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寒

2016年4月22日，浙江省杭州市西城區(qū)人民法院審理了一起房產(chǎn)糾紛案。95歲的張國喬老人將杭州市西城區(qū)一處價值460萬的房子，當年以10萬元的低價“賣”給孫子張昊做婚房。哪知房子到手后，張昊不但不兌現(xiàn)照顧爺爺奶奶的承諾，還要將二位老人趕出家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本刊特約記者通過獨家專訪，終于揭開這個房產(chǎn)糾紛背后令人唏噓不已的真相——

隔代養(yǎng)的孫子享盡恩寵，九旬老人幻想“以房養(yǎng)老”

段蓉和老伴兒張國喬都是杭州鐵路系統(tǒng)的退休干部，夫妻倆養(yǎng)育了四個兒女：張靜、張怡、張慧和兒子張鈞。其中張鈞排行老三，在杭州一家企業(yè)上班，妻子肖琳比張鈞小兩歲，夫妻倆有一個兒子張昊。張鈞是公司項目部主管，常年在國內(nèi)外飛來飛去。有時候，夫妻倆一連幾個月都難得團聚一次。肖琳對丈夫很不滿，屢次勸他換個工作?？墒?，張鈞覺得對于一個男人來說，事業(yè)是最重要的，而且他也需要為妻兒打拼出一片未來。夫妻倆聚少離多，感情日漸淡薄。張昊兩歲生日那天，兩人再次爆發(fā)爭吵，肖琳決然地提出離婚。無論張鈞怎樣懇求，肖琳拒不回頭。半年后，張鈞痛苦地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張昊歸張鈞撫養(yǎng)。

離婚后不久，張鈞調(diào)到了上海分公司，他將兒子張昊托付給父母照看。不久，張鈞和同事陳曉慶重新組建了家庭，生了一個女兒，在上海定居。因為工作忙碌，張鈞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回老家，張昊一年也見不了父親幾次。張昊隨張國喬夫婦住在杭州西城區(qū)一套120平米的職改房里。張家三代單傳，他是張家唯一的血脈，二位老人對他又憐又愛，尤其是奶奶段蓉，總是將這個“沒娘的孩子”掛在嘴邊。

張昊五歲時，有一次出水痘，發(fā)起了高燒。段蓉趕緊把他送到了醫(yī)院。她每天給他用藥水擦洗身子，水痘結(jié)痂后，張昊身上總是癢，忍不住想抓，段蓉擔心引發(fā)感染，晚上不睡覺整宿地看著他。張昊煩奶奶，又撕又打，段蓉并不介意。一個月后，張昊康復(fù)了，段蓉卻瘦了十來斤。

在奶奶的呵護下，張昊長大了，一晃上了小學。讀小學三年級時，有一次他找爺爺要200塊錢交興趣班的費用。張國喬擔心孫子把錢弄丟了，親自到學校把錢交給班主任。誰知道班主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根本沒這回事。

事后，張國喬才了解清楚。原來，那段時間張昊常出入學校附近的游戲廳，迷戀上了一種叫老虎機的游戲。奶奶給他的零花錢不夠用，他用光了零花錢又向同學借錢。同學逼債逼急了，他只好撒謊找爺爺要。

當晚，張國喬狠狠地教訓了孫子，張昊被爺爺盛怒的樣子嚇壞了，哭著給奶奶跪下：“別人都有爸爸媽媽疼，我沒有。奶奶，只有你疼我?！币痪湓捳f得段蓉老淚縱橫。段蓉連忙為孫子求情：“可憐了這個沒娘的孩子。老張，算了吧?！睆垏鴨桃宦晣@息。

在祖父母的庇護下，張昊變得驕縱任性，學習成績也不好。2008年，他高考只考了270分，連?？贫紱]上線。最后，小姑張慧說服他上了杭州一所職業(yè)學校的酒店管理專業(yè)。畢業(yè)后，張慧又托關(guān)系把他安排在一家四星級酒店實習?？蓮堦蝗齑螋~兩天曬網(wǎng)，經(jīng)常曠工逃班，兩個月后被酒店開除。

沒有了工作，張昊就向爺爺奶奶伸手要錢花。二老每月將近一萬元的退休金，只要是拿得出弄得到的，都盡量滿足他。過了半年“啃老”的日子，張昊在西城區(qū)一家娛樂城找了份工作。2012年冬天，他跟朋友聚會的時候，認識了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的陳曉梅，兩個人戀愛了。

