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帝出征

郭忻杪

大帝出征、寸草不生！上賽季，22歲的喬爾·恩比德初出茅廬，便博得如此威名。而今年10月18日，“大帝”再度踏上征途——時隔近九個月，再一次出戰(zhàn)常規(guī)賽的他，僅登場27分鐘，便高效砍下18分、13個籃板，新賽季前七戰(zhàn)場均更是有20.9分、10.3個籃板進賬。

這般表現(xiàn)，還不禁初步平息了開季前，人們對他拿到那份五年1.465億美元續(xù)約合同產(chǎn)生的巨大質(zhì)疑。畢竟，進入聯(lián)盟前三年，喀麥隆人一共就只打了31場比賽，缺席率高達87.4%，76人怎么就敢決絕地驚天豪賭，誓要與其一同度過漫長歲月？

只不過，如若你再仔細研讀這份合同？又會發(fā)現(xiàn)，它并非像數(shù)字所表現(xiàn)的那樣簡單。換言之，恩比德的前（錢）途，它更多，其實還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最幸運球員

起薪2530萬美元、每年漲幅8%、五年總計1.465億，2018-19賽季開始生效，如若觸發(fā)超級頂薪條款（比如當選MVP），那這份合同總額最高可升至1.78億。

恩比德成為用最少場次拿到頂薪的NBA球員，沒有之一。但按照ESPN著名記者扎克·洛維說法：“這份合同，又可能是NBA歷史上最復雜一紙，喬爾未來想拿平均年薪近3000萬？其實并不容易。”

此外，一名可靠消息人士也透露：鑒于恩比德生涯前三年，傷病史實在太過嚇人，76人總經(jīng)理布萊恩·科朗吉洛雖樂意奉上續(xù)約合同，但也不得不防。于是，這份合同里，才加上了多達35頁附加條件。如果恩比德不幸中招，導致缺席場次過多，或是身體狀況無法長期承受高強度比賽，出場時間總要受限，那球隊便可以對其降薪，甚至提前裁員。

合同里標明了非常具體的傷病條款細節(jié)，其中就包括，過去幾年喀麥隆人屢屢遭受重創(chuàng)的背部和腳部。一旦恩比德身體這些部位再度受傷，導致單賽季缺陣超過25場，或出戰(zhàn)總時長不足1650分鐘，76人就有權(quán)把他裁掉。而如果受傷部位不在合約規(guī)定范圍之內(nèi)，哪怕是膝蓋、手腕這些大個子們?nèi)菀资軅幊霈F(xiàn)問題，76人也不能以此為借口裁掉恩比德，來節(jié)約開支。

那當傷情滿足合同規(guī)定？76人可以選擇在2018-19賽季結(jié)束后裁掉恩比德，屆時其合同有保障部分為8420萬美元；2019-20賽季結(jié)束后裁掉，合同有保障部分為9820萬美元；2020-21賽季，1.122億美元；待到2021-22賽季，1.294億美元。且這期間，一旦恩比德連續(xù)三個賽季出戰(zhàn)超過1650分鐘，或者在包括2017-18在內(nèi)的四個賽季里有三季出場時間達標，76人想裁掉他，就要支付更多薪水。

不得不說，這真是場雙方都擁有足夠籌碼的巨大博弈，尤其考慮到，過去三年間，恩比德跟球隊在關(guān)于自己是否出場方面還多次產(chǎn)生分歧。像今年一月，他在對陣開拓者比賽受傷后，雖然一再表示“膝蓋絕對沒有問題”，但76人為保險起見，還是在不久后宣布這位當家中鋒賽季報銷。再加上，2015年春天，管理層和隊醫(yī)均告知恩比德他需要做第二次腳部手術(shù)，這將直接導致生涯第二季提前報銷，“大帝”當時顯得很不高興。

當然，無論條件多么苛刻，恩比德終究是拿到頂薪，就跟和他一起進入聯(lián)盟的同屆狀元安德魯·威金斯一樣。由此，還不禁讓人想到，2012年，庫里因腳踝傷勢續(xù)約時被勇士壓價，只簽下四年4400萬美元合同，可簽約前，他已出戰(zhàn)180場之多。

