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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正是陽光蔥蘢的時候,空氣中飄蕩著一樹樹金桂沁人心脾的甜絲絲的香味。放眼看去,峽谷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山嶺上,開放著簇簇紫紅色小花,像閨閣女子身上一襲薄薄的春衫,讓人看見肌膚的柔潤和線條的豐腴。
陽光下喧騰奔騰的江水是岷江,也就是汶水。北宋文學(xué)家范仲淹,曾在這里,留下熠熠生輝的墨寶:“岷山起鳳,汶水騰蛟?!?/p>
兩江匯合處,就是文字中不時出現(xiàn)的小鎮(zhèn)。
——我現(xiàn)在一瓢飲的地方。
順著江流消逝的山口看出去,作者就在山下漫步。
作者就是鞠莉,戶籍上是這里的人,在群山一樣青春的陽光中,攀過岷江的山,飲過岷江的水,徜徉過小鎮(zhèn)的街,咀嚼過梯田簇?fù)碇迩f的羌餐,沐浴過《羌族文學(xué)》的月光。如此清亮的記憶,轉(zhuǎn)過身,就從這些文字篇什中,安安靜靜,漂漂亮亮地走了出來。
想著這樣的作者,回味著這樣文字的韻味中,當(dāng)然,其間還有其他意緒交織的情思,還有其他山水和人文共存的經(jīng)歷,都在作者心底,作者生命中,甚至夢寐里,翩翩然飛舞起來,盈盈然爛漫起來。
面對如此唯美的心境,如此澄明的文字,我還能說些什么呢?我該說些什么呢?向作者,向讀者,我在八月芳香的陽光中,看見一切都那么的井然、清靜,當(dāng)初一樣碧綠、美好。
岷江滔滔。岷江奔流。千溝萬壑中攜帶出來的巖石,到我眼前的這個河段,早已沒有了面目嶙峋的模樣,只剩下急水波濤下大大小小的圓滑、細(xì)小。亦濁亦清的流水,帶著層層梯田、高山草甸、雪峰上的沃土,由著千萬年來無法更改的性情,傾瀉而來,浩蕩出山。那些被暴躁憤怒中攜帶的卵石,相互碰撞,一路摩擦,還有那些昏昏黃黃融進(jìn)江流的泥土,都一一離別了群山,一一擱淺在四川盆地的西部,最終演繹成為了大地的平原、人類的家園。
就在這個家園、這個平原的端口——都江堰,——世界文化遺產(chǎn)和世界自然遺產(chǎn)的勝地,鞠莉就生活在這里,和她的夢想,她的工作,她的家人,一同感受人世間的炎涼陰晴、悲歡離合。從一個角度講,這里也是紅塵滾滾之地,想來都令人幾分畏懼。但是,作者在這樣的大千世界里,竟然,讓自己歇下腳步,把曾經(jīng)心愛的文字,紛紛邀約到一起,編排在一本名叫《風(fēng)景中的女人》書里,與周身復(fù)返沸騰的現(xiàn)代生活,保持著足夠清閑、清靜、清幽的距離。
除了作品中的女人,相信作者也是風(fēng)景中的女人。
作者真的算是四川標(biāo)志性的美女,想著那些文章,從她不同年代、不同書桌上窈窕出來,與她的世界相依相伴,最好是在入夜的時分來閱讀,來品味。
這之中,說真的,尤其喜歡《桑梓路》的純凈,——文的純凈和人的純凈。順便,我想說一下寫法,當(dāng)閱讀到作者在母親故鄉(xiāng)的山水間的小學(xué)時,居然,蕩去所有,直接進(jìn)入一對一的抒情——我和你——只有我和你,我心中一想,糟了,這不是寫作之大忌,頭重腳輕了么?繼續(xù)看下去,我長長舒了一口氣,作者的敘寫并沒有我的草率。這就意外了,——怎么會有這樣異樣的感覺?稍微一想,這樣的寫法,原也未嘗不可,里面的我就是需要這樣獨自的留戀和抒情,為什么不放棄四周(其實,也是置身于四周)而進(jìn)入純粹自我凈明的心境?為什么不?為什么不?我無法回答自己的反問。
喜歡作者清純時代的折射,譬如《蓮》,還有《散落的羽毛》。
喜歡《風(fēng)景中的女人》這一份熱切的關(guān)注。喜歡《灰鴿》。喜歡《無花果》的荷花人生,那個被學(xué)校遠(yuǎn)離、被家庭擯棄、被男人踐踏、被生活挽留、被自我重生的女同學(xué),其時,我的眼淚,合適地流了出來,——為這個孩子,這個土地上的女人,這個家庭孩子的母親。包括《裁縫女人》,都美?!诵匀A光不滅的美。
心中不時顧及到,這是引言,不是文論,我壓制著自己。說真的,只要是從生命中、心地間流淌出來的文字,哪一個憑心閱讀的人,可能會感受不到作者心靈的向善,向美和向真?!
