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 丐
他從不挪地,無論冬雪春花
都只在洞口的臺階處,最底下一級,絕不僭越而上
他從不遞出飯碗、鋁合金碗,亦或是銅盤
他伸向我的,一直是那一只雞爪手
左手,絕不出右手
手上青筋凸起,很瘦
他從不追著一個富貴的少婦走幾步
施舍或者輕蔑,他都無動于衷
由于一只手乞討,他欠人群一個作揖
他欠我想象中的那個江湖:野蠻,九袋弟子
我和女兒每次路過他,都會繞一點
將距離保持在一米之外
他永遠沒有伸出的手,一旦伸出來
要么可能有刀子,要么是空蕩
如 鐵
直通人防洞的垂直電梯,壞了
啞巴仰著頭,看頂上暮光
一滴有高度的水,從曾家?guī)r
落下來,打在啞巴的鼻翼上
維修工拆卸掉的轎廂,躺在身邊
失去電源的鋼鐵,就像自己的前列腺
啞巴想:得趕緊修好
得讓方孔恢復黑暗
而光源,可以一會一樓,一會二樓
自己就可以快點挪一下工具箱
他的擦鞋攤子,是流動的
要么霧都賓館門口,要么在人防洞口
這轎廂,就是他的腳步
他的一輩子,后撤步,前跨步
他唯一不敢正視的,是長長的鋼繩
那無聲的旋轉和輪回,讓他暗暗心驚
如 謎
寒風有一把好使的聽診器
一會在你領口,一會在你小腹
你站在人防洞口,剛好可以擋風
風來時就有了頂撞的感覺,而不是滑動
只有一些白白的光線,在前胸滑動
它們來自嘉陵江面上的夕陽,多有未盡之意
后背,有一些地熱
慢慢地熏,夾雜著麻辣串的氣息
每天黃昏,你收拾起攤子
都會站在這里,等那個穿著西裝的啞巴
每天,我都和他們逆向行走
他們的去向因此成謎。而我心
有一個他們的常住地址:大城菜地
小夫妻滿面露水,在門牌上懸掛艾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