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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大連一媒體發(fā)布消息:女子為夫治癌籌錢,愿意預售20年勞動。報道引起不少大連人關注,然而,該女子的消息又迅速銷聲匿跡。2017年8月,大連醫(yī)科大學附屬醫(yī)院傳來消息:經過治療,新聞中患癌的丈夫病情已得到控制,可以正常生活。但讓人驚奇的是,他的治療費,并非來自妻子預售勞動,而是來自曾遭遇病患劈腿的前女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2016年春節(jié),周慧清和幾個朋友正在海南度假,手機收到一條轉發(fā)過來的短信:“各位親朋好友,我是莊燕。我丈夫王向軍患了皮膚癌,需要80萬來治療。我已經在媒體上預售勞動。如果您有能力,請幫我一把,大恩永世難忘!”這條短信是周慧清一位在IBM工作時的老同事發(fā)來的。驚訝過后,周慧清心里一陣陣冷笑:“莊燕、王向軍,你們也有今天呀!”
周慧清是遼寧沈陽人,2003年,她考取了大連理工大學后,與鄰班來自沈陽法庫農村的男生王向軍相戀。大二期間,王向軍以周慧清的名字為名,開發(fā)了一套股票風險評估軟件“HQ一號”,向周慧清表明自己的才能和愛。這感覺讓周慧清陶醉,兩人墜入愛河。
2007年,周慧清大學畢業(yè),進入IBM大連分公司工作。王向軍母親因為心梗去世,他回家奔喪耽誤了找工作。2008年年初,周慧清向公司推薦了王向軍。結果,經過筆試、面試,王向軍的成績在所有應聘者中排名靠前。
當時,周慧清所在的項目組有一位女同事懷孕回家待產,正好有空缺,周慧清便找到項目組負責人莊燕幫忙,想讓男友也進入自己的部門。
莊燕,比周慧清大6歲,工作認真、業(yè)務強,但因說話強硬,大家對她又敬又畏,而她在個人問題上也因要求高,淪為了“剩女”。周慧清發(fā)現莊燕在上班路上給流浪貓喂食、幫助一名腿腳不靈便的老人扔垃圾后,感覺她不像大家想象的冷硬,主動與她走近。
長久相處下來,除了上下級關系,兩人也成為朋友。王向軍背女友上醫(yī)院、晚上在公司大門外守著女友加班、論文獲獎等事情,莊燕時有耳聞,加之王向軍應聘時表現不錯,莊燕就順了周慧清的要求,將他要到了自己的項目組。
可周慧清做夢也沒想到,莊燕竟在工作中喜歡上了王向軍的能干、細心。2009年春節(jié)前,莊燕安排王向軍與她一起到日本出差。其間,莊燕向王向軍表達了傾慕,王向軍怦然心動,兩人發(fā)生了關系。
從日本回來后,王向軍向周慧清坦白了事情經過。周慧清對愛情更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她辭去IBM公司的工作,同時向王向軍提出分手。被男友劈腿、被上司奪愛,兩個親近的人帶來的奇恥大辱,將周慧清傷得體無完膚。得知周慧清的情況,周慧清的大學同學朱宏飛與她取得了聯系。
朱宏飛比周慧清大一歲,大連人,父母做海產品生意。大學時,朱宏飛一直對周慧清心有愛慕。周慧清失戀后,朱宏飛組織同學聚會、帶她打電玩。朱宏飛溫暖的肩膀讓周慧清踏實,2009年10月2日,兩人結婚,周慧清將原來IBM工作時的許多老同事請來參加婚宴,揚眉吐氣了一回。結婚后,朱宏飛對周慧清無微不至,事事周到體貼。而周慧清在夫家的幫助下,她和多家新樓盤合作開發(fā)智能立體車庫。
2012年,周慧清生下女兒婷婷。在忙碌的工作和復雜的人際交往中,周慧清變得沉穩(wěn)和從容,只是當初被王向軍和莊燕傷害的一幕,像一個流著血的污點讓她感覺疼痛。周慧清清晰地記得:2011年6月,得知莊燕和王向軍二人登記結婚時,心底的恨讓她幾乎要去鬧場子……
看著手中的信息。周慧清忍不住撥打了那位老同事的電話,索要來莊燕的聯系方式,發(fā)去短信:“很佩服您賣工救夫的義舉,如果您肯屈尊低就,或許我可以給您80萬。周慧清?!卑衙謱懮先サ臅r候,周慧清感覺一股惡氣出口的快感:你不是要救丈夫嗎?看你有無臉面和勇氣來面對一個被你橫刀奪愛的舊人?!
