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麗
我們常常被某一種生物所吸引,被吸引的瞬間,有時候我們并不分那些生物為何物,并不分它們?yōu)槟膫€門、綱、目、科、屬、種。總之,那個瞬間,我們是被吸引了。它們或是動物,或是植物。被吸引的瞬間,我們就像中了邪一樣,某根興奮的神經會被莫名地挑起,然后就被某種生物身上的某個元素所吸引。被吸引的或者是它的顏色,或者是它的個性,或者是它的氣味,或者是它的功能,抑或者是它的形象和姿態(tài)。倘若世間有千百種喜歡,就有千百種吸引。
那天,我坐在山上的溪邊休息,突然看到那邊的巖石上生長著一片片茂密的植物,禁不住跳到石頭上去觀察它們。那些莖葉多汁的植物生長在水邊的石頭上,郁郁蔥蔥,整齊美觀。仔細觀察,它們的葉片或針形,或卵形,或線狀長圓形,互相對生,極富生機。在春日光影的照射下,宛如碧綠的翡翠,偶爾有幾株葉片上點綴著紅暈,顯得柔情萬千。
雖然它們極不起眼,但細看之后,會發(fā)現(xiàn)這些極不起眼的草竟也淡雅秀麗,它們優(yōu)雅的生存,自在的生存,活像一朵朵盛開的水蓮花,或上升或直立的迤邐而生,然后繞過巖石匍匐前行。
我被這種植物前行的姿態(tài)所吸引。它們緊貼著巖石生長,它們生長的姿態(tài)就是行走的姿態(tài),那匍匐前行的姿態(tài)是那么低調。我想象著“匍匐”的姿勢,那是一種以腹部貼地,向前緩慢爬行的前進姿態(tài)。
是的,前進的方式有多種,或走、或跑、或跳。如果讓我們選擇行走的方式,忙的時候,我們多半會選擇輕快的步伐,或大步流星,或健步如飛;閑的時候,我們多半會選擇閑逛的方式,或隨意溜達,或閑云漫步。倘若我們沒有臥倒的必要,即便因著某種原因步履艱難,我們也絕不要匍匐著前進。那種像蟲、蛇、龜一樣以腹部貼地緩慢爬行的姿勢,絕不是我們愿意干的。因為,但凡有點兒骨氣的人,都會覺得那是一種低級的前進方式,那樣的姿勢不僅會磨破我們細白的肚皮,還會折斷我們僵硬的頭頸。
可是,這種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卻以這種匍匐前進的方式生長。我看著它,就只能想到匍匐的生命。
匍匐難道真是一種低級的前進方式嗎?或許未必。站的或高或低,都應有各自的好處,都應有各自的角度。站得高,就可以看得遠,站得高,我們才可以俯視低處。而站得低,就可以看得清,站得低,我們才可以仰望高處。
俯視會比仰望優(yōu)越嗎?未必。當我們俯視的時候,因看得遠,往往也會目空一切,當一葉障目的時候,往往會錯過許多不該錯過的風景。當我們仰望的時候,因高昂著頭,我們會覺得自己低下和卑微,但是,我們真的低下和卑微嗎?也未必。人只有在對某物、某人或某事懷有敬慕、敬仰之心時,才會產生向往之情,才會為著某種目標而追求,而奮斗。試問,我們是在目空一切時收獲多呢,還是在懷著敬仰的心時收獲多呢?既然仰望并不比俯視的收獲少,那么,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驹诟咛幦ジ┮曇磺心??當然,我們也可以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不同的高度去觀察一切。那么,我們不是也可以交換視角嗎,為什么又會有那么多的人一定要站在高處,去俯視一切呢?
當我對這個問題產生疑問的時候,我開始關注這在水邊生長的極不起眼的植物。當翻遍書架上所有關于植物的書后,我終于找到了它的名字——佛甲草。
佛甲草,又名萬年草、半支蓮等,為景天科景天屬多年生草本植物。其形態(tài)或長、或尖、或圓,類似人的指甲,因此便有了佛甲草的稱呼。其含水量極高,是一種多漿型植物,它的葉、莖表皮的角質層都具有超常的防止水分蒸發(fā)的特性,即使在夏季干旱的屋頂上也無需澆水,其耐旱時間可長達一個月。這種草有一定的觀賞性,既可作為盆栽欣賞,也可作為露天觀賞植物,還可將其用于屋頂綠化。它還有一定的藥用價值,具有清熱、消腫、解毒的效果,還可以治療咽喉腫痛、燙傷、蛇毒、痢疾等。
在了解了這種植物的性情之后,我對它更加關注起來。也是之后才發(fā)現(xiàn),實際我的“百草園”中早已養(yǎng)了不同品種的佛甲草,我所養(yǎng)的佛甲草也不盡相同,它們的葉片有的如玫瑰,有的似蓮花,個個清新俏麗。盛放的時候,它們的枝頭會開滿金黃色的小花,那些花在草葉間閃爍,繁星一般,十分耀眼。只是長久以來只管養(yǎng)它,卻不知此君是誰。直到在山間發(fā)現(xiàn)它的其中一個品種時,我才忽然發(fā)現(xiàn),我喜歡這種匍匐的生命。并發(fā)現(xiàn)它身上具有一種堅韌的、堅強的品質,無論你怎樣折騰它,它們都能死而復生,生命之頑強,堪稱奇跡。佛甲草不但堅強,還具有一種低調的美,那種美是自然的,純粹的,就像人類的文明底線,不容褻瀆。
責任編輯 李琪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