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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

      2017-12-01 16:50:15別廷芳
      躬耕 2017年11期
      關(guān)鍵詞:峽口內(nèi)鄉(xiāng)銀圓

      1.別廷芳叼蛋騎兵旅

      別廷芳至死都記得八歲那年春天,張?zhí)么鍋砹艘粋€篾匠一個木匠,還有一個鐵匠。

      篾匠的竹竿尺子就是扁擔,挑著他的篾刀刮刀。木匠挑著鋸錛刨斧,扁擔一閃一閃,像是玩雜耍的。鐵匠推著獨輪車,堆滿了風箱鐵錘還有鉗子鐵枕子。

      他們?nèi)齻€都是鎮(zhèn)平人,說的是鎮(zhèn)平話。西峽口人說這邊,鎮(zhèn)平人說這幫;西峽口人說那邊,鎮(zhèn)平人說那幫。西峽口人把下午說成晚上,鎮(zhèn)平人把下午說成后幫;西峽口人把上午說成前邊,鎮(zhèn)平人把上午說成前幫。又過了三十年,別廷芳見到在西北軍混了很長時間回到鎮(zhèn)平的彭禹廷,說話的時候還是帶著濃重的鎮(zhèn)平口音。別廷芳有點驚奇地說:“你在西北軍混了恁長時間,還是一嘴鎮(zhèn)平話?!?/p>

      彭禹廷說:“賀知章說鄉(xiāng)音未改鬢毛衰,在鎮(zhèn)平出生的人,就是到爪哇國做一輩子生意,回到鎮(zhèn)平還是鎮(zhèn)平腔。口音是刻在骨頭縫里的,是羼雜在血里的,你想摳掉都不容易。”

      別廷芳還記得父親別永平問:“你們咋仨人一路來?”

      篾匠說:“我拿著一把篾刀,他們一個拿著一把斧頭,一個拿著一把鐵錘,都是鐵家伙,三個搿伙從鎮(zhèn)平過內(nèi)鄉(xiāng)到陽城張?zhí)茫龅姜毜暗拿擅娴犊?,我們?nèi)齻€還能收拾掉他。” 別永平說:“當個匠人,走村穿莊,還要防著毛刀客,也不容易。”

      鐵匠說:“兵荒馬亂的年月,不論弄啥掙塊銀圓都不容易。”

      張?zhí)冒ぶ影兜牡胤?,長著一棵巨大的楓楊樹,盤根錯節(jié)的根部伸的很遠。鎮(zhèn)平的鐵匠就在楓楊樹下合泥盤鐵匠爐,安置風箱和鐵枕子。然后生起爐子,把一塊鐵燒紅,掂起一把鐵錘,在鐵枕子上打镢頭,叮叮當當?shù)捻懧暟褟執(zhí)么搴芏嗳硕颊幸綏鳁顦湎隆?春天是更換鋤頭镢頭鐵锨的季節(jié),也是鐵匠們生意最好的季節(jié)。過去一年用壞了的鋤頭,重新加鐵打成新的;用壞的镢頭,再打一次再蘸火淬火,變成一把新镢頭。

      別廷芳的父親擠到鐵匠跟前問:“能鑄犁面不能?”

      鐵匠說:“能。不過要自己拿鐵來?!?/p>

      別永平把舊犁面拿出來,又加上一些平時積攢起來的小鐵塊,堆到鐵匠面前。鐵匠在一個爐子里把鐵燒化為鐵汁,在一個模子里用鐵水澆犁面。剩下的鐵水,又澆了一個犁鏵。西峽口村莊里的孩子們,只要看到鐵匠到村莊里澆犁面和犁鏵,就唱起一首粗糙的民謠:

      光身漢,

      澆犁面。

      當老八,

      澆犁鏵。

      村頭寡婦沒啥澆,

      澆了一個鐵雞巴。

      在別永平澆犁面的時候,張?zhí)玫暮⒆觽円苍诔?,當然別廷芳也跟著唱。村里的一個老頭問別廷芳:“你爹是老八不是?”

      別廷芳說:“我爹是老大?!?/p>

      老頭說:“你爹不是別老八,是別十六?!?/p>

      別廷芳問:“我爹咋是別十六?”

      老頭說:“你們弟兄兩個,將來說來媳婦,你爹扒一個就是老八,扒倆就是十六?!?/p>

      別永平并沒有怪罪老頭的意思,反而問兒子別廷芳:“你張老爺五個兒子,說五個兒媳婦,一個扒一回,他是張老幾?”