還有，更早些年被開拓者拋棄的2007屆狀元奧登……這使得恩比德哪怕背負再多限制條款，也是不折不扣的史上最幸運球員了。

兩種結(jié)局

而頂著“最幸運”光環(huán)，這則費城故事，劇情接下來又會向何種方向發(fā)展？

要知道，在這之前，恩比德可是被爆出曾有逼宮球隊的行為。一家費城當?shù)孛襟w稱：其經(jīng)紀人萊昂·羅斯，計劃讓喀麥隆人罷訓，直到科朗吉洛愿意提供新合同。不過，另外一個消息源則顯示：罷訓不是事實，相反，雙方還都有提前續(xù)約意愿。唯獨，當時大家一致認為的是，即便續(xù)約，雙方最多也是達成一份四年頂薪，參照去年雄鹿留下“字母哥”，這也不算是虧待恩比德。

但沒想到的是，科朗吉洛不僅愿意提前續(xù)約，放棄明夏追逐考辛斯、門羅、布魯克·洛佩斯、努爾基奇等人的機會，還雙手奉上為期五年指定新秀合同。這意味著，即便本·西蒙斯和馬克爾·富爾茨兩位狀元未來表現(xiàn)再好、發(fā)揮再神勇，76人也只能為其中之一提供五年頂薪，因為NBA規(guī)定，一支球隊最多擁有兩名指定新秀。

顯然，接下來，劇情就會向兩個截然不同方向發(fā)展了。

好的情況是，恩比德用自己出色表現(xiàn)回報球隊信任，他入選全明星、入選最佳陣容、成為聯(lián)盟最佳中鋒之一，甚至當選MVP、帶領(lǐng)30多年無緣總冠軍的76人重返巔峰，讓一直以來跟他一樣，始終相信過程的球隊和球迷深感欣慰。

壞的情況是，這頭過去三年飽受傷病困擾的內(nèi)線巨獸，他再度倒下，根本無法在場上拼盡全力。進而，76人自2008年給埃爾頓·布蘭德開出5年8200萬合同后，九年來開出的這第一份頂薪，就此打了水漂。

當然，眼下分析兩種劇情哪種出現(xiàn)幾率更大，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事，將其簡單歸結(jié)為科朗吉洛一時頭腦發(fā)熱，也過于武斷粗暴?；蛟S，更容易出現(xiàn)的情況是，恩比德未來之路既無法一帆風順，又不會驟然隕落。畢竟，在超級巨星和悲情天才兩者之間，存在著太多可能性了。

他可能每賽季打70余場，繼續(xù)提升全能表現(xiàn)；也可能每賽季只打50余場，但由于能起到至關(guān)重要作用而得以留下，就像當年比爾·沃爾頓在波特蘭一樣；還可能像上賽季那樣，僅打30余場或更少，最終耗盡管理層耐心……

沒辦法，雖然喀麥隆人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卓絕天賦和天生領(lǐng)袖氣質(zhì)，但生涯前三年出勤率比奧登還低的事實，又讓人不得不懷揣擔憂。恩比德才只有23歲，就在上賽季，交出場均20.2分、7.8個籃板、2.5次封蓋的數(shù)據(jù)，這種表現(xiàn)跟潛力完全值得頂薪。只是，76人將籌碼全部押上的時間？明顯早了，因為新合同要到下賽季才開始生效，2023年截止。且盡管被形容為多如牛毛的限制條款，很大程度上降低了風險系數(shù)，可“大帝”還是要占據(jù)大把薪金空間。endprint

再深入想想，除了76人，聯(lián)盟還有誰同樣能給恩比德提供這樣一份合同？就算他新賽季表現(xiàn)強勢且出勤率頗高，明年夏天又有幾支球隊能騰出足夠頂薪空間用以搶人呢？況且，76人屆時還有權(quán)匹配任何報價，主動權(quán)可謂牢牢攥在手中。因此，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次提前續(xù)約都不夠明智。相比之下，雄鹿對待同樣傷病纏身的2014屆榜眼賈巴里·帕克，做法就要理智多了。

雄鹿總經(jīng)理喬恩·霍斯特，他至今沒有與帕克團隊就續(xù)約一事達成一致，目的很明顯，就是一切都要等這位榜眼秀新賽季復出后（預計明年年初），看看他表現(xiàn)及身體狀況再說。那帕克前三年？一共出戰(zhàn)152場，上賽季場均20.1分，比起恩比德也不遑多讓?？杉幢氵@樣，霍斯特還在觀望，不知科朗吉洛是怎樣說服自己，去給一名過去三年加起來連半個賽季都沒打滿的球員提供頂薪，給一名過去三年加起來只贏了13場的球員提供頂薪，哪怕是部分保障。且事實上，即便恩比德在接下來每個賽季出勤率都比上一年增加一倍，保持同樣效率，你會覺得一名每季依然要缺席20場的中鋒值得這樣信賴嗎？

