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晶
(河南大學(xué) 文學(xué)院,河南 開封 475001)
《金瓶梅》中的吳月娘和李瓶兒都是有“好性兒”的女性形象。在夫主為天的西門家,妻妾“好性兒”似乎是丈夫的最大幸福。“好性兒”在丈夫眼中被視作婦德要求下女子應(yīng)有的賢良淑德,要求女子身為妻妾,一切應(yīng)以丈夫的喜樂榮辱為中心,必須有肚量、能容人,學(xué)會與眾女子共侍一夫且毫無怨言,換句話而言,就是要對丈夫言聽計從,時刻以賢內(nèi)助的姿態(tài)示人。在這一方面,正妻吳月娘做到了,被偏愛的妾李瓶兒也做到了。
《金瓶梅》中正妻吳月娘是清河左衛(wèi)吳千戶之女,文本中吳月娘自詡“窮官兒丫頭”,因西門慶先妻亡故,嫁入西門家為繼室。身為正妻身份的她,在西門家與眾女子展開了一場“群星與皓月爭輝”的較量。
1.“不言語”
第十八回西門慶因為李瓶兒改嫁蔣竹山,自己迎娶不成,心中甚是不快,加之潘金蓮挑撥他與吳月娘夫妻間的矛盾,敘述者以看官之口評價吳月娘:“饒吳月娘恁般賢淑的婦人,居于正室,西門慶聽金蓮衽席睥睨之間言,卒致于反目,其他可不慎哉!”[1]250第九回,敘述者介紹吳月娘時,說其“八月十五日生日,故小字叫月娘?!拿嫒翥y盤,眼如杏子,舉止溫柔,持重寡言”[1]117。出生在月圓之時,懂得在一夫多妻的大家庭中以溫柔姿態(tài)示人,且能顧全大局,深諳言多必失的道理。喚名月娘,作者定有深意。圓月表面上雖圓潤華美,但實則至陰致寒,耐人尋味。
接著第十一回,孫雪娥因與春梅吵架向月娘告狀,金蓮聽到進門當面理論,月娘面對金蓮和孫雪娥的拌嘴,拿出了正妻的架子:“那吳月娘坐著,由著他倆個你一句我一句,只不言語”[1]143。由于大娘的不言語、不管事,金蓮只得將事態(tài)繼續(xù)擴大,鬧到了西門慶那里。月娘此時出面維護勢弱的一方,適時地在丈夫面前表現(xiàn)出“賢德”的妻子模樣。第十二回,金蓮與玉樓的琴童私通,被李嬌兒和孫雪娥知道后向月娘告狀,結(jié)果月娘依舊擺出一副“不言語”的姿態(tài),使得她二人認識到“大娘不說,俺們對他爹說”[1]157。從作為正妻的吳月娘的“不言語”來看,她究竟是大家庭和睦的維護者還是矛盾的激化者?第三十二回,官哥滿月時,金蓮抱官哥兒故意舉得高高的嚇著了孩子,晚夕孩子驚哭不止,瓶兒心疼孩子慌的只顧哭,而心知肚明的正妻月娘在丈夫面前的心理活動是“月娘就知道金蓮抱出來嚇了他,就一字沒得對西門慶說。只說‘我明日叫劉婆子看看他’”[1]466-467。瓶兒怯懦,“滿懷心腹事,盡在不言中”。而月娘作為正妻本可以說出真相,但還是選擇了“不言語”,究竟是“好性兒”還是腹黑?文本第二十九回和四十六回敘述者借吳神仙和卜龜卦兒的老太婆的視角評價吳月娘,“面如滿月,家道興隆;唇若紅蓮,衣食豐足,必得貴而生子,聲響神清,必益夫而發(fā)福”[1]414,“為人一生有仁義,性格寬洪,心慈好善,有(看)經(jīng)布施,廣行方便”[1]687??梢钥闯觯驼w意圖而論,敘述者的確是把吳月娘作為正面形象來處理的。