      別廷芳悶了半天說:“他是張四十?!?/p>

      所有的男人都笑了,包括鎮(zhèn)平的鐵匠也笑了。

      鐵匠有活干,篾匠和木匠也有活干。編籮頭編竹籃,是夏天擔小麥秋天擔玉米的。編竹席是夏天睡覺用的,編曬墻是秋后曬玉米用的。還有人編個魚簍,閑了逮魚用的。木匠主要是扣箱子箍水桶,做板凳做桌椅,還有日子過得不錯的人家,趁著春天打一個立柜,冬天閨女出嫁當嫁妝。

      傍晚來了,別永平的犁面打磨光滑了,犁鏵也明閃閃了,自己抱著犁面回家,后邊跟著的別廷芳抱著一個犁鏵?;氐郊依?,別永平把嶄新的犁面裝到楓楊樹木犁上,又把犁鏵裝到棗木犁底上。別永平對別廷芳說:“娃子,當個匠人是很好的,當個手藝人是很好的。不論誰坐天下,不論誰轄制內(nèi)鄉(xiāng)縣還是西峽口巡檢司,都離不開手藝人。巡檢司洗菜也要籮頭和籃子,這就需要篾匠;巡檢司也要桌子椅子和床,這就需要木匠來做;巡檢司也需要鍋和鏟子,這就需要鐵匠來鑄和打,就是巡檢司牢房里的腳鐐,也是鐵匠們一環(huán)一環(huán)打出來的?!?/p>

      別廷芳說:“我不當篾匠。”

      別永平問:“為啥?”

      別廷芳說:“當篾匠窩圈一輩子?!?/p>

      別廷芳又說:“我也不當木匠?!?/p>

      別永平問:“為啥?”

      別廷芳說:“當木匠錛一輩子木頭,錛掉多少樹?”

      別廷芳接著說:“我也不當鐵匠?!?/p>

      別永平問:“為啥?”

      別廷芳說:“一輩子舉個錘子敲來打去,胳膊疼?!?/p>

      別永平說:“娃子,在村莊里,一個好篾匠死了,好木匠死了,好鐵匠死了,好多人還能記得他們??匆娝麄兞粝碌奈锛?,就想起了他們。一輩子只會種莊稼的,死了就被人忘記了,因為他們什么也沒有留下?!?/p>

      別廷芳問:“讓人記住弄啥?”