這就像，無論能力多強，只有穩(wěn)定輸出才具有真正價值。一名拿五年頂薪的球員，我們勢必要用建隊核心標準來衡量他，如果無法做到穩(wěn)定輸出，那便會對球隊整體表現(xiàn)和未來發(fā)展造成阻礙。當此情況下，與其在合同里先加上一大堆傷病相關(guān)附加條款，為什么就不愿花一些時間，再觀察下恩比德身體狀況、賽場表現(xiàn)和抗壓能力，到了賽季末或明年夏天再做決定呢？

總而言之，這是場可能致命的超級豪賭——滿懷著希望，76人在給自己吃下幾顆定心丸后，便匆匆做出決定，同時，這還讓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再度踏入絕望深淵。

恩比德條款？

還記得，今年九月初，火箭以22億美元價格正式完成出手，創(chuàng)造了NBA球隊出售價格新高，整整是2014年雄鹿售價的4倍，而后者這支估價在全聯(lián)盟排名倒數(shù)的球隊，當時亦創(chuàng)下過NBA歷史新高。如今，健康狀況無法保證的恩比德，又從76人那里拿到頂薪，“不差錢”似乎已經(jīng)成了NBA近兩年最強主旋律之一。但凡事盛極必衰，危機也就此埋下。

球隊價值從數(shù)億飆升到數(shù)十億，球員們看在眼里，惱在心上。像勒布朗·詹姆斯，他今夏就發(fā)推質(zhì)疑，工資帽規(guī)則存在沒有任何實際意義，暗示像自己這樣的頂級巨星，理應(yīng)得到更多薪水。同樣，庫里在今年七月簽下五年2億美元頂薪，他也認為無法完全體現(xiàn)真實價值。

純粹從理論角度看，“皇帝”的話沒錯，如若在完全開放無約束市場中，他確實應(yīng)該拿到天價薪水。想想看吧，擁有勒布朗，確保騎士連續(xù)三年闖進總決賽，2016年還奪取隊史第一座總冠軍。不僅如此，在場外，詹姆斯對球隊乃至整座城市價值也都無比巨大。每次爭冠之旅，都必然伴隨著更多主場比賽、更多財富吸附，他當然可以要求按勞分配，多勞多得。

所以，當這樣一顆搖錢樹撞上薪水天花板，當今夏很多其他球員受種種限制沒法拿到預期中高薪，而亞歷山大等老板們在出售球隊時，賣價卻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勞方自然產(chǎn)生不滿。雖然工資帽不大可能被取消（因為那將導致小球會完全失去競爭力，NBA出現(xiàn)如MLB紐約揚基隊那般一家獨大的情形），但在2022年球員工會有權(quán)退出現(xiàn)行勞資協(xié)議重新談判，雙方再度展開激烈拉鋸戰(zhàn)，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千萬別忘記，六年前，正是老板們認為球員分走聯(lián)盟籃球相關(guān)收入57%這個比例太高，資方才付出停擺代價，將這個比例壓到五成上下。后來，由于電視轉(zhuǎn)播合同飛漲，大量財富涌入，雖然比例降低但總數(shù)提升，所以勞方接受了壓價。可現(xiàn)在，球員們身后團隊越來越強大，小算盤越打越精，當他們發(fā)覺球隊成績及價值都跟自己息息相關(guān)，自然會認為自身價值也應(yīng)該像球隊賣價那樣水漲船高。

唯獨，反過來看，一桿才華能力表現(xiàn)都難稱頂尖的球員，卻拿到遠超預期薪水。尤其是恩比德這樣著名的“玻璃人”，都能拿到理論上最高薪，老板們又會怎樣想？

因此，某種程度上說，76人此次給出的合同，更像是一次試水。這使得某NBA球員在了解到部分細節(jié)后不禁感慨：“喬爾是打橄欖球的么？他得到了份NFL球員合同，只不過數(shù)額沒那么巨大。”

可殊不知，就在去年，NFL野馬隊著名外接球手伊曼努爾·桑德斯卻說過這樣的話：“看來我選錯了體育項目！”當時，從未入選全明星的麥克·康利簽下五年1.53億頂薪，而同期小馬隊四分衛(wèi)拉克也簽下NFL歷史最高薪——六年1.4億，其中8700萬為有保障，這是不是跟恩比德的很像？