此刻,流淌四面群山的陽光,充盈著桂花、蘋果、花椒的新香,合著岷江鏗鏘的濤聲,讓我的目光暫且停留在《心石》這樣的情境、這樣的文字中吧:“我,沒有非分之想,沒有絲毫的邪念;我,只想深深躺在流水之中,只想靜靜地傾訴,衷心地祝福。”
合乎邏輯的云,或者,片段帶領(lǐng)我們熟悉全部
——《岷山滋養(yǎng):一個真實的汶川》自序
越來越覺得有意思了。
在岷江上游,靜觀岷江從七千萬年的群山中,蜿蜒出一道寬闊、咆哮、泛滿天光的流水,從身邊小鎮(zhèn)的高堤之下,揚著駿馬般狂奔飛馳的浪花,以平均每公里下降8米的巨大落差的速度,朝著眾山交錯的層層谷口,浩蕩恣意而去。
我常常被這一江滿滿的傾瀉引起更大空闊無垠的思索:這真是一條急于告別的河流,從遙遠(yuǎn)千古的我的祖先的驚恐和一代代疏導(dǎo)中流淌出來。這真一條壯志激烈的大江,從蒼茫的岷山之巔飛落下來,從自己撞開撕裂的山谷闖沖出來。
我生活在風(fēng)云激蕩的這一片群山之中。
幽幽峽谷底,日夜奔跑著這一浩浩的江流,一路散出水花。一朵朵潮潮小小的水花跳出水面,臨空回望自己的源頭,順勢相擁,順情相生。這一朵朵渺渺小小的水花迎風(fēng)飄飛,手牽著手在高處,心連著心在妙處,綿延成薄薄的霧,飄滿上游千溝萬壑。再續(xù)。再積。更多更爽的霧。再滋。再漲。更濃更白的云,升上山嶺,深入梯田,涌進(jìn)羌寨,纏綿傾訴。一絲絲,一縷縷,融進(jìn)灌木,飄向更高,站在一列列峰巒之上。俯瞰祝福,一陣急雨,數(shù)日淋漓,岷江越來越多分娩出這樣的云,通情達(dá)理。
在隔壁不到30公里的地方,是我的老家。那里春去秋來,那里人情習(xí)俗,都了然于我心。在獨立為戶前23個年頭,我的身心無不與她相生相融。之后常常是夢寐,是憧憬,是渾身是力卻茫然失落于無從入手。
在老家隔壁,呼吸視聽10多年,竟也無不與這汶川密切相關(guān)。這個時候的汶川,并非中國2856個縣級行政區(qū)劃單位之一的汶川縣,而是一個具有嶄新內(nèi)涵與外延的詞匯,更在于9年前那場滅頂之災(zāi)而升華從屬于世界的新術(shù)語。這樣看來,隔壁老家順理成章進(jìn)入汶川范疇,包括臨近的茂縣、北川。對于這樣廣闊幽深的汶川,長詩《汶川羌》已然有過表達(dá)。
但是,在這里,在這個時候,在這本書里,更多要說的,恰好就是這2856分之一的汶川縣,是因為無論縣域內(nèi),還是縣域外,很多人都愿意進(jìn)入這個行政區(qū)劃的地方,去熟悉自己的心緒和情感,甚至別的什么更有意思的主題。但是,即便有如此的習(xí)慣和需要,縱然有這樣的描摹和抒寫,都不會妨礙我從另一個角度,對于更大汶川的構(gòu)筑,對于更新汶川的熱愛。
那么,我要告訴的,這一個真實的汶川,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形象呢?我想,至少是承載著與當(dāng)今世人在震驚中獲知的信息相迥然,而且豐饒,而且美麗,單單從四千年前誕生過史稱夏禹的歷史人物,也就是治水的大禹,后來定鼎九州的禹帝開始說,也是引人遐思邇想的。譬如,在距今900多年前的宋代,文學(xué)家范仲淹途徑汶川,揮毫潑墨,深情而曰:“岷山起鳳,汶水騰蛟。”
還有其他,如自然美妙的奇麗風(fēng)光,如動物活化石熊貓生態(tài)的優(yōu)美和危機(jī),再如素有千畝之多的植物活化石珙桐,再如人類留存的神話傳說、歷史掌故、文化遺跡等等,即便分布時間疏密不同,間或種種片段勾勒的簡約快速,都莫不讓我心魂為之一動,進(jìn)而探尋觸及到汶川更大空間、更深時間,復(fù)合出更加完整有趣的全部。每每面對這樣的場境,尤其是地質(zhì)變遷在滄海桑田中留下的形態(tài)各異的史前期生物化石,每一個熱愛生命的人,我想,都會奉獻(xiàn)出最最由衷的感嘆和驚喜,為更大范疇汶川的美,為岷山懷抱中岷江滋養(yǎng)的先天神奇、后天豐富而喝彩,而感動。
最后,我想引用一句話來作為這個引言的結(jié)語。這句話,也應(yīng)該是誕生這本書的偉大動力之一,是埃弗雷特說的:偉大的品質(zhì)是與生俱來的,它不僅具有直接的,而且具有一種持續(xù)的,不斷發(fā)展和永不消失的力量。即使具有這種品質(zhì)的人去世了或他所生活的時代過去了,這種力量還會繼續(xù)存在下去,它的生命力也許比他的國家和他所操的語言更強(qiáng)。
這樣說來,是不是更有意思了?
