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妙雨
我,行走在戈壁。
這是動人心魄的戈壁,滿眼空曠的沉寂,遼闊的悲壯,詩意的蒼涼。曠遠(yuǎn)的天空,縹緲的白云在遠(yuǎn)方隱隱約約、若有若無。零亂的線條仿佛在人的一呼一吸之間輕微浮動,純凈的色彩仿佛在太陽的耀眼白光下閃爍,這是一幅富有動感的畫面。灰褐色的石塊,是戈壁上層層疊疊的斑點,似乎還殘留著歷史的痕跡。一陣風(fēng)吹來,戈壁的面孔嚴(yán)肅得令人惶恐,又令人神往,令人渴望探索神秘的戈壁。
天地曠遠(yuǎn)得使我想放歌,或者高聲吟詠些什么,我希望風(fēng)把我的聲音捎去遠(yuǎn)方。想著想著,我卻怎么也張不開口。原來,戈壁無垠,而我太渺小。在曠遠(yuǎn)的戈壁上,我只能虔誠地行走,感受它起伏的脈搏。
我早已陶醉其中,艱難地邁著步子。不同于海邊沙灘上的景觀,這里的景物都透露著一股濃濃的古樸而蒼涼的氣息。一團團沙石,像一個個小小的蒙古包。我想起了廣袤的草原,如果一望無際的戈壁是綠色的,還真與草原有幾分相似。“蒙古包”的前面靜臥著一只獅身人面獸,雖然不精致,卻很威嚴(yán),令人生畏。遠(yuǎn)處高地上有一塊孤零零的長石,伸著脖子,在眺望遠(yuǎn)方。
我禁不住思考:長石的眼里是看盡滄海桑田的寂寥,還是對未來世事變幻的期許?我在它的眼里又是什么樣子?想必與微小的塵埃無異吧。
沿著小石塊鋪就的道路,往前走了大概十分鐘。忽然,我驚呼:“你們快看,前面是一個巨大的軍艦陣!”那一塊塊聳立的巖石威風(fēng)凜凜,有的像桅桿,有的像風(fēng)帆,倒真像沙漠之海中的一支即將出航的艦隊,我還生怕它們會駛向遠(yuǎn)方呢。我不由得想起了作為海上絲綢之路起點的泉州的貿(mào)易盛況,商船往來不息,或是帶著出航的期待,或是飽含到港的喜悅。往昔的景象便如海市蜃樓般映射在了這戈壁上。
遠(yuǎn)處有起伏的沙丘,我的心在洶涌澎湃。我放飛思緒,穿越時間的屏障———我看見飛將軍李廣、驃騎將軍霍去病的嘯嘯戰(zhàn)馬迎風(fēng)而去;我看見漢使張騫、大唐玄奘的駝隊,昂首行進在無垠的荒漠中;路途遙遙,我看見昭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身影,在荒漠中慢慢消失。閉上眼,耳畔,一曲折楊柳的哀吟,兩聲陽關(guān)三疊的古韻,使這寂寥的氛圍更增一抹凄涼。幾縷悲愴,風(fēng)沙卷來卷去,感慨著歷史流淌在戈壁的痕跡。
在戈壁上,如同乘坐著時光機器一般,我在沿著歷史行走。突然,我發(fā)現(xiàn)腳下有一塊沙地,沙粒有五種顏色,灰黑、烏青、橘黃、橙紅、月牙白。我虔誠地捧起一把,沙粒有微微燙手的溫度和太陽炙烤的味道。如果裝上一瓶,也算得上帶一縷戈壁的氣息回家。
捧在掌心的沙粒呈漏斗型下陷,似乎在手心形成了一個時光漩渦,旋入瓶中,我仿佛感受到了時光從手指間的縫隙中一瞬即逝的感覺。千年時光不正如白駒過隙?多少文明,在風(fēng)沙中誕生,又被風(fēng)沙淹沒,了無痕跡?,F(xiàn)在,我們只能憑借這一把沙粒,去追憶那真實而又模糊的歷史。然而,幾百年后,人們又會行走在哪里?那時候,他們又會憑借著什么,來追憶現(xiàn)在呢?
沙粒入瓶有細(xì)細(xì)的聲音,誰在暗奏《胡笳十八拍》?
殘陽似血,我即將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