當然，NBA一直希望能夠像NFL那樣設(shè)立硬性工資帽，即球隊必須保證球員總薪水在標線以下，無論如何都不能超過，只是由于球員工會強烈反對，所以才一直未能成行。那如果老板們轉(zhuǎn)換思維曲線進發(fā)，讓球員簽下更多這種NFL式合同，從而降低自己所承擔風險呢？恩比德已經(jīng)成為第一人，接下來誰又會成為第二個？帕克么？

至于工會，肯定不希望這種情況發(fā)生，怎奈又無力阻止個體做出選擇。況且，在如今看來，五年后誰能取代詹姆斯、主席保羅等為球員出頭，為勞方爭取更多利益？現(xiàn)在還很難說。這期間，又會不會有更多恩比德出現(xiàn)？

而如若一切順利（即工會始終保持強勢），或許，等到新一版勞資協(xié)議問世，我們就能在上面看到全新的“恩比德條款”了。

大帝出征

千呼萬喚始出來，成為準億萬富翁后，恩比德終于在對陣奇才的常規(guī)賽首戰(zhàn)中再度披掛上陣。結(jié)果，他首發(fā)出戰(zhàn)27分鐘，15投7中，得到18分、13個籃板，個人完美開局。endprint

兩天后，回到主場迎戰(zhàn)凱爾特人，“大帝”手感不佳，16投只有4中，76人也以10分之差不敵綠軍。第二天背靠背客戰(zhàn)猛龍，主教練布雷特·布朗沒有讓恩比德隨隊前往多倫多——后者出戰(zhàn)場次、登場時間依舊受限。而得到三天休整時間，待到賽季第四戰(zhàn)客場挑戰(zhàn)活塞，恩比德終于迎來爆發(fā)。面對2015-16賽季聯(lián)盟籃板王安德烈·德拉蒙德，他全場15投11中、罰球8中7，砍下30分，外加9個籃板。

“進攻端，喬爾就像擁有雙足球運動員雙腿的沙克（奧尼爾），他還可以像德克（諾維茨基）那樣遠投，幾乎所有得分技巧都掌握了。”賽后，活塞當家控衛(wèi)雷吉·杰克遜給恩比德送上了極高評價。

活塞主帥斯坦·范甘迪也認為：“喬爾表現(xiàn)已經(jīng)超越年齡，他是現(xiàn)役最強大個子之一，將來更是名人堂級別?！?/p>

那對于這位“現(xiàn)役最強大個子之一”，在賽季開始前拿到頂薪，大范甘迪又作何感想呢？

“毫無疑問，在喬爾身上投注，是值得的?！贝蠓墩f，“他的風格獨一無二，對聯(lián)盟任何對手而言，都是個棘手難題。他在防守端也很積極，送出一個又一個蓋帽。這些都足以保證，在完全健康的情況下，喬爾對得起合同里每一分錢?！?/p>

是的，在完全健康情況下……恩比德便無所不能，他自己也這樣認為。

“那些家伙根本防不住我！”還是同活塞一役，喀麥隆人殺得興起之時，一度得意忘形。但比賽結(jié)束后，他很快恢復了平靜：“我在場上待的時間不長，所以感覺還是有些澀滯。不過，隨著比賽打得越來越多，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的未來是光明的！”

我們？恩比德指的，自然是他，還有他的球隊。在歷時四年艱難重建后，總算——訓練場上，76人不用再擔心人手不足；賽場上，他們更是青春風暴無敵?！案鷨虪栆黄鸫蚯颍喼碧袅?！只要他在場上，就是頭不可阻擋的野獸?！北尽の髅伤谷缡钦f道。而克羅地亞人達里奧·薩里奇則說：“我希望能跟喬爾始終效力同一支球隊，因為那樣的話，我就可以早早拿到第一枚總冠軍戒指了?！?/p>

進攻、防守、勝利，乃至總冠軍……沒錯，這一切，76人都要寄望在恩比德帶領(lǐng)下去實現(xiàn)。一直以來，在費城球迷眼中，健康的恩比德萬物可生，你愿意為奪冠付出多大代價，就應(yīng)該為留下他付出多少籌碼。于是，科朗吉洛早早開啟續(xù)約談判，奉上這場致命豪賭。只因為，已相信了四年過程，費城已別無選擇，唯有繼續(xù)相信下去，這一條路可走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