三星堆文學(xué)之光
——我看刊物《三星堆文學(xué)》
無論在中國,還是在更大范疇的世界,鴨子河畔崛起又沉淪的文明,縱使埋葬數(shù)千年之久在豐腴大地之中,終究掩蓋不住這文明獨有的人類智慧的華光:三星堆文明。
懷著后裔赤誠之心,我仰望、向往,卻百思不解。
就在東方家園,就在這一片充滿神秘而自成體系的高度文明的土地上,即便天空風(fēng)詭云譎,時代的春風(fēng)依然浩浩蕩蕩,被文學(xué)的馨香熏陶的陳修元們,仿佛應(yīng)和一份天意,懷藏一個天機(jī),斷然掀開沉悶太久的時光,讓《三星堆文學(xué)》這個血型獨一的刊物,面世更青春在這日光漸次流失的世界,像一柱必然的脊梁支撐東方這一脈樂園。
先天就與考古學(xué)、歷史學(xué)、人類學(xué)一致認(rèn)同的三星堆文化這個母胎淵源相生的《三星堆文學(xué)》,以撼人驚魂的青銅縱目人、青銅站立人、青銅金面人、青銅通天樹、青銅神鳥,質(zhì)地柔潤的玉琮、玉璧、玉刀、玉環(huán)、玉斧以及純度極高、紋飾精美的金杖等等。這些宏闊悠遠(yuǎn)的氣質(zhì)氣韻為背景、為磁場、為觸點、為魅力,吸引一代代一批批文化人、作家、詩人,夢寐思服,輾轉(zhuǎn)前往,或膜拜,或叩浴,或祈求,或澎湃于心,或侃侃于口,遂有一篇篇奇思妙想的華章,一首首靈魂澄澈的詩篇,不約而同,交相輝映,在這個東方語言文字的書冊中,其樂融融,獲得永生。
當(dāng)我看見期刊中這些熟悉的和陌生的名字,有的是在水一方之淑女,有的是癡癡于心之蚩蚩之氓,紛紛,默默,款款,在我靜謐明亮的書齋,間或在菜花流香的天府田園,抑或在嘩嘩車流的車廂里,甚或一處情境優(yōu)美的亭臺樓隔間,都會逗引我一番相會,在瀏覽中閱讀,在閱讀中遐思,趁機(jī)放飛心中那一份智慧文明的幽情。
是的,三星堆以文學(xué)的名義,邁著康健美妙的步伐,穿行在一茬茬情懷婉轉(zhuǎn)的黃色生命中,包括我。于是,不禁想起我的三星堆詞句:
寸寸時光打造的精美的櫥窗,
五色斑斕追隨環(huán)繞著你。
從膚色,從容顏,從身段,
從灼灼的風(fēng)華看守你。
唯有靈魂才能溫暖祖先的神器,
唯有心性才能闡述。唯有復(fù)活。
——《祖先的神器》
還有小說《血祭》。我與王晉康先生合著的長篇,小說主人公就是三星堆博物館的文物修復(fù)專家,羌族,詩人。此人與三星堆有著難解之緣:
詩老講解時,我瞥見羊子和謝老離開了。在這一剎那中,我忽然心有所動,拔步追過去,喊:“羊子先生!”羊子停下了,疑問地看著我。我拉他回到青銅立人像邊,再次對比了他和大立人的面容,笑著對大家說:
“你們看,羊子先生和這尊銅像是不是很相像?”
羊子和銅像的體型相似,都是中等身材,因為體型削瘦,顯得比實際身高要高一些。至于面容,大立人銅像與本館其它大多數(shù)塑像一樣是戴著面具,按說不好與羊子對比,但兩者之間肯定有某種神似之處,讓人打眼一看就能得出這樣的印象。大家端詳了兩者之后,都笑著點頭,這讓我頗為自得。但我沒想到羊子會說出下面的話。他深深地看看我,然后平靜地說:
“說我和青銅大立人相像,你并不是第一人。我?guī)煾翟诙嗄昵?,就是這尊銅像剛剛修復(fù)出來的時候,就這樣說過?!?/p>
我看看人群后邊的謝老,他聽見我們的對話,笑著揚揚手,表示認(rèn)可。
“是嗎?”我的興致更高了,“那更說明我沒看錯?,F(xiàn)在我更相信王老師午飯時做的預(yù)言了。他說,博物館正在做的DNA對比檢測將會證明,羊子就是蠶叢、柏灌、魚鳧這條血脈的直系后代,是蜀國王族的直系血親。難怪你詩中說你能聽見始祖神的神諭,他們和你有直接的血緣嘛?!?/p>
羊子顯然不愿談?wù)撨@個話題。他只是笑了笑,簡短地說:“對不起,我要陪師傅去?!?/p>
……
為什么我定然要想起自己為原型的小說,而且這是《科幻世界》與四川文藝出版社聯(lián)合推出的重點作品?這里面,有一個玄機(jī),無法言說。
但是,還是相信《三星堆文學(xué)》的美,是宇宙間獨一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