      別永平說:“讓人記住,就是永遠?!?/p>

      別廷芳一輩子不想當篾匠,也不想當木匠,更不想當鐵匠,但是父親別永平的關(guān)于匠人和手藝人的一席話,別廷芳記憶了一輩子,到死都沒有忘記。

      一九二七年底,別廷芳把一個內(nèi)鄉(xiāng)完全的捏在自己的手里。內(nèi)鄉(xiāng)的縣長如同聾子的耳朵成了一個擺設,內(nèi)鄉(xiāng)縣政府的各個機構(gòu)也成了一個擺設。別廷芳在內(nèi)鄉(xiāng)全境成立了九個團,在任命團長的時候,他發(fā)表了即席演說:“一九二七年,民國都十六年了,民國把內(nèi)鄉(xiāng)治理的不比清朝好多少。各路軍閥都來內(nèi)鄉(xiāng)騷搭糧食和銀圓,把內(nèi)鄉(xiāng)騷搭成了一個有球也硬不起來的內(nèi)管子。民國最對不起內(nèi)鄉(xiāng)的就是今年,從一月開始到十二月初,換了八個縣長。河南省民政廳換了倆,西北軍過境換了六個。民政廳換的縣長給河南地方的軍隊籌集銀圓和糧食,兩個縣長把內(nèi)鄉(xiāng)捋了兩遍。西北軍的縣長給西北軍籌集銀圓和糧食,把內(nèi)鄉(xiāng)捋了六遍。內(nèi)鄉(xiāng)人一年被捋了八遍,內(nèi)鄉(xiāng)人吃什么?內(nèi)鄉(xiāng)人花什么?內(nèi)鄉(xiāng)人穿什么?就是一個年輕女人,一夜讓八個男人睡,不把她折騰成面人才算呢。從臘月起,內(nèi)鄉(xiāng)再也不許任何人折騰了,我們內(nèi)鄉(xiāng)養(yǎng)活我們內(nèi)鄉(xiāng)人自己的民團,還能剿滅刀客和土匪,把糧食銀圓給了過路的軍閥們,他們把銀圓裝到口袋里就走了,把糧食裝上馬車就走了,留給我們的就是空空的糧倉,空空的麥田,還有一群又一群的刀客和土匪。也就是說,從臘月開始,內(nèi)鄉(xiāng)就是折騰,也是我別廷芳一個人折騰,別人休想彈內(nèi)鄉(xiāng)一指頭,休想從內(nèi)鄉(xiāng)拿走一塊銀圓,一斤小麥,一把大米,一個紅薯。我別廷芳從今天開始,就是內(nèi)鄉(xiāng)的篾匠,也要給內(nèi)鄉(xiāng)人一家編兩個籮頭,讓內(nèi)鄉(xiāng)人有擔糧食的物件,給內(nèi)鄉(xiāng)人一家編一個竹席,讓內(nèi)鄉(xiāng)人熱天睡覺涼快。我別廷芳就是一個木匠,也要給內(nèi)鄉(xiāng)人每家做幾把椅子,讓內(nèi)鄉(xiāng)人干過活之后有個坐下來歇憩的物件,也要給內(nèi)鄉(xiāng)人每家扣個箱子,讓衣服有個地方擺放。就是個鐵匠,也要給內(nèi)鄉(xiāng)人每家澆鑄一個犁面犁鏵,讓內(nèi)鄉(xiāng)人能耕地。說白了,我別廷芳就是內(nèi)鄉(xiāng)萬能匠人,內(nèi)鄉(xiāng)人需要啥我就給他們啥。我別廷芳就是內(nèi)鄉(xiāng)的打手,誰來轟內(nèi)鄉(xiāng)一炮,我就轟他十炮;誰來打內(nèi)鄉(xiāng)人一槍,我就打他十槍;誰敢拽內(nèi)鄉(xiāng)人一根眼睫毛,我別廷芳就要把他的眼睛打瞎?!?

      別廷芳當天任命的九個團長,也是獨出心裁無人比擬。他最器重的薛鐘村,是一團團長,一個團內(nèi)設九個營,人槍編配五千,還配有十門榴彈炮,還有五十挺機關(guān)槍。薛鐘村的團,還擔任著內(nèi)鄉(xiāng)民團禮儀隊的角色,無論誰來視察內(nèi)鄉(xiāng)民團,受到視察的都是薛鐘村的第一團。第三團團長是靳少華,一個團只有三個營,人槍只有一千。其它七個團,都是兩千人槍。

      一九二八年三月,薛鐘村到漢口買槍,八個團長看見別廷芳坐在司令部院子里的皂角樹下,就圍上去問:“別司令,九個團都是你手下的,一般高一般粗,為啥薛大牙第一團弄球恁些人槍?”

      別廷芳端起大茶缸喝口二花茶,王顧左右而言他:“你們見過打鐵沒有?”

      八個團長說:“見過。”

      別廷芳說:“鐵能回爐,镢頭頭子回爐之后,能打成鋤頭,也能打成鐮刀,還能打成剪刀。你們能回爐不能?”

      八個團長說:“我們咋回爐?”

      別廷芳說:“是啊,你們不能回爐,不能回到你們老娘的肚子里,變成一個薛鐘村?!?/p>

      八個團長說:“薛大牙幾顆大牙那個樣子,讓我們變成他?”

      別廷芳說:“薛鐘村幾顆大牙不好看,但是人家在北京讀過四年大學?!?/p>

      團長們說:“民團是打仗的,讀過大學有啥用?”

      別廷芳說:“總是有用,不然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練兵撓球哩,不然北洋軍閥在保定辦個軍官學校撓球哩,不然老蔣辦個黃埔軍校撓球哩?!?/p>

      團長們面面相覷,無言以答。別廷芳說:“在北京讀過大學,在我別廷芳眼里,就是手藝人。學個篾匠三年,學個木匠三年,學個鐵匠三年,在西峽口商鋪熬個相公三年。薛鐘村在北京讀個大學,幾年?四年,比手藝人還多一年。何況篾匠木匠鐵匠只要手頭巧都能學會,但是讀大學,是要考的,你們現(xiàn)在誰能考上北京的大學讀四年,回來就把你們的一個團編配到五千人。”

      第七團團長劉顧三說:“手藝人咋了,在北京讀大學咋了,能長倆腦袋,生倆雞巴?”

