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與敦煌,相隔四五千里,卻在千年前就有了文化的交流。千年以后,來自天府之國的年輕人奔赴敦煌、奉獻青春,從20世紀40年代起就已開始展開對敦煌石窟藝術的研究與保護工作。他們在大漠堅守一生,為敦煌的保護和研究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其中包括敦煌研究院成立后的第一任院長段文杰,敦煌研究院保護研究所第一任所長孫儒僩,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副所長李其瓊,敦煌的“活字典、活資料”史葦湘以及一生專注壁畫臨摹的歐陽琳。
遂寧市蓬溪縣常樂鎮(zhèn)人,祖籍四川綿陽豐谷鎮(zhèn)。擅國畫,1945年畢業(yè)于重慶國立藝專。歷任敦煌藝術研究美術組組長、敦煌研究院院長,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甘肅分會副主席。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
張大千于20世紀40年代初的敦煌之行為川人投諸敦煌事業(yè)之始。1944年,張大千在重慶舉辦畫展,展出了他在莫高窟臨摹的大量精美壁畫。當時還在重慶國立藝專國畫系求學的段文杰被色彩斑斕的敦煌壁畫摹本深深吸引,他說:“看到張大千先生的臨摹作品后,我著了魔,所以我到了敦煌?!?945年7月,剛畢業(yè)的段文杰來到了魂牽夢縈的敦煌。放下行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洞窟。在洞窟里,段文杰驚喜萬千:壁畫原作比臨品更美,美得令人震驚。但是,壁畫的殘損破壞更令他心痛。正是在這驚喜和痛心之間,段文杰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給了莫高窟。敦煌的生活極為艱辛,喝的是宕泉河的堿水,沒有大米,少有蔬菜,工資不能按時發(fā)放,交通也極不便利。莫高窟夏天干熱高溫,冬天風卷黃沙,而段文杰與同事們最初的好幾年都住在由馬廄改造成的簡易房間里。
段文杰是臨摹敦煌壁畫最多的藝術家之一,臨摹各洞窟不同時期的壁畫340多幅,面積達140多平方米,開創(chuàng)了敦煌石窟整窟臨摹和大幅壁畫臨摹的新領域。他的研究成果也堪稱豐碩。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說:“段文杰從美術史和美學的角度探討敦煌藝術的風格、技法等特色,以及敦煌藝術形成的歷史的、社會的原因,并從宏觀的角度來把握敦煌藝術的時代發(fā)展脈絡。憑借這一系列的研究,可以說他是敦煌藝術研究的集大成者?!?/p>
敦煌『活字典、活資料』
綿陽人。1948年8月,24歲的史葦湘從四川省立藝術學校應用油畫科畢業(yè)后,只身一人來到遠在大西北沙漠中的敦煌,開始了他一生執(zhí)著追求的敦煌藝術事業(yè)。由于對敦煌石窟的深入了解,對與石窟相關的歷史和佛教文獻相當熟悉,史葦湘被人們譽為“活字典、活資料”。
在敦煌的幾十年來,他先后從事敦煌壁畫臨摹、敦煌石窟內容的調查,敦煌歷史、敦煌石窟藝術史及藝術理論的研究工作。不論條件多么艱苦,他始終巋然不動,是名副其實的“打不走的敦煌人”。他說:“假若說人間確曾有過什么‘威懾力量’,在我充滿三災八難的一生中,還沒有一次可以與初見莫高窟時,心靈上受到的震憾與沖擊比擬。”改革開放以后,他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敦煌文物保護、敦煌資料整理、敦煌歷史與石窟研究、敦煌研究院資料中心的建設以及敦煌學術隊伍的建設等事業(yè)中,并長期擔任敦煌研究院資料中心主任。史葦湘和其他畫家們一邊從事壁畫臨摹工作,一邊查閱資料,進行宗教歷史的考證、研究。正如史葦湘所說,臨摹是研究敦煌藝術的重要方法,有了臨摹工作的基礎,在考古和藝術研究方面就體現(xiàn)出獨特的優(yōu)勢。
