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生煙
把夢宿在眉梢上
文/水生煙
我喜歡銀臨的聲音?!稙o沽尋夢》甫一開嗓,便清透悠揚,若晴光朗照時長風穿過廊下,拂響聲聲清鈴,靜曠時空如有回響。
她唱“拂綠袖上新荷”這一句時,我正欲將杯中殘茶傾進案上花盆。那一株瘦竹,因少見陽光終年淺綠盈盈。雙笙的天籟清嗓讓我聞聲動容,索性丟了手中茶杯,轉而去尋屏幕上的歌詞。
此時,窗外春雨霏霏,屋內籠了輕寒,只有歌聲微溫,入了耳際心海。展眼望去,遠處的楊柳梢泛著似有若無的暗紅與淺綠,桃枝暗黑如鐵色,只杏花嬌俏又性急,蹙眉嘟嘴間已在枝頭綻開三五朵,卻又驀然生了嬌羞在微雨中輕垂了眉梢。古風旋律入耳入心,純凈又空靈,再望窗外景,便想起王維的詩句:草色全經細雨濕,花枝欲動春風寒。
雨落時,春歸好似只在一瞬。不知為何,春雨總予我匆忙又自持之感,非秋雨的閑適,亦非夏雨的恣肆?;蛟S是因為萬物生長皆待雨的緣故吧,便如作畫行文之前飽蘸濃墨,或者遠游出發(fā)前打點行裝。
半生忽忽,總是太匆促,諸多情懷漸次退卻或更改,僅余枝葉疏朗的脈絡成為夢中景。我們時常忘卻年少時在篝火前曾紅著臉牽過誰的手,亦想不起渾圓落日下輕許過的誓言。光陰倥傯,只疑在夢中。
曾經想象過的仗劍天涯如今終成殘夢依稀,卻只百般慶幸能于浮躁塵世中安守清歡。居斗室,然心馳萬里。靜靜地聽一首歌,旋律或如清泉潺湲,或如鳳鳴九天,或如裂帛斷玉般激越錚鳴。管它晴天還是雨時,只慢慢地讀一本書,或默或誦,任由字詞如珠玉般輾轉碰撞著唇齒。案上清茶不知不覺間涼透了,便再用它喂養(yǎng)一回海棠花吧,換它一季絢爛的葉綠花紅,自己也怒放心花。
在臺燈下靜靜地寫一篇小文,文字粗淺,無意博得激賞,只將一顆心沉淀至澄明,如對鏡般自審自觀。猶記慶山在書中記載過與友人關于寫作的探討—友人說,寫作是為了給遙遠的、另外的自己。她說,那也許是比現(xiàn)實中的自己更精粹更真實的存在。
我無比喜歡這段話,將它存留于心,在涌動人潮中行走,發(fā)覺自我的不同,并因此珍重自察。
忽然無比珍視當下。時光不可逆,亦如流水輕沙,攥不緊、留不住。而又要到哪里追尋曾經的夢?瀘沽、塞上,或者洱海茫茫?年少時,以為可以踏遍天涯,然而一轉念、一低眉,時光已過多年。唯有凈水清心,筑了明凈屋瓦,也有明媚春,也有爛漫夏。
聽銀臨的《瀘沽尋夢》,最愛這一句歌詞:行盡處,雙鶴穿云過,也許只在詩行停過。
真好。雙鶴所行處,霜翅弄影,玉羽臨霞,再無羈絆牽累。翅羽舒展時,層云斷開,霞光漫灑在無垠大地,俯瞰之下,只見壯美山川與遼闊水域。再慢飲一回晴川之水,在詩行中稍作逗留。
終是夢里夢外夢難醒,而這溫存清夢又何嘗不是如詩如畫?行走紅塵,要將溫潤綺夢妥善珍存在心底,用以對抗繁雜俗世的冷硬,從此任光陰流轉,縱到朱顏辭鏡時,亦能笑對繁花辭樹,心底生出百果釀香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