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包光潛
秋天的遼闊與憂傷
※ 包光潛
物候有四季,時時都動人。有人感動于春天的萌動與絢麗,有人熱愛夏季的熱烈與赤誠,但更多的人可能喜歡秋天的色彩與韻味。
秋天的色彩是一條波瀾壯闊的河流,經(jīng)歷了狂熱的奔騰之后,它漸漸地沉靜下來——泥沙俱下,河流清澄,又是一番境界。有如人生經(jīng)歷了青春的浪漫、中年的修為,進入漸老的佳境,圓潤而不刁滑,成熟而不世故,許多大覺大悟的思想正好趁機找到最恰當?shù)谋磉_。你可以在這條河流上漂泊或暢游,其舟不大,能載二三人即可。備一些瓜果,采幾束野花。一壺清酒,二兩花生,飲到佳處,微醺而不醉人。然后讓小舟自然漂流,擱在何處即為緣,緣生緣出,當珍惜一番。正如朋友漸走漸丟,越來越少而精粹???0歲以后闖入你的生活的人,不可謂不為緣,應當倍加珍惜。而秋天的韻味恰恰在此時臻于佳境——秋色過眼,爛漫入懷,入心者有意,豈能忘卻?集天下畫家無法畫盡秋色之美妙,囊世間養(yǎng)眼之神韻而漫漶心頭。我時常徘徊在秋天的林間,看著地上的落葉而神清氣爽,沒有一點悲戚。偶或抬頭,看到樹枝上那些殘存的黃葉或紅葉,心間便陶醉一番。留幾片樹葉待明天——明天就是我們心間摩挲不已的一種惆悵,一種緬懷,一種向往,甚或憂傷。
有位長我?guī)讱q的朋友曾告訴我,老了以后,最好不要在秋天里出游。我問他,秋天應該干些什么呢?他說,秋天最適合安居一處,看看秋色,讀讀閑書,這和冬天圍爐夜話有異曲同工之妙。如果能夠在秋色中安居,應該選擇一處草坡,坡下有水,不必茫茫,卻也流連。坡上一定要有向日葵,不必是凡高的那種,而應是你心間的必需。它們各自仰著笑臉,不知不覺地朝著太陽運轉(zhuǎn)。此時你看到它的時候,卻已經(jīng)忘記它們彼時的模樣??赡惆l(fā)現(xiàn)夕光映照時,它們絕非早晨那種紅潤的面龐,仿佛血壓有所升高,緋紅里洇染了青春的夢想,沒有疲憊,永遠的精神抖擻——它們儲蓄了足夠的能量與耐力,在漫長的黑暗度過如花的時辰。
至我漸老之際,我真的聽從了他的提議。每年國慶長假,我要么回到出生地麒麟畈,和母親一起小住一段時日,體味母親當年漸老的心境——或許她從未像我這樣地思慮過,而是漫不經(jīng)心、悄無聲息地過著最樸素最簡單的鄉(xiāng)間日子。我遠遠地望著秋風中的老南瓜,沉穩(wěn)地懸于架上。秋風颯颯,漸枯的葉子搖搖擺擺,相互耳語,相互扶持。它們的絮叨總是無休無止,仿佛臨行時母親喋喋不休的叮囑。是的,它似乎想說點什么,卻被流水搶先發(fā)言。
我坐在開滿扁豆花的溪畔,安靜地聆聽流水潺潺,此中有一份秋天的喜悅與浪漫。秋蝶依然沒有不放棄對美的追逐與憧憬,秋蜂依然執(zhí)著于甜蜜的事業(yè),不辭勞苦。母親的安詳令我在秋色中安居,不急不慌,歲月靜好,守著故鄉(xiāng)最美。我陪伴母親到田野里散步,聊大豆的往事,說水稻的前世今生。走一段,歇一會兒,抬頭看天上云朵聚散有時,低頭看青草倏然枯黃。這是守護田園的一種自來享受,更是一種不必言語的浪漫,也是老邁的母親表達對田地的一種悠然情懷。草垛消失了,稻草人倒在了田埂旁。秋雨后的田野清爽無比,彌漫著青草的馨息和枯草的芬芳。成群結(jié)隊的鴨子無人驅(qū)使,嘎,嘎,嘎……它們密密匝匝的所至之處,遺失的水稻漸漸地化作未來餐桌上的營養(yǎng)。