大約一個小時后,周慧清接到了莊燕的電話。莊燕講起了她與王向軍這幾年的經歷——
王向軍當年因為這段三角關系離開IBM后,在莊燕的介紹下進入她朋友的一家網絡公司上班。2014年年初,王向軍腳背一塊長有黑痣的地方開始大面積潰爛,檢查是患上了皮膚癌。當時,莊燕懷有兩個月身孕。
病情確診后,王向軍不想耽誤莊燕,決定放棄治療;可莊燕認定,有病就要治。為了救丈夫,莊燕打掉了孩子,然后不顧公司挽留辭掉工作,帶著王向軍去北京、上海、廣州四處求醫(yī)問藥。兩年求醫(yī)耗盡了兩人的積蓄30萬,為了讓王向軍使用針對皮膚癌的特效藥,還欠下20萬的債務。
2015年底,莊燕得到消息:大連醫(yī)科大學附屬醫(yī)院受諾貝爾醫(yī)學獎免疫療法抑制癌癥的啟發(fā),嘗試著在體外培養(yǎng)免疫力細胞的對抗能力,以達到對包括皮膚癌在內的一些惡性腫瘤進行抑制。但如果病情不穩(wěn)定需要去重癥監(jiān)護,整個治療費需要60萬。
莊燕在電話里哽咽著:“我知道你恨我們,懇求你,再大的恨也放下,幫幫我們……”
周慧清告訴莊燕:自己在海南,回到大連再聯系。
2月底,從海南回來后,周慧清給莊燕打去電話,表示要到莊燕家里探視王向軍。幾年不見,莊燕的模樣變化得讓周慧清幾乎認不出來:昔日圓潤、精神的她憔悴干瘦。再看兩人竟然住在一套僅40多平米的出租平房時,周慧清喃喃自語:“你們過得可真夠苦的!”說著,目光掃向了開著門、在里間沉睡著的王向軍,那目光中的溫柔讓看在眼里的莊燕莫名的不舒服。
周慧清告訴莊燕:對于生意成功、身家過千萬、婆家家底豐厚的她來說,拿出80萬并不難。但她不可能白給,一切得看莊燕到公司后的表現。莊燕很快回復:“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還是那句話,命最重要。”
周慧清笑了笑,沒再說什么。第二天,她給莊燕安排工作:到她與朋友合開不久的最夕陽興工養(yǎng)老院當雜務工,給老人收拾、清洗床單、衣物,兼做養(yǎng)老院的清潔。這是養(yǎng)老院中最底層的職位,月薪兩到三千。莊燕沒說什么,換了工作服就開始洗洗擦擦。周慧清遠遠地看著,內心一陣陣感嘆,卻沒有她想要的報復的快感。endprint
周慧清原本以為,從當初月薪過萬的白領變成雜務工,這種繁瑣又低級的工作,莊燕忍受不了幾天就要辭工??梢粋€月過去了,莊燕依舊任勞任怨
一個月后,周慧清按照對莊燕的承諾,把王向軍送進醫(yī)院接受治療。該院介入科張教授給王向軍做了一個全面檢查。張教授認為,王向軍的病情不容樂觀,如果再不能得到治療,患者最多還能活一年。
周慧清當即一次性給醫(yī)院打了20萬,讓醫(yī)院先通過多學科診療模式MDT,對王向軍體內的癌細胞進行控制,為后期的進一步治療做準備。
一天,周慧清帶幾個朋友到養(yǎng)老院談項目,剛走進大廳,就看到四五米外、莊燕和兩個打掃衛(wèi)生的老阿姨坐在電梯旁的角落里。莊燕站起來欲打招呼,又不知說什么。周慧清愣了下,揮了揮手,算是回應。電梯上去后,有個阿姨很好奇地問莊燕:“你和周總很熟嗎?”“嗯,關系還可以吧!”莊燕含含糊糊地說。另一個阿姨納悶地說:“有關系你還來做這又臟又累又沒錢的事,趕緊找周總給你換個工作!”莊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莊燕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半年。半年中,周慧清像主考官一樣,暗中觀察著莊燕。莊燕的忍耐和淡定,讓周慧清充滿疑惑,也引她思索。