      別廷芳說:“劉顧三,前年鎮(zhèn)平剿匪,薛鐘村是總指揮,把河南出名的土匪王太幾千人打的落花流水,靠啥?不就是靠薛鐘村那個腦瓜子好使,編個圈王太跳進去,幾百個土匪沒有了。再編個圈,王太又跳進去,幾百個土匪又沒有了。這就是手藝人的本事,這就是讀書人的本事。我爹說,一輩子要敬重三種人,一是教書先生,二是手藝人,三是一個地方最聰明的人。我別廷芳啥都沒記住,但是我爹叫我敬重這三種人,我記住了?!?/p>

      別廷芳的獨子別瑞久想當個團長,別廷芳說:“內(nèi)鄉(xiāng)能當團長的人多的跟牛毛一樣,一抓一大把,咋能輪上你當團長?”

      別瑞久說:“我咋不能當?”

      別廷芳說:“你那點本事,跟薛鐘村比比?!?/p>

      別瑞久說:“不跟薛鐘村比,跟劉顧三比?!?/p>

      別廷芳說:“劉顧三叫個劉大膽,你能比過?”

      別瑞久說:“你是個司令,總要給我弄個帽子戴戴?!?/p>

      別廷芳說:“你就當個大炮營營長吧,五十門大炮你管著。不論哪個團需要大炮,你就去打幾炮。瑞久啊,你爹就你一個兒子,就不要你拿著槍和刀去和刀客土匪近距離挨個較量。司令部還有兩個手槍連,一個住西峽口,一個住內(nèi)鄉(xiāng),他們弄啥,就是保證我這個腦袋瓜子,不被刀客土匪和過路的軍隊輕而易舉地拿走了。這兩個手槍連我交給誰都不放心,還是交給你轄制調(diào)教吧。另外,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四個兒子,還想讓你再生四個呢,別看我現(xiàn)在是個內(nèi)鄉(xiāng)的司令,我依然是陽城張?zhí)么宓囊粋€種莊稼的男人,知道啥都不是真的,只有一大群孫子活蹦亂跳是真的,我死了,他們還在天之下地之上種地讀書打仗做生意,才是我別廷芳跟西峽口真正的聯(lián)系,跟陽城張?zhí)么逭嬲穆?lián)系。”

      別瑞久眼淚絲絲地說:“爹,我明白了?!?/p>

      別廷芳說:“娃子,你不明白。內(nèi)鄉(xiāng)九個團,都是扛槍的,就像村子里的男人扛把镢頭扛把鋤頭,不算是真正的手藝人。九個團之外的大炮營,在我眼里是個手藝活,開大炮的就是手藝人。計算出炮彈落地要擊中的目標,并且一炮解決一個碉堡,一炮打碎一個刀客的老窩,這就是一個精到的手藝人。我爹敬重手藝人,你爹也敬重手藝人,到了你這一輩,也要敬重手藝人?!?/p>

      別瑞久說:爹,我是徹底地明白了。”

      一九二八年,別廷芳在西峽口設立軍事學校,讓在西北軍當過教官的團長吳定遠擔任總教官,把內(nèi)鄉(xiāng)民團的營長連長培訓一遍。

      開學典禮上,別廷芳說:“老蔣辦個黃埔軍校,弄啥哩?培訓軍官哩。軍官為啥要培訓?就是要軍官都變成老蔣的人。打麻將講究清一色,統(tǒng)帥軍隊更是要清一色。軍隊有幾個不聽指揮的孬蛋,這個軍隊就算是雙手插進褲襠里——玩蛋。玩著玩著,就真要完蛋了。我別廷芳要在西峽口辦個軍事學校弄啥哩?也是培訓軍官哩。我們內(nèi)鄉(xiāng)民團九個團,團長有了,你們也別爭著當團長了。但是團長下邊的副團長、參謀長、副參謀長和營長、連長,都是給你們留的。老蔣喜歡清一色的黃埔軍校學生,我別廷芳就是要清一色的西峽口軍官學校的學生。老蔣是黃埔軍校校長,我就是內(nèi)鄉(xiāng)民團軍官學校的校長。黃埔軍官學校的學生,都聽老蔣的,西峽口軍官學校的學生,就是要聽我別廷芳的?!?/p>

      幾百個軍官高聲大叫:“聽你的,聽你的,聽你的?!?/p>

      別廷芳說:“聽我的,很好。但是你們?yōu)樯兑犖业??就是一條,我別廷芳要把你們訓練成九個團里的的確確有手藝的人。李鴻章說,你連個官都不會當,你還會干啥?那是李鴻章貶剝自己,貶剝自己同僚的。其實,當官也是手藝人,也有很深的學問。要把當官的學問研究透,當個好官,一點也不比當個手藝人容易。你們都是營長連長,都要轄制幾百個兵丁。把自己手下幾百個人轄制好,能打勝仗敢打勝仗,就是一門學問,就是一個手藝。誰把這個手藝學會了,我別廷芳就會褒獎他重用他提攜他。我別廷芳再次對大家說,我敬重手藝人,我敬重那些把自己干的事做的跟手藝人一樣精到的人,我別廷芳扒著盼著你們成為內(nèi)鄉(xiāng)民團九個團里最好的手藝人?!?