遠望村舍,出土凈泥的紅薯,有的已經(jīng)下了地窖,有的還掛在秋風的屋檐下,悠悠地搖擺,展示秋天的色彩;而近旁的辣椒青紅交雜,每時每刻都在發(fā)生色彩的演變。只有籬笆墻上的扁豆花,無限期地開放,直抵霜降而不褪色。溪流中的菖蒲越發(fā)纖瘦而清癯,更加豐姿綽約。它們是鄉(xiāng)間的隱士,偶爾充當鄉(xiāng)紳。在草木枯榮變化中,只有它們獨守清高,不畏嚴寒,青蔥如初,初心不改。路邊的蒼耳葉片漸黃,枯了綠色,豐盈了果漿。一不小心,它就緊緊地粘上你,傍上你這個城里來的親戚。艷麗的老鴉蒜,令人懷想彼岸的親人和輪廓漸漸模糊的先祖,難怪人們都叫它彼岸花——葉和花總是不能聚在一起,甚至連失之交臂的機會也沒有。宛若我回到出生地,多么渴望見到童年的伙伴,可他們也在這個時節(jié)到了遠方;甚至陰陽兩隔,只能在清明掃墓的時候,匆匆地望一眼青草生煙的墳冢。
要么我就呆在家里,不出遠門,僅在西城漫步,看看身邊的山水,欣賞路邊的草色。雖然它們與家鄉(xiāng)無異,只是植物的多少和生長的環(huán)境有點區(qū)別。譬如老鴉蒜,在故鄉(xiāng),它總是妍麗地開放在籬笆邊的小溪旁,而在城市,它們基本上都在公園里,被人工培植為一種物候標志的風景。我更喜歡在三臺山上看變幻若魔術(shù)的樹葉,它們像斑斕的花,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也可能在你打盹的時分,它們又換了一身時尚之妝。春花爛漫,秋葉靜美。當它們在秋天換妝的時候,我卻早生華發(fā),鬢絲縷縷似雪。無論是槭科的三葉楓,還是世世代代定居于此的楓香樹,它們都在秋風的彈奏下,越發(fā)美好,甚或美妙。尤其是“霜葉紅于二月花”的楓葉,在秋風中不停歇地翻轉(zhuǎn),在靜謐中喋喋或喧嘩,卻不以為煩。我時常斜倚在一棵挺拔的楓香樹上,像靠在故鄉(xiāng)的臂膀上,踏實,安心——矚望西天的彩云,渲染自己的心境;聆聽鐵佛禪寺的鐘鳴,心頭從此寂靜,秋天更加遼闊。
在秋色中安居,事實總是教育我,不要以為秋天的生命即將走向枯萎,你仔細觀察一下路邊的青草,特別是草芯里的細微,你就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秋天的生命依然頑強,即便是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也可以頂起一塊自以為是的頑石。倘若早晨來到這里,最能感受清秋魅力的還是小小的大公湖畔。別以為秋色就是草木的色變,而水面的變化更是令人流連忘返。干燥的秋陽加快了水分的蒸發(fā),湖面漸小,清瘦,雅致。水落石出,水未盡,石未干。水陸菖蒲依然蔥蘢,只是這綠變得更加深沉和堅定,少了熾熱,多了淡定;少了急躁,多了從容。秋天的萬物,輕盈而亮麗,就連滑翔的翅膀也是那么透明,甚至與空氣摩擦出嘹亮的色彩。
