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東

盛夏的一天，吃過晚飯，老公一時興起，說要帶他82歲的外婆去看看吉安夜景，老人家腿腳不利索，整天待在家里哪兒也去不了，聽他這樣一說，外婆頓時高興得像個小孩似的。我提議，索性去接上我奶奶，大家一起觀夜景。

奶奶家大門緊閉，怎么叫都沒人開門，電話也沒人接。小姑應(yīng)該在的呀，難道出什么事了？我頓時心生焦慮。幸好碰見鄰居阿姨，她告訴我，小姑出去散步了，奶奶一個人在家肯定是沒聽見。還好，我們很快找到了小姑。小姑開了門，院子里靜悄悄的，進了客廳，到奶奶的房間時，一剎那，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那是怎樣的一幅場景啊！大熱天的，我穿著裙子都嫌熱，可84歲的奶奶卻蓋著厚厚的大棉被，還裹得緊緊的。我哽咽著，緊咬嘴唇不敢開口叫她。小姑告訴奶奶，說是我來了，來接她出去玩。奶奶轉(zhuǎn)身看看我，也不知道是否看清楚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說著什么，雖然聲音很小，但我聽見了，她在叫我的乳名：“東啊，是你嗎？別在門口站著，快進屋??！”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回應(yīng)著她：“奶奶，是我，快起來啊，我?guī)愠鋈ネ胬玻　彼坪跸铝撕艽鬀Q心，努力讓自己起床的動作看起來不那么遲緩，然后，很仔細地捋捋頭發(fā)，下床去衣柜里找衣服。小姑在旁邊嘟囔道：“哎呀，你下午不是剛換過衣服嗎，再說，大晚上的，誰看你呀！”奶奶不知是沒聽見還是不理會小姑，很慎重地換上了她認為最好看的衣服，還吃了片止痛藥，美美地讓我攙扶著出了門。

小姑告訴我，奶奶今天有些感冒，身體不適，來不及上廁所，尿了褲子，事后竟像孩童般哭了，直說自己老了，沒用了，會給別人添麻煩，會惹人嫌。小姑說話聲音很小，奶奶耳背，根本聽不見，她一直很興奮，不斷夸我乖，說我孝順，可我聽了，心里真是難過，我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只是把奶奶的手握得更緊。

上了車，奶奶看見了老公的外婆，84歲和82歲的老人將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熱切地交談起來。外婆說話聲音不大，奶奶肯定聽不見，可這顯然不能阻礙她們的交流，老人的談話氛圍很好，雖然話題不外乎是身體怎樣啦，還會不會打麻將啦，等等。說實話，我們聽她們聊天，真的挺開心。

老公開著車，帶著我們從城南到青原區(qū)，再回到吉州區(qū)，轉(zhuǎn)了整整一大圈。我們看了青原和吉州的行政中心，看了正氣廣場和火車站，看了美麗的新大橋和燈火輝煌的沿江路，看了吉州大道兩旁林立的高樓……

兩位老人貪婪地盯著車窗外，好像總也看不夠，嘴里還不住地贊嘆著“真好看”，我和老公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說了句：“以后一定經(jīng)常帶她們出來轉(zhuǎn)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