2.夫主為天的奴性順從
吳月娘身為正妻又是繼室,她在夫主為天的西門家中,表面來看與西門慶地位同等,但實際上,她時時表現(xiàn)出不自由。初嫁入西門家時,她處處謹慎,一切以順從丈夫為最高準則,絲毫沒有管家女主人的樣子。她似乎沒有行使權(quán)力的意識,只是一味地順從丈夫。作者在第十一回指出:“家中雖是吳月娘大娘子在正房居住,常有疾病,不管家事,只是人情往來,出門走動?!盵1]139是真的有疾病而不管家事嗎?顯然不是。吳月娘只是西門慶妻子位置上的一個木偶。第二十四回,蕙祥和蕙蓮拌嘴,月娘呵斥二人的說辭是:“賊臭肉們,不干那營生去,都拌的是些什么?教你主子聽見又是一場兒”[1]343。第二十六回,蕙蓮與雪娥爭吵,月娘出來罵道:“你們都沒些規(guī)矩兒,不管家里有人沒人,都這等家反宅亂。等你主子回來,我對你主子說不說!”[1]377第三十一回,玉簫弄丟了酒壺,月娘訓(xùn)話:“怎的不見了東西?等住回看這把壺從哪里出來,等住回嚷的你主子回來,沒這壺,管情一家一頓”[1]445。身為正妻,明面上卻不管家事,是她真不想管嗎?即使管理,也不能做到自行裁斷,只能借助丈夫?qū)嵤褐?。這等“好性兒”著實可悲可嘆。
1.丈夫眼中的“好性兒”
第二回,西門慶讓王婆做媒娶潘金蓮時,王婆擔心大房月娘的態(tài)度,西門慶直接了當?shù)卣f:“我家大娘子最好性格?,F(xiàn)今也有幾個身邊人在家,只是沒一個中我意的”[1]33。妻子的“好性兒”顯然成了丈夫在外炫耀的資本。第十三回,西門慶與李瓶兒隔墻秘約,李瓶兒問起月娘,西門慶道:“房下自來好性兒,不然,我房里怎生容得這許多人兒?”[1]179李瓶兒接著又問:“你頭里過這邊來,他大娘知道不知?倘或問你時,你怎生回答?”[1]179西門慶回答得很得意:“俺房下都在后邊第四層房子里。唯有我第五個小妾潘氏,在這前邊花園內(nèi)獨自一所樓房居住。他不敢管我?!盵1]179西門慶的回答,省去了李瓶兒的后顧之憂,暗示她家中各房都如同月娘一樣有著“好性兒”,然而事實果真如此嗎?第十六回,西門慶謀財娶婦,說起吳月娘,李瓶兒初次見到吳月娘的印象卻與西門慶完全相反,“唯有他大娘性兒不是好的,快眉眼里掃人”[1]215。西門慶則再次對李瓶兒提到“俺吳家的這個拙荊,他倒好性兒哩。不然,手下怎生容的這些人!”[1]215在丈夫眼中妻子所謂的“好性兒”成了西門慶女人堆里自我夸耀的資本。
2.下人眼中的“好性兒”
第六十四回,傅伙計和玳安飯后閑談,玳安說:“雖固俺大娘好,毛司火性兒。一回家好,娘兒們親親噠噠說話兒。你只休惱恨著他,不論誰,他也罵你幾句兒”[1]1022??梢娤氯搜壑械膮窃履?,并不像平日里表面上的那樣舉止溫柔,“毛司火性兒”說出了月娘刻意壓抑的、不輕易示人的暴脾氣。本性雖火爆,但在西門家的身份和處境時刻提醒她表現(xiàn)出大房的大度與氣量。
學(xué)界關(guān)于李瓶兒嫁入西門家前后性格的討論至今尚無定論。筆者這里僅對嫁入西門家后李瓶兒“好性兒”的表現(xiàn)做一探討。
