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萍
1
我總共抽過兩次半煙,都是蚊子叫我的。在這之前,我沒想過會和蚊子成為朋友。
蚊子真名叫倪雯雯,去年從城里轉(zhuǎn)來的。最初,我們都以為蚊子是念不好書,才轉(zhuǎn)到小鎮(zhèn)上來??墒聦嵶C明蚊子是個全才,她不光學習好,唱歌跳舞畫畫樣樣都行,最關(guān)鍵是人還長得漂亮。元旦文藝匯演上,她一個人既做主持人,又表演彈鋼琴,還給人伴舞,出盡了風頭。從此誰都知道我們班有一只從城里飛來的超級大蚊子。我跟她相比,相貌平平,成績平平,一切都平平。在我看來,我們就像不在同一軌道上的兩條直線,永遠都不會有相交的一天。
可有一天,蚊子卻主動加我做了好友。蚊子說,她加我是因為我是個好脾氣的女孩,還有我不太愛說話。前一條我還能接受,可不太愛說話居然也成了她跟我做朋友的理由,就讓我不可思議了。
我不太愛說話嗎?嚴格說生活中是,網(wǎng)上不是。
我喜歡在QQ上跟人聊天,尤其是陌生人,反正誰也不知道誰。跟蚊子聊上天,是因為我們都養(yǎng)了狗狗。
蚊子家的那條狗叫毛球,我家的狗狗叫白雪。我們都是第一次養(yǎng)狗。以前我爸不讓我養(yǎng),怕我被狗咬,蚊子呢,說是城里養(yǎng)狗不方便。
蚊子第一次約我出來玩,說要給我?guī)c好玩的東西,當時是夜里快九點了。我爸那天正好幫我姑姑家看魚塘去了。
我們約好在附近的小超市門口碰面。蚊子家離我家大概有一里路,她是騎自行車過來的。路燈下的蚊子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穿著一件袖子上有白條紋的黑色外套,整個人看上去像黑衣大俠。進了超市,她二話不說買了兩瓶可樂還有一把打火機。我不明白可樂和打火機有什么好玩的,只是心里有種預感,蚊子要帶我做一件特別的事。
蚊子用自行車載著我騎了五六分鐘,來到了一個小公園里。她把車靠在公園的一棵櫻花樹下,我們就在樹下的石頭凳子上坐了下來。
夜晚的風吹過來有些涼,蚊子和我都不約而同地緊了緊上衣。
“抽煙嗎?”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問她什么。她又重復了一遍,抽煙嗎?
“你想干什么?”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都些發(fā)抖,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的。
“別這樣看我?!蔽米有ζ饋?,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包口香糖,給我一塊,我想原來抽煙就是吃口香糖啊,便也笑起來??晌覄傁雱冮_口香糖塞進嘴里,蚊子卻讓我別動。她慢悠悠地從褲兜里摸出了一根煙,確切地說,她的指頭在我面前晃動時,我才肯定那是真正的香煙。
“你,你真抽?”
“那還來假的?”
蚊子用雙手攏著打火機點著了煙,煙頭在細長的指頭間猶如夜色中綻放的石榴花。她問我要不要來一根。我說不會。她說,這容易,點上就會了。她又摸出一根來給我。我問她,哪兒弄來的?她說,家里。我猶豫著接過來,用手指捏著聞了聞,是煙草的味道,跟爸爸抽的一模一樣的味道。說實話,有時候看到爸爸抽煙有滋有味的樣子,覺得那樣子很酷很有范兒,也忍不住想偷偷抽一根,但只是想想,從來沒有真正碰過。
“豆芽,你爸怎么跟你媽離婚的?”
“我姑說是我爸賭博輸了很多錢?!?/p>
“你想你媽嗎?”
“我三歲的時候我媽就離開了。”
“她來看你嗎?”
“一年一次吧?!?/p>
“……三歲,應該什么都不懂吧。”
我對爸爸和媽媽離婚這件事確實沒有半點印象了。我只知道,媽媽跟爸爸不住一起,媽媽在離我們很遠的一座城市,每年我生日的時候,她會來看我一次,買些吃的穿的過來。除此之外,媽媽就是字典上的一個詞。我想,蚊子說這些話是不是可憐我呢?我在蚊子的QQ相冊里見過他們的全家福,照片上她爸爸和媽媽手拉手很幸福的樣子。不過,我從她臉上看不到一絲憐憫,相反,她的一邊嘴角上揚,掛著一絲傾斜的笑。
她用打火機替我把煙點上了,讓我抽一口試試。我抽了一口,覺得喉嚨口癢癢的,嘴巴干干的,連聲咳嗽起來。蚊子靠近我,拍了拍我的背。
“蚊、蚊子,你跟我想象的不一樣?!?/p>
“是不是比想象中壞?”
