你講中文?!?/p>
外國姑娘點點頭,用生疏的中國話:“叔……您好!”
羅法仁點點頭:“好,好?!?/p>
王校長看到羅法仁孤獨可憐的樣子,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走到面前,真誠地:“老弟,等會兒來我家過年吧!”
羅法仁搖搖頭。
王校長:“來吧!老兄弟倆喝兩杯。過年后,我就跟兒子去美國,將來咱倆就不知能不能見面了!”
羅法仁仍然搖搖頭。
王校長嘆嘆氣,也搖搖頭,一家人回屋了。
除夕夜,羅法仁孤身獨坐在何翠珠遺像前,小方桌上,點著香,一雙碗筷放在兩盤菜旁,還有一杯酒。
羅法仁喝了一口酒,喃喃地:“翠珠,回來過年吧!”他見黑狗趴在腳旁,就夾了一塊肉給它吃。
屋內(nèi)氣氛慘淡。
十二點鐘聲響了。
羅法仁輕聲地對著遺像說:“翠珠,我跟你去吧!我孤身一人留在世上,有什么意思?!?/p>
羅法仁用發(fā)抖的手艱難地將繩往木梁上栓,終于拴住了。接著,他搬個小凳子,腳剛踩上凳子,黑狗懂事似地低聲哀鳴,用嘴扯著羅法仁的褲腳。
羅法仁下來,感慨地?fù)崦诠贰_^一會兒,他對狗搖搖頭,將狗摟著帶到大門外,將兩碗肉菜端出來放在狗面前,狗吃著。羅法仁最后看它一眼,老淚縱橫,一橫心,走進(jìn)屋,插上大門閂。黑狗低鳴著用爪扒門……
此刻,送年的鞭炮聲聲聲齊鳴,漫天的禮花花樣不斷……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