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傾薈:生于雨水豐沛的東南沿海,在京豢養(yǎng)見識,后又赴臺交換一年,喜動愛玩,不動的時候就會想要打字。
前陣子在上海逗留了幾天,給栗子發(fā)了個消息,“我到上海玩啦!”
她所在的校區(qū)離市中心路程遙遠,據(jù)說不乘校車的話寸步難行,于是她迅速和我敲定了早上逃課來找我的行程。過一會兒,她截了個圖給我看,大創(chuàng)(大學生創(chuàng)新)項目的導師發(fā)消息找她們上午課后見面。逃不了課了,見面時間只好順延。
她補了句:“你說得太晚了,要早一天我就去給你準備禮物了!現(xiàn)在我身邊連張明信片都沒有!”
“你就是最好的禮物?。?!”我回。
我倆的聊天界面上擠滿了感嘆號,一如當年。
初三畢業(yè)的那個暑假,我因為閑得發(fā)慌,就在小博群里到處勾搭人。栗子是我當時結(jié)交的網(wǎng)友,那時我初三,她初二,天雷勾地火般地聊上了天。我們迅速交代了彼此的老底,從基本信息之地址、年齡、生日、年級,到隱秘私事之暗戀的小男孩ABC及年段排名多少。我倆當年的聊天界面里也常常擠滿感嘆號。我喊她栗子,她喊我小安,偶爾喊我“熊安安”,隔著電腦屏幕,雞皮疙瘩都能從我的頭發(fā)絲爬到腳指甲。明明栗子年級比我低一級,卻沒有人像她一樣叫我叫得那般寵溺,熊安安誒,我這輩子還沒被誰叫過熊安安。
揣著斤兩足份的少女心,我們要么聊天要么就互相監(jiān)督著哼哧哼哧寫文,寫完了就發(fā)給對方審閱……于是,我的暑假就這般快樂又迅速地過去了。后來我上了高中,只有周末才能上網(wǎng),于是,我們就從網(wǎng)友榮升為筆友。我高中的收發(fā)室位處一棟快要廢棄的老校舍當中,門前雜草叢生,位置隱蔽且開門時間很晚,我一般會在課間操結(jié)束的短短空隙里跑去翻找我的信件,三年來我把那條路摸得倍兒熟,也往往在課間操后的那一節(jié)課遲到。剛開始寫信那會兒,我說我家在南部的邊境,扯了把狗尾巴草夾在信里寄過去,硬說是連海風一塊兒寄過去了。栗子寄給我的信里則夾了好看的花和她寫的詩。信件南來北往,從剛開始的頻繁收信再到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我們不再寫信,只是偶爾打打電話。卻也未曾錯失過彼此生活中的重大事件。還記得,高三那年兵荒馬亂的冬天,有天栗子給我發(fā)短信,說山東下雪了。那時候的我還沒有看過雪,透過栗子的短信揣摩著遠方的雪意,想,我一定會到北方去看雪。
后來我真的去了北京上學,而栗子則去了上海。又一次的南北分隔,而我們各自長大,只在朋友圈里得知彼此的近況,頻繁聊天的日子都變成遙遠的昨日。
這一次,因為來了上海,我們又聊起了天。三言兩語,感嘆號把我拉回當年。
我們在商場里成功見上了面。她得趕下午的校車回校區(qū),我們見面的時間連看個電影都不夠,只好找了個酸奶店坐下聊天。我問起她當時在信里常常提及的好友M,她笑了起來,說M也去了臺灣交換,前兩日給她寄了一堆零食和面膜。栗子說,到了大學她再沒有交到那樣的好朋友。大學里的她獨來獨往慣了,卻在前幾天開年級大會時,發(fā)現(xiàn)同學們都三三兩兩圍成群交談,自己有點孤單。
同學和老師都覺得她有些嚴肅高冷,不好接近。剛剛剪了短發(fā)的栗子,說到這里,難過地撇了撇嘴角。
“明明我們在網(wǎng)上都是感嘆號女孩呀!”我拍拍她,“大學里交友,少去了初高中大家局限于一個小教室的地理優(yōu)勢,原就需要自己主動尋找的。感嘆號女孩不能認輸!”語調(diào)上揚,面對面時我也愛用感嘆號語氣說話。
我覺得她的耳墜好看,問起她什么時候打的耳洞,她二話不說就將耳墜扯了下來給我看,原是個耳夾。動作風風火火,是感嘆號女孩的架勢。分別前路過一家蝴蝶酥店,她問我要不要,說無論如何都想給我買點什么。又說,今天下午的會她也逃掉了。
“不管怎樣都還是想來見你?!?/p>
啊,隔了這么多年,栗子還是輕易讓我的心化成一灘。
我們感嘆號女孩在現(xiàn)實生活中也絕不認輸!好不好呀,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