蚊子呵呵笑了一下,她又抽了第二口煙。不過吐出來的似乎比抽進去的要多。這跟我爸的架勢完全不一樣。我爸是抽進去多,吐出來少。我看她捏香煙的姿勢,就跟拿墨水筆似的。我想,她應該也沒抽過幾次吧。
“你爸知道你抽煙嗎?”
“你說呢?”
蚊子不看我,她看著天空,有一架飛機眨著眼睛從我們頭頂很遠的地方飛過。起初,我以為那也是一顆星星。
“你干嗎抽煙?”
“青春叛逆期唄。”
我一聽“青春叛逆期”就笑了。這詞是我們班一位男生當著班主任老師的面說的,那位男生上課打瞌睡,下課玩游戲。老師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說:“我青春叛逆期到了。”當時,我們?nèi)喽己逄么笮?。蚊子看著我笑。她笑得更放肆了,在學校里她從來沒有這樣笑過,學校里的她是端著架子的,那笑也是有模有樣,讓人放心的。這次她把架子全都放下來了,因此她的笑就顯得格外夸張。我仿佛是從一個放大鏡里看到了氣球爆炸。對,有那么一瞬我腦子里嗡嗡作響,就像有無數(shù)架扔炸彈的飛機在我頭頂盤旋。
我抽了兩口就扔了,實在是因為香煙的滋味不好受。臨走的時候,蚊子讓我把剛才的口香糖放嘴里嚼一嚼。她自己也嚼了一塊。我想,這是不是毀尸滅跡呢?蚊子想得真周到。我爸經(jīng)常抽煙,嘴里就有股難聞的煙味。說實話,我骨子里對香煙是抗拒的。
2
下面我要說諸葛亮了。諸葛亮當然不是三國里的諸葛亮,他的真名叫朱亮,是我表哥,跟我一個年級,在對面教學樓六班。
有一次,我們兩家人一起吃飯。飯桌上,我跟大家炫耀,蚊子和我是鐵桿。諸葛亮說,就你?麥稈還差不多。可吃完了飯,他卻對我說,什么時候約蚊子出來玩一下。
我對蚊子說了諸葛亮,還說,諸葛亮是個大帥哥,他們班沒有一個女生不喜歡他。蚊子說,知道,就那長得挺白楊樹的。我覺得蚊子的這個比喻很確切,諸葛亮確實長得又高又直,關(guān)鍵還白。要是他手里拿一把雞毛扇,再往下巴上粘幾根胡須,就可以去演諸葛亮了。
周六那天下午,我?guī)е籽米訋е?,我們五個去了鎮(zhèn)上新開業(yè)的奧特萊斯商場,在那兒的一家奶茶店吃了點心。全是諸葛亮請的客。
吃完點心,我們?nèi)ビ螛穲鐾?。白雪和毛球躥上躥下比我們還開心。彩球床里有不少小朋友,蚊子躺下去,把自己淹沒在彩球里,她說,要是永遠躺在這里多好。諸葛亮說:“那我陪你。”我聽了連忙說,我也陪你。
“豆芽,我想抽煙?!蔽米诱f。
“你抽噎什么?是不是覺得特感動???”諸葛亮說。
我碰了碰諸葛亮的胳膊,朝他使了個眼色。但諸葛亮還是不明白,又說,你們女生就是喜歡哭。
“哭,干嗎要哭?”蚊子笑起來,是那種一邊嘴角上揚,傾斜的笑。
“那你剛才說什么來著?”諸葛亮朝蚊子拋過去一個紅色的球。毛球接住了。蚊子摸著毛球的頭,眼睛卻盯著諸葛亮,她說:“抽煙,你能陪我嗎?”