2013年10月，張昊和陳曉梅準備結(jié)婚。按照當?shù)仫L俗，張鈞去陳曉梅家提親，陳曉梅的父母同意二人的婚事，但是提出，結(jié)婚后小兩口必須要有自己的房子。張昊沒有購房能力，張鈞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錢來。于是，張昊請求爺爺奶奶將房子過戶給他。一年前，政府在不動產(chǎn)登記時，對這套房子進行了市場評估，價值460萬。雖然張家的幾個子女并不在意父親這套房產(chǎn)，但是張鈞覺得，父親尚在世，而且兒子張昊并不是這套房產(chǎn)法律上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將房子過戶給他不妥。經(jīng)過家庭會議商議，張昊可以婚后繼續(xù)住在爺爺?shù)姆孔永?，等張國喬百年之后，再談房子的歸屬問題。

2013年11月，張鈞出錢給張昊和陳曉梅舉辦了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楹螅》蚱迋z跟張國喬夫婦住在一起。2014年，陳曉梅產(chǎn)下一子。張國喬夫婦有了重孫，格外喜悅。

據(jù)兩位老人回憶，也許是當了父母的緣故，張昊一夜之間變懂事了，他不但不再向爺爺奶奶伸手要錢，還時不時給爺爺奶奶買補品，上下班都會主動問候。陳曉梅也對老人十分貼心，張國喬牙齒不好，陳曉梅就盡量為他買軟和的食物。每個周末，她都要為老人煲湯改善生活，空了還幫奶奶剪指甲、按摩。二老沒有與子女同住，現(xiàn)在享到孫子的福了，心里比蜜還甜。

2014年2月，陳曉梅跟張昊嗆了幾句，一氣之下回了娘家，兩周都沒有回來。張昊整天唉聲嘆氣。張國喬問張昊發(fā)生了什么事，張昊道出了腹中的苦水：“還不是為房子唄。結(jié)婚時陳曉梅的父母就要我買房，我答應(yīng)結(jié)婚后再想辦法買。孩子也有了，房子卻沒個影兒，陳曉梅天天跟我鬧。這不，她生氣回娘家了?！苯又俅蝿裾f爺爺奶奶將房子賣給他，幫他渡過這道坎。張國喬對孫子一番好言安慰：“你是張家的獨苗，房子遲早也是你的。在誰的名下，不都一樣嗎？”他讓張昊趕緊將陳曉梅接了回來。

2014年4月初，段蓉發(fā)高燒燒成了肺氣腫，張昊夫妻倆將奶奶送進了醫(yī)院。因為搶救及時，段蓉沒有大礙。之后，整整兩個星期，小夫妻倆輪流守候在病床前照顧，段蓉很是感動。段蓉出院后，張昊和陳曉梅再次提起了房子的事。陳曉梅流著淚說：“我爸媽一打電話就問我們買房沒，我都快招架不住了。爺爺奶奶，你們就把房子賣給我們吧，我們會好好地孝敬你們，將來給你們養(yǎng)老送終?！?/p>

在張昊和陳曉梅的輪番請求下，張國喬終于動搖了。他和老伴兒年事已高，生病住院是常有的事兒，幾個兒女不在身邊，只有這個孫子跟自己住在一起。而且，張昊是他親手養(yǎng)大的，他也離不開孫子。既然房子遲早都是孫子的，那現(xiàn)在過戶給他，他給自己和老伴兒養(yǎng)老，也不失為一樁兩全其美的事。他將想法告訴老伴兒段蓉，段蓉也沒意見。于是他松了口，并建議張昊叫爸爸和姑姑們回來一起商議房子的事。張昊覺得沒有必要，他勸爺爺：“姑姑們都忙，爸爸又在上海，回來一次都不容易。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們簽個協(xié)議?！睆垏鴨逃X得也行。于是，四個人開了個家庭會議，雙方達成“以房養(yǎng)老”的協(xié)議：張國喬以十萬元將房子賣給張昊，張昊承諾照顧兩位老人，直到他們過世。

4月23日，張昊陪同爺爺來到西城區(qū)房管局完成了房屋過戶手續(xù)。但是，10萬塊“買”房款并未兌現(xiàn)。張國喬夫婦并不在意。

恩養(yǎng)的孫子暗度陳倉，房產(chǎn)糾紛牽出身世之謎

張國喬萬萬沒想到的是，房子剛剛過戶到張昊名下，張昊和陳曉梅就突然像變了個人。他倆一改往日的孝敬，別說照顧爺爺奶奶的起居，就連平常打個照面也是冷眼相對。段蓉心疼孫子，以為小兩口工作壓力大，太忙了。于是，八十歲高齡的她承擔了買菜做飯的任務(wù)，可是小兩口卻嫌棄奶奶做的飯不合胃口。有段時間張國喬胃不舒服，段蓉為了遷就老伴兒，連續(xù)幾個晚上都是熬的稀飯。張昊不樂意了，筷子一放不吃了，還說了一籮筐閑話。張國喬生氣地說：“我們倆加起來都快兩百歲的人了，還要伺候你們？愛吃什么自個兒弄去?！睆堦缓完悤悦泛苁遣桓吲d，一周都沒有叫一聲爺爺奶奶。