第十回,敘述者同樣以看官之口交代了李瓶兒的身世經(jīng)歷:“原來花子虛渾家,娘家姓李,因正月十五日所生,那日人家送了一對魚瓶兒來,就小字喚作瓶姐?!盵1]133此時的李瓶兒還是花子虛的妻,她的出生和名字由來竟和月娘極為相似。作者在這一回交代瓶兒生平經(jīng)歷之余,特意借西門慶和吳月娘視角點出瓶兒“好性兒”的性格特征。西門慶道:“花二哥他娶了這娘子兒,今不上二年光景。他自說娘子好個性兒。不然,房里怎生得這兩個好丫頭?”[1]133緊接著吳月娘道:“前者六月間,他家老公公死了,出殯時,我在山頭上會他一面,生的五短身材,圓面皮,細彎彎兩道眉兒,且是白凈,好個溫克性兒!”[1]133
統(tǒng)觀整部作品,無論從李瓶兒出場還是其生命終結(jié)之時,敘述者對她嫁入西門家后表現(xiàn)出的“好性兒”的描寫都十分到位。第六十二回,李瓶兒死后,玳安請來徐先生打開陰陽秘笈看黑書,上寫:“死者上應(yīng)著寶瓶宮,下臨齊地,前生曾在濱州王家做男子,打死懷胎母羊,今世為女人屬羊,秉性柔婉,自幼少陰謀之事,父母雙亡,六親無靠,先與人家做妾,受大娘子氣。及至有夫主,又不相投,犯三刑六害,中年雖招貴夫,常有疾病,比肩不和,生子夭亡。主生氣疾,肚腹流血而死……托生河南汴梁開封府袁家壽至42歲,得氣而終”[1]999??梢姅⑹稣哂行脑O(shè)計李瓶兒兩世為人都是得氣而亡的悲慘結(jié)局,而這樣的結(jié)局都是拜她的“好性兒”所賜!
1.丈夫眼中的“好性兒”
在第六十二回,李瓶兒將死,彌留之際,西門慶不舍,對月娘說的一番話足見他對李瓶兒“好性兒”的評價:“他來了咱家這幾年,大大小小沒曾惹了一個人,且又是個好性兒,又不出語……”[1]996李瓶兒死后,西門慶兩步做一步奔到床前,不顧瓶兒身底下血漬,更不顧忌惡氣撲身,只是兩手抱著瓶兒,香腮親著,口口聲聲:“我的沒救星的姐姐,有仁義好性兒的姐姐!……”[1]996緊接著在前廳,西門慶難掩失去瓶兒的悲痛之情,“手拍著胸膛,由不的撫尸大慟,哭了又哭,把聲都哭啞了,口口聲聲只叫‘我的好性兒有仁義的姐姐’不住”[1]998-999。只在這一回之中,西門慶痛失瓶兒,一連三次聲贊瓶兒“好性兒”。丈夫口口聲聲所謂的“好性兒”究竟是對李瓶兒妾室身份的褒獎,還是作者另有深意的嘲諷?正如劉心武評點時所說的那樣“李瓶兒死在不爭的‘好性兒’上?!盵2]
2.下人眼中的“好性兒”
同樣在第六十四回,李瓶兒死后,玳安評價李瓶兒時說:“俺這過世的六娘性格兒,這一家子都不如他,又有謙讓,又和氣,見了人只是一面兒笑。俺們下人,從來也不曾呵俺們一呵,并沒有失口罵俺們一句奴才,要的誓也沒賭一個。使俺們買東西,只拈塊兒銀子。俺們但說:‘娘,拿等子你稱一稱,俺們好使?!阈Φ溃骸萌グ桑Q什么?你不圖落,圖什么來?只要替我買值著’”[1]1022。在稍后對各房的比較評價中,玳安又特意將李瓶兒和正室吳月娘做了對比。玳安又一次重申了對李瓶兒“好性兒”的認可:“總不如六娘,萬人無怨。又常在爹跟前替俺們說方便兒。隨問天來大事,受不得人央。俺們央他對爹說,無有不依……”[1]1022可見在以玳安為代表的下人們眼中,李瓶兒是厚道委婉、隨和通達又不計較的“好性兒”主子,這比對正妻吳月娘的評價要高出許多。