諸葛亮不說話,他看看我,又看看蚊子。說實話,我也感到驚訝,蚊子才第一次見諸葛亮,居然跟他說要抽煙。不過,我一想蚊子處在青春叛逆期也就不足以為怪了。蚊子見我們都不說話,看了看手表說,回去吧。
我們并沒有回去。煙和打火機都是諸葛亮買的。蚊子說,有時候她忽然想和世界開一個玩笑,比如一把火將房子給點著了。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在奧特萊斯城堡附近的一個小山包上。那兒,還有幾間沒有拆除的民房。我們跑進了一間剩下半個屋頂?shù)钠品孔?。那房子前面是一簇桃花林。我們居然在二樓客廳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舊沙發(fā),一張足夠坐下我們五個的舊沙發(fā)。不過,白雪和毛球嫌屋子里悶,不一會兒它們便跑到桃花林里玩去了。
我們在沙發(fā)上坐下來。陽臺上的窗戶沒了玻璃,太陽和粉紅的桃花一起從外面撲進來,讓人覺得世界是那么美好。我們點了煙,白色的煙氣在太陽光里緩緩地游動著,我們像煙里的三只處在青春叛逆期的烏龜。說實話自從那位男生當著班主任老師的面說了這詞之后,我們?nèi)嗤瑢W都覺得“青春叛逆期”是一種很牛逼的表現(xiàn)。如果一個人沒有經(jīng)歷青春叛逆期就好比蝴蝶沒有經(jīng)歷毛毛蟲那樣不可理喻。所以,一旦誰犯了錯誤,我們都把它歸結(jié)為青春叛逆期特有的表現(xiàn),沒什么大不了的。
當然,烏龜是蚊子的講法。蚊子說,烏龜活那么長,應該不會吵架。
“蚊子你幾歲?”諸葛亮問。
“跟烏龜比,小著呢?!蔽米诱f。
我們各自說了出生年月,蚊子比我和諸葛亮小一歲,她是七歲上的學。諸葛亮自作主張讓我們倆都叫他大哥。雖然他是我表哥,可我從來沒叫過他一聲哥。那天,諸葛亮說,要是我們兩個叫他大哥,他會罩著我們的。他還說,誰要是欺負我們倆,他一定饒不過誰。
諸葛亮一邊讓我們叫他大哥,一邊抽了一口煙,他喊了一聲,媽呀,辣啊。蚊子笑起來,說,你還大哥了呢?我看到諸葛亮的臉紅了。然后,他背過身去,悶著頭狠狠抽了幾口,但他忍著沒咳出聲。
那天,諸葛亮講了三個笑話。一只熊,一條狗和一只貓。笑話并不好笑,但我們還是笑著,諸葛亮每說一個,我和蚊子都哈哈大笑。諸葛亮講到最后一個時,蚊子頭上的帽子笑得掉了下來。我看到蚊子的左邊額頭上有一塊很大的淤青,問她怎么回事,她說,騎車碰的。說完,她很快又把帽子給戴上了。
等她把帽檐扣上,她口袋里的手機響了。她把一根手指頭放在嘴邊,示意我們別出聲,她讓諸葛亮幫忙放一首鋼琴曲。諸葛亮問,放什么?她說,歡樂頌。諸葛亮放了歡樂頌,蚊子才接那個電話。電話里她爸爸問她,要不要來接?她說,自己回來。蚊子擱下電話,她看著我們倆說:“周六下午我學鋼琴啊,記住啦?!蔽艺f,我對爸爸說了,跟你去圖書館看書的,我爸特放心我跟著你。
“放心什么?”
“你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啊。”
蚊子不響,我看到她一邊嘴角上揚又露出了傾斜的笑。諸葛亮說:“下次你就說跟我一起去圖書館唄?!蔽遗蘖艘幌轮T葛亮。我們家誰都知道諸葛亮不喜歡讀書,整天就知道玩游戲。要是我爸知道我跟諸葛亮混在一起,那還了得。
從破屋子里出來,我們采了一些桃花做成花冠戴在頭上。白雪和毛球也戴了。我們在三叉路口分手,蚊子帶著毛球去了另一個方向。路上,諸葛亮問我,蚊子是不是經(jīng)常抽煙?我說,不清楚。然后,他把一根手指頭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像白癡一樣大笑起來。白雪在他的大笑中汪汪汪叫起來。
3
學校里蚊子還是那個有說有笑的陽光女孩。除了有時候我看到她一邊嘴角上揚那傾斜的笑,才會想起抽煙的事。我知道抽煙不好,但因為是和蚊子這樣優(yōu)秀的女孩一起抽,又覺得這事變得神秘而刺激了。
過了兩個禮拜,學校組織春游,六年級去宋城。那天,我和蚊子還有諸葛亮一起去了鬼屋玩。我們把女鬼身上的白布扯下來裝成鬼躲到了一個吊死鬼的屋子里。在粘滿假蜘蛛網(wǎng)的蚊帳里,蚊子提議一起抽煙。諸葛亮和我互相看了一眼。我擔心被老師和同學發(fā)現(xiàn),沒說話。但諸葛亮拍了拍胸脯說,抽就抽唄,誰怕誰呢。
蚊子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點著了,先抽了一口,遞給我,我抽了一口,又給了諸葛亮。如此循環(huán),直到有個小孩在蚊帳外面喊:“鬼,鬼在冒煙!”我們才從里面撤出來。
那支煙還剩小半沒抽完,被扔了。諸葛亮說,這只能算半次。
“那還有半次怎么辦?”蚊子歪著腦袋看諸葛亮。
“賠你唄。”諸葛亮說得很隨意。
諸葛亮跟什么人說話都是這個腔,好像天塌下來也壓不死人似的。
春游回來后,蚊子很久都沒找我出去玩。她QQ的頭像也一天到晚灰著。有一次,我看到她上線了,問她,在干嗎?她說,這段時間她家里管她很緊。可是,私下里我卻聽到班里有同學說周末看到蚊子和諸葛亮手拉手去逛奧特萊斯城了。
我問諸葛亮,他跟蚊子怎么回事。諸葛亮說,是蚊子先給他寫情書的。我不信。諸葛亮就把蚊子給他寫的情書拍照片發(fā)給我。說是情書吧,其實也就一句話:
哥,有時間一起出來玩嗎?我喜歡你。
我問諸葛亮,是不是跟蚊子拉過手了。諸葛亮說,是。我又問他,還干什么了。他說,抽煙唄。我心里莫名地生他們兩個的氣,覺得自己同時被這兩個家伙給拋棄了。
一次,蚊子和我留下來一起打掃教室。我忍不住問了她和諸葛亮的事。蚊子承認最近她是經(jīng)常跟諸葛亮出去玩。
“你不是說你家里人管你緊嗎?”