秋色入庭,大可不必舍近求遠。我詫異地發(fā)現(xiàn),家里素日里伺弄的花草,也是掩飾不住秋色的美麗與豐饒。無論是小家碧玉的美女吊蘭、大家閨秀的龍舌蘭大姐大,還是一直不引人注目的鐵樹等,它們都在秋天里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幻——變化往往是化學的,我們不易覺察,而變幻卻是一目了然,令你視野豁亮,悅目而賞心,心曠而神怡。每每面對秋色中的花花草草,我總是依依不舍,生怕須臾離開,就會錯失那美妙的秋色變幻。于是,一有閑暇,我便守護家里的花草,守護無邊的秋色。
秋天不遠游。在秋色中安居,一顆心的淡然,便在秋色中煉成。
天空漸漸地陰沉——陽光在灑落許多金子之后,便悄悄地躲進了云層,窺視人間到底有多少人在反省過往的揮霍與現(xiàn)時的追逐。塵埃曾經(jīng)飛揚,現(xiàn)在理當落定,于是進入了霏霏秋雨季節(jié)。那些小陽春里的花朵,脫掉了小棉襖,綻露出粉香彌漫的貼身薄襯衫,那火辣的身段灼灼眩目。它們經(jīng)歷了一番秋雨的滋潤,格外妍麗,譬如杏花,偶或桃花,甚至杜鵑。
在許多人懷念秋陽高照的日子里,我卻情不自主地踏上了西城的小路,喜歡上秋雨的纏綿與悱惻。偶或有些許的小憂傷襲上心頭,平添了秋天里的詩意與優(yōu)雅。為了躲避喧囂,必然走得更遠一點,不知不覺,心力使然。有時候除了徒步,我還乘坐2路公交車,直抵終點站。那里有老派的秋色等待。高處的黃葉,低處的綠草,一應俱全,而且層次分明。它們卑微而遼闊,從不追隨時尚,一切自然而然,以自然的規(guī)律而井然有序,既不為他人所驅(qū)使,也不因自私而急功近利。
雖然 2路車的起點和終點都在江畔,但景致迥然不同,觀感更是二致有別。它的路線宛若一張張開的弓,近乎半圓的扇面幾乎覆蓋了半個城池。扇面以滔滔東流的長江為弦,公交車便在弓弧上來回穿梭,從上游的起點到下游的終點,或者從下游的起點到上游的終點。我居住在弓弧最深的腹地,也是小城最繁華的地段。為了盡快地逃避喧囂,大多數(shù)情況下,我都是乘2路公交車遠離繁華,到江畔去漫步。如此霏霏秋雨天氣,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往往少有人出門的。我卻在一種莫名的動力驅(qū)使下,去追趕秋雨淋濕的秋聲,執(zhí)著而剛愎自用。被秋雨淋濕的秋聲,它們是那樣的美妙,那樣的神秘,仿佛一會兒對誰說悄悄話,一會兒又輕輕而柔曼地歌唱。這美妙的秋聲沿著通往郊區(qū)的道路,一路拊掌而鳴。最為奇妙的是,公交車里竟然有一只蟋蟀在蹦極。一位小朋友掙脫了祖母的手,撲了過去。每撲一次,蟋蟀蹦跶一次,有如某個電影里的小和尚逮青蛙一般,一撲一個空,但仍然堅持不懈。蟋蟀最終不知躲到哪個旮旯里,好長時間沒了動靜。顯然失望不已的小朋友依然到處脧巡,覬覦它的失而復得。而另一幕又在我的眼皮底下發(fā)生——那只一直呆在竹籃子里的公雞,竟然打鳴,一聲又一聲地長嘶,仿佛公交車正行駛在時光的隧道里,穿越黎明前的黑暗。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那只蟄伏已久的蟋蟀也隨之應和起來,一問一答似的。滿座的人驚詫得彼此張望。這是秋雨人間最好的聲音,仿佛故園即在眼前,母親已然佇立在村頭迎候。