“好性兒”的潛臺詞是女性要在一夫多妻的大家庭中遵循丈夫的喜好,不僅要能夠容忍眾女共侍一夫,還要對丈夫在外肆意玩弄女人、尋花問柳的荒淫行為表現(xiàn)得無動于衷。吳月娘和李瓶兒身上都表現(xiàn)出了這種“好性兒”,就表現(xiàn)形式和生成機制而言,二人身上的“好性兒”有同有異。
無論是吳月娘還是李瓶兒,她們的“好性兒”目的相同:無非是在夫主為天的特定環(huán)境中得到丈夫的肯定,使丈夫滿意。作為正妻的吳月娘縱然心中有千百個不樂意,也必須接受這樣一個丈夫,他可以不計較丈夫收用房里的丫頭,經(jīng)常光顧妓院,甚至半個月不回家,更能容忍丈夫效仿上層社會名士,常邀妓女來家赴宴彈唱,而自己情愿認妓女做干女兒。她為的是什么?只是為了維持好一個一夫多妻的大家庭。而李瓶兒作為一個被偏愛的經(jīng)濟富有的小妾,更是自從進入西門家就被西門慶一個下馬威后,就服服帖帖,搖身一變成了堪稱賢妻良母的女性。她對丈夫百依百順,毫無保留的奉上錢財,妻妾間處處表現(xiàn)出謙讓友善和退讓。為避免專寵是非,她將丈夫往其他房里推,為滿足丈夫的淫欲,她身體不便還與西門慶同房,惹下頑病。甚至自己的孩子官哥兒被人為害死,她心知肚明,但氣落心中而不敢言。為的是什么?為的是給丈夫留下不生事端的印象。
1.原因不同
吳月娘雖只是千戶之女,在經(jīng)濟上也沒有優(yōu)越感,但正室的身份給了她表面上的榮耀。身為妻子,她對丈夫不能表現(xiàn)出情感上的獨占。我們不能用現(xiàn)代人的愛情觀去審視作品中的夫妻相處之道。《金瓶梅》是明代性愛風氣盛行背景下產(chǎn)生的作品,“明代男性的縱欲風氣是有賴于女性的禁欲風氣而存在的”[3]。就處境而言,她是一個比潘金蓮更沒有安全感的女人。身為正室,她苦于沒能為西門家開枝散葉,生下一兒半女。她急需一個孩子為自己鞏固地位,為自己正名。作為妻子,內(nèi)心情與禮的沖突使得她的“好性兒”表現(xiàn)得飄忽不定,透露出其性格的復(fù)雜性。月娘的“好性兒”并不像作者標榜的正妻形象和傳統(tǒng)婦德要求的那樣步調(diào)一致,因為除了妻子的身份,她還是一個有正常情感欲求的女人。在那樣的社會環(huán)境下,她承擔的更多的是一個身份的象征,是履行一份責任和義務(wù)。而李瓶兒和吳月娘一樣身處夫主為天的大環(huán)境下,在嫁給西門慶以后“好性兒”的姿態(tài)贏得一致認可,相比其他女人,甚至正妻吳月娘,她該有的不該有的都得到了,西門慶帶給她的是前所未有的情感上的慰藉和偏愛,婚姻的滿足感讓她回歸婦道,在西門家妻妾眾多的大環(huán)境中只求相夫教子,獨善其身,因此處處“好性兒”。
2.結(jié)局不同
吳月娘身為正妻,有其無奈之處,也有其精明之處。她看似中規(guī)中矩,恪守婦德要求的忠貞,儼然一副良家婦女、丈夫的賢內(nèi)助的姿態(tài),實則是用正妻的身份自我偽裝。表面上她不妄加干涉丈夫娶妻納妾的決定,實則恨在牙根卻無力阻止,她適時表明態(tài)度,不想遭丈夫厭棄,所以人前處處“好性兒”。吳月娘借潘金蓮之手不動聲色地除掉了心腹大患李瓶兒母子,再無人可以撼動她在西門家的地位。西門慶死后,吳月娘清理門戶后生下西門慶轉(zhuǎn)世的孝哥兒。