一天晚上,周慧清到醫(yī)院探視一位生病的朋友,意外地在走廊上看到了莊燕。她好奇地跟過去,發(fā)現莊燕竟在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廚房里往一個盆里倒煎好的中藥。滿頭大汗的她抬頭看到周慧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醫(yī)生開了個中藥方子,讓我每晚在向軍睡前用藥水擦腳。我今晚下班后買藥到醫(yī)院晚了,直到現在才弄好?!?/p>
看到這里,周慧清心里不禁顫了下:如若此刻,是她周慧清,她會有如此細心周到嗎?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周慧清明白過來:莊燕之所以能忍受她不懷好意的工作安排,并安之若素,是因為她心里裝著對王向軍的愛。一個女人能這樣愛一個男人,就算再壞,也壞得讓人同情和憐憫了。那一刻,周慧清感覺心里某種堅硬,在悄悄融化……
從醫(yī)院出來后,周慧清打開車窗,讓夜風習習吹來,靜靜坐在車子里,心情再也無法平靜。
當年,周慧清和朱宏飛閃婚后,她努力工作,事業(yè)一步步成功,卻未好好感受和經營自己的婚姻。
2011年做生意之初,她上當被騙,損失近百萬,她難受得徹夜不眠,朱宏飛卻從未說過一個重字。
2013年11月,周慧清和丈夫帶著孩子在大連棒槌島玩時,看到海里有人在冬泳,她不無佩服地說:“這人真有勇氣,純爺們!”朱宏飛以為她嫌他不夠爺們,不顧阻攔,三下五除二脫了衣服就跳進海里去。結果回去后就患了重感冒,在家躺了一個星期。
當時,周慧清問他為何這么做,他把頭一昂:“我不想讓我愛的女人和女兒看不起我!”
這些年,她一直在事業(yè)上攀爬,只為證明自己,讓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后悔。她突然想到一句話:怨恨,看似是對別人的懲罰,其實是對自己的桎梏。報復了莊燕,自己并沒換來幸福。
回到家時,已11點多了,朱宏飛像往常一樣,將女兒哄睡后,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等她。見她回來,朱宏飛端上來一碗酸棗仁湯。一月前,周慧清開始睡眠不好,朱宏飛陪她看了中醫(yī)后,開了這方子,讓每晚睡前一小時服用一碗,有安神作用。周慧清已連續(xù)喝了好多天,今天再端起湯,眼眶卻紅了。
第二天,周慧清抽空去給朱宏飛配了一些專門治男人脫發(fā)的藥。朱宏飛一年前開始掉發(fā),腦門前越來越光,她一直沒重視?,F在她知道,自己該為丈夫做點什么了——這不僅是她對丈夫的回報,也是她的心愿。朱宏飛開心不已,看著他的樣子,周慧清不禁對莊燕竟生出感激:是莊燕讓她頓悟感情,讓她徹底拔出深扎在心中的那根“刺”。
頓悟這些后,周慧清開始真心實意地幫助莊燕夫妻。她請莊燕當了敬老院的主管,全權負責敬老院的日常工作。同時預支她20萬來還之前的欠款。
2017年1月,鑒于王向軍病情已穩(wěn)定,醫(yī)生決定采用介入微粒栓塞治療法阻止已有腫瘤的發(fā)展,同時,用王向軍的血液,在體外培養(yǎng)特異性細胞免疫抗原,以壞死的腫瘤為誘餌,暴露給免疫系統(tǒng)中的“偵察兵”——樹突狀細胞,激發(fā)自身免疫抗原,從而對黑色素毒瘤細胞進行抑制,整個周期需要6個療程,需要10萬左右。周慧清毫不猶豫將錢存進醫(yī)院賬戶。
幸運的是,9個月的治療療程后,王向軍的病情終于得到控制,開始下床走路。而周慧清又另存了20萬在王向軍的戶頭上,那是他后期治療所需要的費用。
王向軍出院后,莊燕、周慧清、王向軍和朱宏飛一起來到大海邊。畢業(yè)10年,他們各自經歷著,啟迪著自己并豐富著別人。他們知道,命運總是不如人愿,但往往是無數的痛苦,重重的矛盾和艱辛,才使人成熟起來。四人面對著大海站著,內心有一個共同的聲音:懷感恩之心,珍惜身邊之人,讓愛永遠傳遞下去。
編輯楊曉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