我?guī)缀跏窃谄磷『粑信c公交車共同完成了一次秋雨中的穿行與想像。
公交是機械的,周而復始的。而我是主動的,帶著意識流的主觀愿望。坐在公交車上時,我就想像這個近乎半圓的路線,宛如一張古老的彈棉花的弓,其弦繃得緊緊的,積蓄了大力。而眼前的清溪河則是搭在弓上的箭,蓄勢待發(fā)。那一腔深情的流水,自唐朝流來,流經(jīng)宋,再流過明清,身著民國的大褂,徜徉于城池,溜達于西城,至江畔,和顏青草,悅色白云,終究與詩意的秋浦河并入歡騰的長江。
秋雨中的天空只有想像的遼闊,偶爾有鳥鳴掠過,也不曾留下任何跡象,恰如泰戈所言:“天空中沒有翅膀的痕跡,但鳥兒已經(jīng)飛過?!憋w過了就是歷史,又何必在乎是否留下痕跡。在每個行走者的意念深處,回想秋季的天高云淡和窎遠無涯,而最終落腳點仍然秋雨繾綣的大地,煙雨茫然,秋在眼前。這樣的情景與時光,最適合于我們每個人安靜地坐下來,放下手中的書卷,臨窗而望遠;安靜地思索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捫心自問,或叩天問古。
而眼前的大地上有著大量的湖鴨,它們自由散漫,或漫不經(jīng)心地鳧游在秋浦河里,并非覓食,而是優(yōu)游于美麗的清波?;虺扇航Y(jié)隊地在河岸上淋漓秋雨,梳理并不零亂的羽毛;或者交頸摩挲,或者交喙親昵,或者低頭拱動泥沙,或者努力仰天嘶鳴……這是一群多么可愛的鴨子?。∫苍S它們從來就沒有仰望過天空,更不清楚天空里飛翔的鳥到底在思謀些什么。那些清波里的鳥影,總是被鴨子們營造的漣漪破得粉碎。它們雖然也長了翅膀,但它們只屬于大地——大地的心思,又何必讓天空操勞?
我決定提前下車。這個叫杜塢的地方,我曾經(jīng)來過很多次。據(jù)說杜牧曾經(jīng)攜鶴娘來此踏青或賞秋,小舟總是??吭谀硞€三面環(huán)山而避風的港灣,久而久之,后人稱之為杜塢,并年年為之清淤浚道,遂為池州古景之一。而不遠處的烏渡湖,曾經(jīng)是黃賓虹養(yǎng)魚、放鴨、品茗、繪畫之處。他同朋友一起駐足于河濱湖皋,圍湖造田,織網(wǎng)捕魚,過著閑逸的半隱生活。我并非追慕黃賓虹的野夫生活,也不是追逐鶴娘的風塵,更不贊賞詩人杜牧的浪漫。我的每一次蒞臨,都有新的感受,更多的來自大自然的物候變化。傷時感物,自古亦然。一年四季的變幻,恍若人生的姿態(tài)。春天我來看草萌地暖,水流花放,隨便采擷遍地的蔞蒿,享用春天賜予的美味。夏天我來看似錦繁花,看墨鴨捕魚,盡管收獲甚微,卻也是杜塢的一種風景,甚或風情。秋天至少我要來兩次,一次是秋陽高照,一次是秋雨綿綿。冬天雖然寒冷,但我還是選擇晴天或下雪的天氣,悄悄地孤行,別有一種感受。特別是下雪天,獨自佇立曠野,靜靜地聆聽落雪的聲音,屏蔽了一切的凡塵之擾,享受美妙而令人悠然心會的感受。
