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 含

老媽那一輩人，最見不得的就是弄虛作假。估計她萬萬沒想到，在八十多歲的年紀，一再地破了戒。

媽媽的聽力衰退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爸爸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倆單獨生活，仗著兩個人身體都沒啥大毛病，自豪而滿足地過著“三能”的生活：能買、能做、能吃。倆人早已過了金婚，可以說恩愛了一輩子，可是老了有時卻鬧起別扭來。有一次我剛好在家，趕上斷了一起家務(wù)事的“官司”。

老爸說讓老媽去關(guān)一下火，老媽沒聽清，但是口里哼哼哈哈地答應(yīng)著，結(jié)果火忘了關(guān)，好在及時發(fā)現(xiàn)，沒有出什么狀況。老爸說老媽不認真聽他講話，老媽很委屈，說不是故意不聽他說話的。我說：媽，咱們配個助聽器唄？老媽說，用不著，我不是一點也聽不見。人家說配了以后就依賴了。

在家的時候沒有幾天，回了北京一忙起來也就忘了。每次打電話，仍然總是老爸接電話，因為總是他最先聽到電話鈴聲。除了電話鈴聲，還有敲門聲、水開的聲音等等。估計像之前那樣的小矛盾，也會時常上演，只是我不在家，他們也不會特意跟我說。

去年元旦前，老爸突然腦中風，兩個月后撒手人寰。住院期間，媽媽住在我家，那段時間我就發(fā)現(xiàn)，老媽的聽力真的是很差。我們大家一起吃飯聊天，如果不是特意大聲說話，老媽基本上就聽不見，有時看到我們熱烈的討論，她的表情尷尬得讓人心疼。

老爸走后，老媽開始執(zhí)意要回老家生活，這倒讓我勸她配助聽器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不管家里還是外面，能聽見是一道安全的保障。老媽倒是一個聽勸的人，對我的建議一般都無條件采納，特別是在老爸去世以后。

戴上助聽器那天，我和姐姐緊張地問，媽您能聽見嗎？老媽淡定地說，你們小點聲兒。

有了助聽器以后，老媽的生活內(nèi)容明顯豐富了?？梢愿胰タ措娪?，跟大家聊天不必再打岔，每天可以在小區(qū)跟大家一起做做操，笑容逐漸又回到她的臉上。

經(jīng)過老爸去世的打擊，老媽的體重差不多減少了10斤。想給她補補，可是她的牙不好，很多東西咬不了。帶她去看口腔科，大夫說，就剩14顆牙了，得鑲。老媽很擔心，說鑲牙很難適應(yīng)，她的某某同學就是……我說，那都是別人的故事，您自己不試試怎么知道？

鑲牙的過程的確也是很熬人的，經(jīng)過了幾個月的準備，老媽的假牙終于做好了，一共14顆。也許是事先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老媽對假牙居然非常適應(yīng)，很快就可以使用自如了。牙好了，能吃的東西就多了，體力也一天比一天好。

最近一個老先生來門診就診，年紀沒有我媽媽大，聽力卻差到無法交流。我問陪同前來的家屬，為啥不配一個助聽器呢？家屬說，其實配了好幾個，他都不愿意戴?；丶椅覇柪蠇?，是不是適應(yīng)起來那么困難。老媽說，當然不如原裝的好啦！但是自己的老化了，也就只好去適應(yīng)假的了。好在，提高的生活質(zhì)量是真的。

老媽現(xiàn)在86歲，滿頭銀發(fā)，步履輕盈，誰看都覺得只有七十多。明年，我琢磨著把她的另外一只眼的白內(nèi)障做了，把“做假”進行到底，讓她的生活質(zhì)量再上一個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