      吳定遠訓練了幾百人,接著薛鐘村又訓練了幾百人,別光漢也訓練了幾百人,在開班式上,別廷芳沒有講稿,但是講的都一樣,都是關(guān)于父親說手藝人,他說手藝人的老話。在西峽口軍官學校的三次結(jié)業(yè)儀式上,別廷芳的講話都是一個模式,他從花絲葛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張紙,咳嗽了幾聲說:“我別廷芳辦軍官學校,師從的到底是誰?不是老蔣的黃埔軍校,也不是北洋政府的保定軍官學校,而是袁世凱天津小站練兵的做法。都說袁世凱除了留下了袁大頭,啥也沒有留下,那是很荒唐的。袁世凱還留下了一個最直接的東西,就是他的十八斬。斬是弄啥的,就是拿個大刀把腦袋剟下來。把誰的腦袋剟下來?就是把違背十八個條例的人腦袋剟下來。袁世凱這十八斬,本來是要斬當兵的腦袋的,但是在內(nèi)鄉(xiāng)民團這九個團,十八斬首先要針對你們這些軍官的。把你們捋順了,當兵的自然捋順了。你們聽著,不論誰對住了十八斬,我別廷芳就要剟掉誰的腦袋瓜子。我別廷芳不是個精到的手藝人,帶兵沒有經(jīng)驗,但是我別廷芳揮淚斬馬謖的本事還是有的。當個司令,也是個手藝人,有我別廷芳獨特的手段,揮淚斬馬謖,就是我別廷芳一個很得法的手段?!?/p>

      聽了別廷芳說十八斬,幾百個軍官沒有一個吭聲,偌大的一個練兵場,冰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就是掉片云彩,也能聽見噗碴一聲。別廷芳此時又咳嗽一聲,如同炸雷在練兵場上空炸響。別廷芳一雙小眼睛從第一排掃視到最后一排,冷冰冰地毫無表情地宣讀袁世凱的十八斬:

      一,臨陣進退不候號令者,及戰(zhàn)后不歸伍者,斬。

      二,臨陣回顧退縮,及交頭接耳者,斬。

      三,遇差逃亡,臨陣詐病者,斬。

      四,守卡不嚴,敵得偷過,及稟報遲誤,先自驚走者,斬。

      五,奉命怠慢,貽誤戎機者,斬。

      六,長官陣歿,首領屬官援護不力,無一傷亡,幾頭目戰(zhàn)死,本棚兵丁并無死亡者,悉斬以徇。

      七,臨陣失火誤事者,斬。

      八,行隊遺失軍械,及臨陣未經(jīng)受傷拋棄軍械者,斬。

      九,泄露密令,有心增減傳諭,及竊聽密議者,斬。

      十,騷擾居民,搶掠財務,奸淫婦女者,斬。

      十一,結(jié)盟立會,造謠惑眾者,斬。

      十二,黑夜驚呼,疾走亂伍者,斬。

      十三,持械闖殿,及聚眾哄鬧者,斬。

      十四,有意違抗軍令,及辱本營官長者,斬。

      十五,夤夜竊出離營游蕩者,斬。

      十六,官弁有意縱兵擾民者,斬。

      十七,在營吸食洋煙者,斬。

      十八,臨陣探報不實,詐功冒賞者,斬。

      別廷芳宣讀完畢袁世凱的十八斬,冷冷地憨憨地說:“袁世凱這個十八斬,也是我別廷芳的十八斬。袁世凱靠著十八斬帶兵,我也靠著十八斬帶兵,還要靠著十八斬帶你們這些軍官。我別廷芳再說一遍,別看咱們是民團,但是咱們帶出來的兵,要比馬文德的兵強馬壯,要比石友三的兵強馬壯,甚至要比西北軍張治公的人強馬壯。我們一個兵丁,起碼要比三四個刀客土匪能死打硬拼不要命,才能把內(nèi)鄉(xiāng)的刀客土匪剿滅干凈,把宛西四縣的土匪剿滅干凈,才能不讓過路的軍隊肆意的騷搭西峽口騷搭內(nèi)鄉(xiāng)縣?!?/p>