甘為敦煌做『畫匠』
成都市彭州(原彭縣)人。1947年從四川省立藝術??茖W校漆藝專科畢業(yè)后,23歲的歐陽琳坐著車顛簸40多天從成都去到敦煌,即開始從事壁畫臨摹。敦煌研究院敦煌壁畫臨摹工作者常常自詡為“畫匠”,歐陽琳做壁畫臨摹的時間超過50年。她對于圖案畫下的功夫特別深,論著有《談談隋唐時代的敦煌圖案》《敦煌壁畫中的蓮花圖案》《敦煌圖案零拾》等。
敦煌壁畫中的圖案無限豐富,為當今的工藝美術設計提供了大量值得借鑒的資料。在普通人看來單調乏味的圖案中,歐陽琳都傾注了極大的熱情和心血:隋代第314窟的蓮花童子藻井,色彩鮮麗而構思精密,初唐第334窟藻井明亮雅致,有疏有密,初唐第329窟的飛天蓮花藻井把活潑飄逸的飛天組合在華麗的藻井中,顯得燦爛無比,盛唐第217窟的藻井色彩對比強烈,變化豐富,結構細密,西夏第245窟的團龍藻井,色彩清麗,主題突出……這些豐富燦爛的藻井圖案,畫起來都是既耗時又費力,而且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必須一絲不茍,才能保證畫面的完整性一致性。退休之后,歐陽琳仍然堅持不懈地臨摹研究敦煌壁畫,并嘗試以布代替紙來繪制壁畫,形成了獨特的風格。
臨摹藝術成為典范
綿陽市三臺人,敦煌研究院老一輩畫家。1949年畢業(yè)于重慶西南美術??茖W校西畫科,1952年到敦煌文物研究所,從事壁畫臨摹工作。她是除段文杰之外,臨摹敦煌作品最多的畫家。
自1952年元月從西南軍區(qū)戰(zhàn)斗文工團美術隊轉業(yè)到敦煌文物研究所美術組,盡管經歷了人生的風風雨雨,李其瓊始終將其一生奉獻于敦煌壁畫的臨摹和研究工作,直到生命的終結。樊錦詩在《李其瓊臨摹敦煌壁畫選集·序》中寫道:“看李其瓊先生的繪畫,更加深了我們對宏大的敦煌藝術的認識和理解。同時,也使我們認識到臨摹復制敦煌壁畫,是一項復雜的研究工程,一方面要研究并理解古代藝術所達到的高度,把握古代壁畫藝術上的特點,同時更要提升自己藝術技能的修養(yǎng),使之達到甚至超過古代畫家的水平,才有可能真實地全面地體現(xiàn)古代藝術的精神。李其瓊的臨摹藝術可以說是一個典范?!痹诙鼗脱芯吭航ㄔ?0周年的“心燈——李其瓊先生紀念展”上,她的丈夫孫儒僩先生說:“是光照千秋的敦煌藝術的偉大火炬點燃了她這盞心燈,這盞心燈照著她去探索敦煌藝術的奧秘,去摸索敦煌藝術的源流和藝術成就,同時也照亮了她藝術的一生,照著她走過艱難險阻?!?/p>
一生心系石窟保護
成都市新津人。1946年畢業(yè)于四川省立藝術專科學校建筑科,1947年到敦煌藝術研究所工作。最初常書鴻所長安排的任務是測繪木結構窟檐并臨摹壁畫中的古建筑形象。1952年,研究院成立了石窟保管組,孫儒僩從當時的美術組調到保管組,從事石窟保護與管理的工作。
20世紀50年代,孫儒僩負責莫高窟第254窟等早期石窟試驗性搶修加固工程的設計與施工;60年代參與莫高窟治沙規(guī)劃的試驗,負責莫高窟石窟全面維修加固工程的勘測設計與施工監(jiān)理;1975年至1985年曾主持榆林窟、西千佛洞及莫高窟南區(qū)第四期石窟加固工程等。直到1993年退休,孫儒僩在石窟保護工作崗位上工作了46年。其撰有《莫高窟壁畫保護若干問題》《敦煌莫高窟的建筑藝術》等,并參與編寫《敦煌藝術全集·石窟建筑卷》《敦煌藝術全集·建筑畫卷》及《敦煌學大詞典》等。
此次,敦煌藝術大展在成都博物館開展,92歲的孫儒僩如愿以償回到成都。在敦煌工作了一輩子,他特別想回來看看展覽盛況。作為上世紀40年代敦煌熱中赴大漠的川人中僅在世的一個,他說:“我這輩子都不后悔去了敦煌!”
這些老一輩的四川人,這些才華橫溢的藝術家和學者,在條件最艱苦的時候走進敦煌的懷抱,為敦煌的文物保護、藝術傳承作出了巨大貢獻。
如今,敦煌研究院里還有很多四川人的身影。他們像前輩一樣,扎根敦煌,在此成家立業(yè)、臨摹壁畫、研究學術,“擇一事,終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