她并沒有與兒子相伴,而是頓悟后獨與青燈古佛為伴。對吳月娘,作者是有意設(shè)置了一個看似圓滿的不圓滿結(jié)局。而李瓶兒為自己的“好性兒”賠上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命,痛失兒子后,因氣惹病,血流不止的病痛和謀害前夫花子虛的“負罪意識”的折磨,終使她走向死亡的結(jié)局。說她是“死的最痛苦悲慘的女人”[4]絲毫不為過。
作品中塑造的正妻吳月娘和妾室李瓶兒在夫主為天的社會環(huán)境下所謂的“好性兒”及其二人的不同結(jié)局,發(fā)人深思?!督鹌棵贰返谝换亻_篇為引出西門慶一門的風流故事,先引了項羽和劉邦屈志于女人的故事來說教,并附有詩人評語“詩人評此二君,評到個去處,說劉、項者,故當世之英雄,不免為二婦人以屈其志氣。雖然,妻之視妾,名分雖殊,而戚氏之禍,猶慘于虞姬。然則妾婦之道,以色事其丈夫,而欲保全首領(lǐng)于牖下,難矣。觀此二君,豈不是‘撞著虞姬、戚氏,豪杰都休?’”[1]3作者以戚氏之禍慘于虞姬映射《金瓶梅》即將展開的破落戶西門慶發(fā)跡后與妻妾等眾多女人間的風流故事,有意識暗示其妻妾間的明爭暗斗亦極殘酷。
其實,作者也說了縱然是豪杰也竟有此境遇,更何況是一個破落戶西門慶。在中國歷史上,“事夫如天”的訓(xùn)誡一直深入人心,婦女以丈夫為天,天意難違。明代歷史上以男性為中心的縱欲風氣盛行,男子身為丈夫憑借金錢和勢力等外在于性愛本身的因素來實現(xiàn)納妾和不斷狎妓。當時的社會道德教條要求女性在兩性關(guān)系上以忍讓和寬容示人,更加縱容了男性的縱欲,“無妒”作為當時社會婦德的重要內(nèi)容,被提到了天經(jīng)地義的高度。在一夫多妻的婚姻關(guān)系中,女性只能茍活于其中而不得不委曲求全。
《金瓶梅》的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將作品人物的個性和當時的時代環(huán)境緊密結(jié)合,不僅寫出了人物性格的現(xiàn)實性,同時關(guān)注到了人物性格的豐富性,通過全方位的透視,向世人揭示了人物性格的復(fù)雜性。正因如此,作品中以吳月娘為代表的妻子和以李瓶兒為代表的妾的典型性格也才得以被多角度接受和認知。正如學(xué)者張俊在《歷史性的貢獻——簡論〈金瓶梅〉在中國小說史上的地位》一文中指出的,“《金瓶梅》注意按照生活的本來面目真實地再現(xiàn)生活,客觀地描繪人性的丑惡,為后世諷刺小說和譴責小說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先例。《金瓶梅》之前的小說,其主要人物,多是正面角色,而《金瓶梅》的主要人物形象,則幾乎都是一些反面角色”[5]。即使是作者潛意識里努力塑造的正妻吳月娘,也不是一個單一性格的人,而是善惡兼?zhèn)?,更貼近真實人性尤其是夫主為天背景下尋常女性的生存境遇和婚姻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