      雖然別廷芳說的很冷淡,很憨實,很平靜,幾百個民團的連長營長卻聽得渾身冰涼,他們知道,別廷芳想做到的,是毅然決然的,是不可違抗的。從別廷芳話音的縫罅里,他們能聽見大刀片子砍掉腦袋的聲音,能聽見子彈從耳朵旁邊一劃而過的聲音。十八斬,就是別廷芳的軍法,也就是別廷芳的斬立決,只要想讓自己的腦袋在脖子上長得時間更長一些,這個十八斬就是個照妖鏡,你違反了一個,你就是個妖魔鬼怪,別廷芳就要斬立決了。

      別廷芳兒子別瑞久當大炮營營長的時候,別廷芳的造槍廠還沒有制造迫擊炮和大口徑火炮。炮兵營的五十門大炮,是通過西北軍楊虎城買來的。那個時候,一輛德國的卡車或是二十八座的客車,都要七百五十兩黃金,一門大炮,價格也是十分昂貴的。西峽口軍官學校不但訓軍官也培訓士兵,大炮營的三百個炮兵,首先在西峽口軍官學校培訓。別廷芳在楊虎城的西北軍請來炮兵教官,每個月給二百塊銀圓。教官黑瘦黑瘦,個子也很低。別瑞久說:“每月給他二百塊銀圓,值當不值當?”

      別廷芳說:“值當。學個篾匠木匠,三年內(nèi)沒有工錢,算是給師傅白白干了。人家炮兵教官給你們教打炮的手藝,司令部不給銀圓,人家從西安跑到西峽口圖啥哩?炮兵教官也是讀過四年大學的,你不給人家銀圓,人家的書不是白讀了。敬重讀書人,靠啥?就是靠銀圓。你不給讀書人銀圓,靠嘴皮子說說,那不叫敬重。炮兵教官也是手藝人,你不給人家銀圓,人家也會把一肚子經(jīng)驗埋在肚子里。銀圓能買回來一切,包括手藝人的絕招?!?/p>

      大炮營培訓第一天,三百個大炮營士兵,分別站在自己的大炮旁邊,直彪彪的如同三百個木頭樁子,一動不動地矗立在地上。別瑞久給別廷芳搬來了一把椅子,擺在檢閱軍官時設置的檢閱臺上。別廷芳說:“大炮都是站著,炮兵都是站著,我別廷芳也不能坐著給炮兵訓話?!?/p>

      別廷芳從檢閱臺上走下來,摸著大炮筒子問:“你們都是內(nèi)鄉(xiāng)民團的人尖子,有的讀過開封高中,有的讀過安陽高中,還有的讀過南陽高中。你們的父母為供養(yǎng)你們上學,有的把地都賣了,才把你們供養(yǎng)到高中畢業(yè)。你們算算,初中讀三年,高中讀三年,就是六年。六年等于啥?等于是學會兩個手藝的時間。篾匠三年出師,木匠三年出師,鐵匠三年出師,你們讀了六年,就是一個篾匠加一個木匠,拿起篾刀拿起大錛就能養(yǎng)活一家人。就是不讀洋學堂,你們讀私塾,六年也能把自己讀成一個私塾先生,那也是一個吃飯的手藝。但是你們讀了初中高中來內(nèi)鄉(xiāng)大炮營當兵,我別廷芳就把你們當成了手藝人,把你們每個人當成了兩個匠人。我別廷芳高看你們一眼,我別廷芳抬舉你們。我別廷芳把幾十門大炮交給你們,就是把西峽口和內(nèi)鄉(xiāng)的黃金白銀交給你們。你們知道,我們內(nèi)鄉(xiāng)民團現(xiàn)在還不能制造大炮,每一門大炮都是黃金白銀從西北軍買來的。你們精通大炮的一切,每一發(fā)炮彈精準摧毀刀客土匪的老窩,你們就是西峽口最好的匠人。你們和西峽口的篾匠木匠不同,他們是用兩只手制造東西來讓人們敬重的,你們炮兵是靠兩只手和一個腦袋摧毀一些東西而讓人敬重的。我別廷芳就敬重你們,西峽口人就敬重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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