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均華

“土氣”的母親

□溫均華

母親也曾年輕過、美麗過。為扛起這個家，她美麗的容顏在歲月的風雨中漸漸變老。在孩子面前，她又一次次低下那高傲的頭。

從姨媽那里得知，母親年輕時是姊妹中長得最漂亮的。

姨媽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愛打扮，有著讓全村女人羨慕的臉蛋和長辮子，偶爾，還哼上幾句不知從哪里學來的小曲兒。

我漸漸長大了，曾一度嫌棄母親的土氣，嫌她不會打扮，嫌她唱歌刺耳。后來，母親就很少打扮，更不用說唱歌了?，F(xiàn)在想來，我的不懂事一定給母親造成了傷害。

母親沒上過學。她有一雙巧手，家務(wù)農(nóng)活樣樣出色，全家人穿的膠底布鞋，都是母親夜以繼日手工縫制的。我上六年級那年，母親上街給我買回一雙皮鞋，我神氣地穿到學校，幾個同學用不屑的眼光打量著我的新鞋，嘲笑說鞋是女款，我一時氣惱，打傷了其中一名同學，回家后我把鞋扔到角落里，發(fā)誓永不再穿。母親了解了事情原委后，并沒有怪我。至今，我還記得母親自責的眼神，記得她領(lǐng)著我去找同學道歉時的卑微。

后來，我考進了市里的高中校。那年的冬天極冷，母親托人給我捎來一件毛衣，針腳有些粗糙卻很暖和，我知道又是母親連日熬夜織成的?？晌覅s在電話里對母親說這毛衣樣式太土，比不上羽絨服，電話那邊沉默許久，我沒耐性，掛了電話。過了幾天，我收到一筆“巨款”，是母親匯來的。母親打電話說錢是用來買衣服的，囑咐我要學會講價，衣服要質(zhì)量好、合身，我當時心里只惦記著即將開始的球賽，把母親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后來，我和弟弟都考上了大學，母親逢人就說：“我倆兒子都是大學生！”那時，我正為沒有考上心儀的學校而苦惱，聽了母親的夸耀，便用“狠話”斥責母親，說她是在丟我的臉。母親滿臉疑惑，卻再也沒和別人提起兒子考上大學的事。

隨著上學費用負擔的加重，母親不得不隨父親走出生活了四十幾年的村莊。她第一次來到城里打工，不識字加上記性不好，讓母親在看似光鮮的城市里吃盡了苦頭。

那年春節(jié)回家，母親給弟弟買了條牛仔褲，弟弟看了一眼，隨口道：“這年頭誰還穿這個?！贝藭r的我已懂事許多，我瞪了一眼弟弟，忙對母親說：“媽，我穿吧?！蹦赣H看著我，遲疑了一下說：“還是給你爸穿吧，過年了，你們到街上買條自己喜歡的……”呆呆地看著母親將牛仔褲疊好，我慢慢低下了頭，我明白，自己昔日的不懂事，已在母親的心里落下了陰影。

母親也曾年輕過、美麗過。為扛起這個家，她美麗的容顏在歲月的風雨中漸漸變老。在孩子面前，她又一次次低下那高傲的頭。

那天是母親的生日，一個早已被母親忘記了的自己的節(jié)日。我來到街上，走進一家花店，一支支火紅的康乃馨含苞待放，像是母親滾燙的愛。那一刻，我才體會到母親在兒子心中的分量。

（責編 宋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