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泓
初秋時分,古鎮(zhèn)磧口在秋風(fēng)中一片蕭瑟。
在大城市飛黃騰達的鄒局長,不遠萬里回到磧口老家,要接父母去城里享清福。
車剛停好,父親和母親就迎了出來。然后,母親去廚房做菜慶祝兒子衣錦還鄉(xiāng)。
鄒局長一臉嚴肅地掏出一張?zhí)幏?,說自己這幾年總是感覺身體不舒服,去了幾家知名大醫(yī)院檢查,并沒有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后來經(jīng)朋友介紹,找到一名老中醫(yī)診斷,開了這張?zhí)幏?。鄒老爹以前當(dāng)過赤腳醫(yī)生,最擅長奇藥治怪病,方圓百里無人不曉。
“爹,那老中醫(yī)說這藥方中最重要的一味藥叫河崖蛇膽,我費了很多工夫也找不到這藥,這才來請教爹!”
“河崖蛇膽?”鄒老爹這才認真審視那張?zhí)幏健?粗埳系乃幏?,鄒老爹皺起了眉頭,問兒子什么地方不舒服。
鄒局長一臉擔(dān)憂地說:“我總感覺心里發(fā)慌,有時會出現(xiàn)幻聽,好像有個人一直在背后看著我一樣。我一回頭那人就消失了,嚇得我渾身冷汗淋漓!”
鄒老爹又看了看那處方,道:“這處方出自高人之手,藥到病除,你照著處方抓藥便可見效,只是,那河崖蛇膽實在難得啊!”
鄒局長見爹這么說喜出望外:“看來爹您是知道這河崖蛇膽的下落了?!?/p>
“河崖之地產(chǎn)異蛇,劇毒,觸草木皆亡,得其膽作餌,可以治百病。”鄒老爹聽兒子這么說,幽幽嘆氣道,“可這河崖之蛇并非你想象中那么易得,還是由我親自出馬吧!”磧口鎮(zhèn)外是一片懸崖絕壁,鄒老爹帶著一支魚竿來到河邊,將魚鉤拋入水中便靜坐在岸邊。鄒局長一臉不解:“爹,難道這河崖之蛇是用魚鉤釣的嗎?真邪乎!”
鄒老爹沒有回答,仍然安靜地看著水面,鄒局長自討沒趣,只得找個地兒坐著。
秋日的陽光依舊毒辣,不一會兒,鄒局長頭上的汗便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他看看鄒老爹,卻見他宛如一尊雕像,紋絲不動。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整整一個上午過去了,鄒局長坐得腿都酸了。這時,靜靜的水面忽然晃動起來,有東西上鉤了!鄒老爹就像動作嫻熟的老獵人,死死拉住魚竿,有東西在河水中掙扎。
鄒局長趕忙過來幫忙,兩人合力才將魚拉上來。一看是條魚,鄒局長像泄氣的皮球一樣抱怨道:“我還以為將河崖之蛇抓上來了,沒想到原來是一條魚。我說爹,我們什么時候去抓蛇啊?”
鄒老爹看著鯉魚,笑道:“有了魚,我們很快就能抓到蛇了!”兩人繼續(xù)在亂石灘上走著,走了很長時間才來到一處絕壁前。
“到了!”鄒老爹將魚扔回水中,然后用一根繩子將魚竿緊緊綁在一棵粗大的樹上。做完這一切,兩人找了一塊大石頭躲起來。
鄒局長一臉困惑,鄒老爹卻死死地盯著對面的絕壁。鄒局長看出了端倪,心想這河崖之蛇就在這處絕壁之中了。
正在鄒局長張望的瞬間,一道黃色的閃電從他眼前閃過,隨即沒入滔滔河水中。
鄒局長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土黃色的蛇,這蛇將尾巴掛在懸崖峭壁的歪脖樹上,低頭看著河水,等到河里有魚鱉游過時,他就突然襲擊咬住獵物,然后迅速回到洞穴中。
然而這次的情況卻有些不同,這條鯉魚有三四斤重,豈是那些小魚蝦能比的?河崖之蛇企圖咬住鯉魚后將魚拖回去,努力失敗后,便死死咬住鯉魚不放。蛇和魚就像拔河一樣在河水中僵持著。
鄒局長感到很奇怪,悄聲問:“河崖之蛇這么細長,怎么可能將那么大的魚拖回去呢?”鄒老爹解釋說:“河崖之蛇吃慣了小魚蝦,最喜愛吃的食物便是黃河鯉魚,然而鯉魚難找,河崖之蛇便到了不顧一切也要吃鯉魚肉的地步。”
河崖之蛇和黃河鯉魚的角力還在持續(xù)著,細看之下可以發(fā)現(xiàn),河崖之蛇由于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已經(jīng)有些力不從心,而鯉魚中了蛇毒,力氣也越來越弱。即使這樣,二者還在僵持著。
鄒局長不解:“再這樣下去,河崖之蛇一定會淹死在河中的,難道它就不知道這一點嗎?”“蛇本貪婪之物,在美味的誘惑下,已經(jīng)覺察不到危險了。”
“這蛇真是可憐,為了一頓美味,居然丟了性命!”
“這就像世上的貪官,明明知道貪污受賄是犯罪,甚至可能丟了性命,可是又有幾個人肯放棄嘴邊的美味呢?”
聽到爹說的這句話,鄒局長的后背早已冷汗淋漓。
蛇和魚實際上都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鄒老爹走過去解開魚竿,用力一拉,河崖之蛇便和鯉魚一同被拉出水面。河崖之蛇死死地咬著鯉魚,鄒老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它們分開。
鄒老爹準(zhǔn)備將蛇交給兒子,鄒局長卻似被定住一樣,呆呆地看著蛇說:“我感覺這河崖之蛇太恐怖了!”
“走吧。”鄒老爹把魚和蛇都扔進河中,“小時候家里窮,沒讓你讀好書,今天我可是給你上了人生的一課,你現(xiàn)在還沒明白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嗎?”
〔本刊責(zé)任編輯 姚 梅〕
〔原載《微型小說選刊》
2017年第9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