蚊子不說話,只管低頭掃地。
“你為什么不叫我?”
“他不讓我叫你。”
“蚊子,你有沒有眼光,連朱亮這樣的男生你都喜歡?!?/p>
“我就是跟他玩玩。他說,他也青春叛逆期了?!?/p>
蚊子這回說到“青春叛逆期”時,我覺得一點都不好笑。要說叛逆,我被他們倆一起叛逆了才對。這之后,蚊子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找我出去玩??炱谥锌剂耍蠹叶荚诿χ鴱土?。這段時間諸葛亮在QQ上改了自己的個性簽名,將原先的“人生就是一場戲”改成了“我會證明給你看”。
蚊子的情況讓我很擔憂。期中考試,她的成績落到了十名之外。老師找她談了話,還打電話給她家里人,讓她家里人多管管蚊子。
那天放學,蚊子故意跟我坐一輛校車回家。就在第一次我們抽煙的那個公園的長凳子上,她挨著我坐了下來。她對我說,如果不是老師的這個電話,她爸爸就不會去查看她的手機。蚊子說,抽煙的事,還有跟諸葛亮出去玩的事,她爸爸全知道了。她爸爸把她吊起來打了一頓。
蚊子把衣服褲子卷起來讓我看,我看到她的腿上、胳膊上,還有背上全是淤青。
“你媽不幫你說話嗎?”我有些心疼蚊子。我爸雖然脾氣不好,但他不會打我這么兇,頂多就是拿棒在我屁股上抽兩下。要是我哭著喊爸爸,他的手就會軟下去。
“他們分居了?!?/p>
“為什么?你爸跟你媽不是挺好的嗎?”
“他們老是吵……我爸喝了酒經(jīng)常打我媽?!?/p>
“你爸也經(jīng)常打你?”
“搬家后,他打過我兩次,有一次,我吃飯時提到了我媽,他就用啤酒瓶砸我的腦袋?!?/p>
我想起了上回在破屋子里看到蚊子額頭上的傷疤,一把將蚊子拽過來摟緊了。蚊子趴在我的肩膀上哭起來。她說,如果再跟諸葛亮出去玩,爸爸就會打斷她的腿。我說,沒事,還有我呢。蚊子哆嗦了一下,說:“豆芽,我不敢抽了?!蔽覇?,老師知道了嗎?蚊子搖搖頭說,爸爸沒講。
那天,蚊子在我家吃的晚飯。她打電話回去給她爸爸,她爸爸同意了。
我爸爸很高興,做了拿手的酸菜魚和糖醋里脊,還炒了兩個蔬菜。我爸爸還讓蚊子多來我們家玩。他說:“我們家豆芽不愛說話,也沒幾個對路的朋友?!蔽蚁胍前职种牢米痈T葛亮在一起抽煙,不知道還會不會這樣說。晚飯桌上,我和蚊子說得很少,我們倆都在喂白雪吃糖醋里脊。白雪對蚊子很親,老是蹭她的腿。飯桌上的話,幾乎全是我爸爸說的。爸爸平時并不愛說話,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他的半張嘴巴在吃飯,還有半張嘴巴和兩只眼睛全粘在電視屏幕上。他喜歡看球賽,老替球員吆喝。
吃完飯,爸爸在沙發(fā)上抽煙,蚊子盯著他看了好幾眼。爸爸以為蚊子不習慣煙的味道,就走到院子里去抽了。幾天后,諸葛亮對我說,蚊子把他的QQ拉黑了。我問他啥想法,他說,青春叛逆期過去了唄。我說,這是蚊子講的?
諸葛亮說,狗屁,她啥也沒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