我在這里曾經(jīng)邂逅許多物事或人物。春天和初夏,有剜蘆蒿的;秋天或冬季,有挖野藕的;一年四季都有人在河畔釣魚或看別人釣魚。有美好的事物,也有憂傷的時刻,抑或憤怒,譬如這條河流上經(jīng)常有一些不法分子無視法規(guī),用大型拖網(wǎng)電魚,大小勿論,一概趕盡殺絕。我時常感慨政府執(zhí)法過于溫情,導致違法的成本低下而屢禁不止。我曾在短文《憂傷的刺薹》中提到一個失學的少年,每每身臨其境,我必然想起他。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在學堂里朗朗讀書,還是在外地打工掙錢,養(yǎng)家糊口……想到這里,我便悄悄地離去。
我曾經(jīng)在大年初二來到這里,給交匯的兩條河流(清溪河和秋浦河)拜年。我的特立獨行,不僅僅是稟性使然,更重要的是我對這兩條河流飽含深情與懷念。我曾經(jīng)將美好的青春年華(19—26歲),獻給了秋浦河畔的鄉(xiāng)村教育事業(yè);我的父親曾經(jīng)遠途跋涉,來到血吸蟲病的重災區(qū)——貴池城郊,參加了清溪河的改道工程,回家后一病不起,直到與山丘同在。
踽踽于這片流域,我時常觸景生情,勾起對往事的回憶。那些秋雨中恍惚的影像,譬如低頭噬草的耕牛,雨中不停地釋放金黃色光芒的草垛,還有憂傷的蓑衣和繾綣于穿蓑衣的人。我想起妹妹小時候放牛的情形,無論陰晴圓氛,她總是起早貪晚地與牛為伴。她默默地跟牛兒說話,好像只有牛兒懂得她的心思,好像只有牛兒能夠給予她失怙后的溫情。我在雨中接過妹妹手中的牛繩,還有那雙冰涼的小手,直接刺入我的心坎。這是我一輩子不得安寧的地方。一個貧窮沒落的家族,兄弟姊妹相依為命,在艱難困苦中討生活。我就是在這條妹妹放牛的小路上走過來的,離開了小山村,進入人生的新境地。當然,貧困中也有詩意,譬如在放牛的間隙,我們一起做游戲:跳繩子,種田地,撕扯丫丫草等。在那個貧困中充滿狡詐、世態(tài)復雜而人心單純的年代,親情與感情是維系貧窮家庭生存下去的唯一紐帶。每次回老家,和妹妹在一起,我總是感到心里踏實,有無限的依戀。如今,她們的日子都好了,但我還在特定的場景里憂傷起來,祝福她們。哪怕能夠為她們做一點點事情,都得到無比的慰藉。
我在秋雨中漫步,心猶戚戚。有時,我會朝著相反的方向,趕到2路車的起點,然后步行一段跌宕起伏的泥沙路,抵達城池所在的江畔下游。這條通往江畔的泥沙路,印象中,它從來就沒有平坦過。如果在晴朗的天氣里到來,總是黃塵蔽日,灰霾彌漫。因此,我總是選擇在霏霏雨色中抵達。我為什么堅持不懈地來到這里呢?因為這里曾經(jīng)有一大片蘆葦和澳楊林。我的靈魂曾經(jīng)留在這里。我的憂傷歲月,曾經(jīng)在這里莫名地徘徊。近20年來,我無數(shù)次地吶喊與呼喚:春天的蘆葦不能死去!秋天的蘆葦永遠金黃!
每每念及惦之,我總是獨自乘坐2路公交車,悄悄地抵達。坐在曾經(jīng)的蘆葦?shù)乩?,眼前便是浩蕩的長江,日夜奔流不息。一片澳楊的砍伐,一片蘆葦?shù)南?,對于一座城池或這座城池里行色匆匆的人來說,似乎沒有絲毫改變什么,而我或與我有相同經(jīng)歷的人,它們便是一種消逝的風景,無數(shù)個被瘋狂的城市噬空的靈魂在游蕩,在流浪。我每次到訪,都在捃拾丟失的靈魂。一根蘆葦就對應著一個魂靈,一個充滿思想和智慧的魂靈。每一次從這里回去,我的內(nèi)心都充滿歡欣。我從這里出發(fā),又從這里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