5月的一個周末，張昊和陳曉梅破天荒在家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吃完飯，張昊和陳曉梅向爺爺奶奶道了歉，爺爺奶奶哪里會真的跟自己的孫子計較，隨即原諒了他倆。見爺爺奶奶心情不錯，張昊笑著對爺爺說，他想租個門面做服裝生意，向爺爺奶奶借10萬塊錢。張國喬并不是舍不得錢，只是覺得孫子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沒有同意。張昊十分不滿，雙方不歡而散。沒借到錢，陳曉梅索性借口和爺爺奶奶無法溝通，帶著兒子又住進了娘家。張昊雖然還和爺爺奶奶住在一起，但變本加厲，不是要錢就是要吃要喝。晚上回家時間也沒有規(guī)律，老人睡眠不好，有時候剛剛好不容易睡著了，又被他哐的一聲關(guān)門的聲音吵醒，睜著眼睛到天亮。

有一天張昊在外喝了酒，直到凌晨一點才到家。一進家門，他就打開手機聽歌，音量開得震天響，還時不時跟著節(jié)奏吼一兩句。好不容易入睡的爺爺奶奶被張昊給吵醒了。張國喬披衣起身，很不高興地提醒張昊：“你有完沒完，還要爺爺奶奶活不！這么晚聽歌，有沒有考慮我們的感受？”張昊借題發(fā)揮：“你們有考慮我的感受嗎？我和陳曉梅工資不高，還要養(yǎng)孩子，為了創(chuàng)業(yè)向你們借10萬塊錢，你們都不同意。現(xiàn)在好了，鬧得我和陳曉梅要離婚了。你叫我活不下去，你們的好日子也到頭了?！睆垏鴨淘局竿麖堦火B(yǎng)老，沒想到，他房子一到手就變得這般不孝，張國喬后悔不迭。

2016年2月的一天，段蓉不小心摔了一跤，昏迷不醒。張國喬給張昊打電話，讓他趕緊回來送奶奶去醫(yī)院。張昊借口說自己在陪朋友談生意，走不開。他替爺爺撥打了120急救電話后就匆匆掛斷了。120迅速趕來，把段蓉送進了杭州第一人民醫(yī)院。

晚上，張昊一身酒氣來到醫(yī)院，問候了奶奶后，便向爺爺要存折的密碼。他聲稱門面租好了，正急著要錢裝修。張國喬很是惱火，氣憤地說：“奶奶都這樣了，你還想著錢，真白疼了你幾十年！”張昊碰了一鼻子灰，不快地走了。

所幸，段蓉只是輕微的腦血管堵塞，并無生命之憂。但畢竟她年事已高，需要長時間住院調(diào)養(yǎng)，照料老伴的責任全落在張國喬老人身上。張國喬也是95歲的人了，行動很不方便。他希望孫子能來醫(yī)院照顧奶奶，但是，張昊銷聲匿跡，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了。同病房的患者們議論紛紛，醫(yī)院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打電話給張慧。

張慧匆匆趕到醫(yī)院照料母親。5月20日，段蓉病愈出院，當張慧陪同父母回到家中時，他們發(fā)現(xiàn)家里一片狼藉，老人的存折和工資卡以及衣柜里的3萬塊現(xiàn)金不翼而飛。張慧嚇了一跳，要報警，張國喬攔住了，他懷疑是張昊所為。他告訴了女兒張昊這段時間以來的所作所為。

這時，已經(jīng)失蹤數(shù)日的張昊回來了。張慧怒斥張昊，責怪他不善待爺爺奶奶，并且警告他，如果再這樣下去，她就將他這個不孝的孫子從張家趕出去。張昊不為所動，他理直氣壯地說：“我滾出去？滾出去的應(yīng)該是你們，我才是這棟房子的主人！”隨后，他拿出了房產(chǎn)證。張慧大驚失色，忙問父親是怎么回事，張國喬痛悔地向女兒講述了“賣”房的經(jīng)過。

張慧氣得七竅生煙，她連忙打電話給兩個姐姐和哥哥張鈞，讓他們趕緊回來。21日，張家姐弟相聚了。三姐妹紛紛指責張鈞教子無方，養(yǎng)了一個忤逆不孝的兒子。張鈞得知父親已經(jīng)私自將房子賣給了張昊，大驚失色，他痛苦地道出了一個驚天秘密！

張鈞到底藏著什么秘密？張昊為什么房子到手后就翻臉不認人？張國喬老人能討回自己的房產(chǎn)嗎？欲知后事，請看《知音》2018年第2期。

編輯/王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