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

秦晴是廣州一名普通的客戶經(jīng)理，結(jié)婚8年，她和丈夫畢天沒有孩子，也慶幸沒有孩子，因為他們剛剛結(jié)束這段食之無味的婚姻。離婚后，他們又各自碰到了適合的對象，一個是漂亮高挑的空姐，一個是帥氣有錢的經(jīng)理，可新戀情似乎又少了點什么，讓他們遲遲無法深入進(jìn)去。在百般糾結(jié)中，秦晴終于明白——其實，男人與女人之間，所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無外乎在于人已走遠(yuǎn)，但心卻不曾放下，還留戀那殘火里漸冷的溫暖，企盼也許會死灰復(fù)燃——

無疾而終的婚姻

2008年到2016年，我和畢天廝守了8年。也許是累了，我們彼此都喪失了在一起的念頭，就像兩個失去引力的磁鐵靠在一起——有點兒硬、有點兒涼。朋友說，要個孩子吧，用一種血肉親情代替愛情寡淡之后的疏遠(yuǎn)。

我們相視而笑，年僅32歲的我們已經(jīng)分床至少一年以上了，偶爾因生理需要匆匆一聚，草草了事之后，只有現(xiàn)實的相互埋怨：“為什么不戴安全套？”“你沒吃避孕藥啊……”

晚上，我們各想各的飯局，都有一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輕松。偶爾晚上餓了，煮一袋方便面，倆人分而食之，倒也覺得是一件其樂融融的事兒。

這樣的日子有點兒像合租關(guān)系，有點兒疏離，也有點兒親近，像兩只過于親近的刺猬，會有尖銳的痛或疏遠(yuǎn)的怨。

許廣明給我送來第一束玫瑰時，畢天提出了離婚。他說：“你都32歲了，難得有人追你，我就不做你的絆腳石了?！蔽一卮穑骸拔腋裁炊紱]有，他不是我們分開的原因?！碑吿禳c點頭，說：“我相信你?！?/p>

結(jié)婚8年，如果說我和畢天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化學(xué)反應(yīng)的話，我覺得最大的變化就是我們都深深地信任著對方，畢天常說：“晴晴，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特中肯的人。”我總是回敬他：“那是因為你覺得根本沒必要為我裝帥扮酷。”

2016年6月16日，我和畢天友好地離了婚。他搬到了單位的單身宿舍，東西送過去之后，我們一起吃了晚飯。他很豪爽地點了一桌子菜，但好像那天我們的胃口都不大好。吃完后，畢天結(jié)了賬，又給我打了包，然后送我回家。我說：“畢天，你要是早點兒對我這么好，咱倆哪至于這樣？”畢天笑著問：“你是真傻假傻，不離婚，我根本想不出來這樣對你?！边@話，我相信。

“晴晴，以后找一個以你為中心的男人，這樣咱不吃虧。”

“畢天，別娶一個以你為中心的女人，那樣你會很累。”

離婚了，我們還是愿意將彼此思想里的那點兒精華，坦誠地送給對方。初步診斷，我倆的婚姻死于無疾而終，算得上壽終正寢。

較真為何是在離婚后？

后來的日子好像沒有太多的變化，只是許廣明開始頻繁出入我的生活，一副這輩子舍我其誰的執(zhí)著模樣。也許是女人而立之年的虛榮吧，我很愿意有這樣一個男人伴我左右，讓我的生活看上去還挺熱鬧，讓我自以為魅力猶存?？傊?，他的存在，對我自信心的樹立，不是壞事。

2016年7月的一天，我和許廣明在御豪軒吃飯時，遇到畢天。他的對面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兒。畢天發(fā)現(xiàn)了我們，誠邀我們一塊吃。在那種場合下，拒絕是一種十分沒風(fēng)度的表現(xiàn)，于是賓主落座。畢天是這樣介紹那位美女的：“王馨月，北方航空公司空姐。”“以及畢天現(xiàn)任女朋友，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蓖踯霸卵a(bǔ)充道。聽聲音看舉止，都是一個十分討人喜歡、直率的女孩兒，尤其是當(dāng)知道我是畢天的前妻，看著畢天點了我酷愛的香蕉船冰淇凌時，她一臉幸福地說：“我覺得，一個對前妻都能如此體貼的人，一定錯不了?！蓖踯霸碌脑?，讓我們另外三個人都十分尷尬，她卻繼續(xù)“童言無忌”：“畢天，你可真有眼光，前妻和現(xiàn)任女友，都是扔在人堆里挺顯眼的那種。”

因她的落落大方，那頓飯我們吃得挺輕松。中途，我和王馨月已十分熱絡(luò)，相約一起去衛(wèi)生間，我不經(jīng)意地問：“王馨月，你這么優(yōu)秀的女孩兒，是怎么被畢天騙到手的？”王馨月莞爾一笑：“說實話，是我追的他。大概一年前吧，畢天坐我們公司的航班，飛機(jī)遇氣流，顛簸得很劇烈，我跟乘客做解釋時，一位情緒失控的乘客突然站起來，掐住我的脖子，當(dāng)時場面很緊張，畢天沖上來，將那人拉開，大喊：‘一個大男人，遇著點兒小氣流，緊張成這樣，再喊我把你從窗戶扔出去?！焙髞淼墓适潞芎唵?，飛機(jī)安全落地后，王馨月請畢天吃飯，然后一起開了房。

王馨月還說了些什么，我都不記得了。我只知道“一年前”，他們春宵一度的時候，我和畢天還沒有離婚，也就是說，他在我們婚姻還存續(xù)期間，“綠杏出墻”了，而我卻毫不知情。這樣，在我看來，我們的離婚并非是無疾而終，而是他先背叛了我們的婚姻，欺騙了我。再進(jìn)一步推理，我是被畢天給甩了，這樣一想，我火冒三丈。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情緒開始失控。首先是失眠，反反復(fù)復(fù)討問，畢天他怎么可以還和我同在一個屋檐下，卻已和另外一個女人有染？接著是在單位拿客戶撒氣，值班經(jīng)理每天要為我像消防員一樣撲火，至少說上6句“對不起”。然后，我對許廣明不冷不淡。

同事們給了我許多寬容，大度地說：“這是離婚后遺癥，咱們得給晴晴一點兒時間。”而許廣明卻醋意大發(fā)：“你們倆都離婚了，你還這么較真，只能說你心里還有他。”我罵他“放屁”。我說：“我最咽不下這口氣，就好比十年前一個人搶劫了你，十年后，你才知道這個人是你信任的好朋友，你會無動于衷嗎？”

許廣明說：“我會，因為我不想拿別人過去的錯誤，懲罰現(xiàn)在的自己?！蔽艺f：“我可沒你那么灑脫，我就是小肚雞腸的俗人一個，你最好離我遠(yuǎn)點兒。”

其實我只是在等他一個解釋

那段時間，我很像一只發(fā)病的狂犬，直到真正的冤家撞上門來。

8月的一天，畢天來我家取他的那套《劍橋中國史》，我本來是想讓他拿了就走，保持風(fēng)度的。可是看他一臉沒事兒人的正人君子模樣，我的火騰地上來了，我質(zhì)問他：“畢天，你為什么要做對不起我的事情？”畢天愣住了，我不等他回答，開始劈頭蓋臉地痛罵：“你早就背叛了我們的婚姻，背叛了我，可我卻一點兒都不知道，還拿你當(dāng)一個道德未染的正人君子看待。呸……”畢天很快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勸慰我：“晴晴，何苦呢？今天再糾纏這些陳年老賬絲毫沒有意義?！薄澳惝?dāng)然覺得沒有意義，你當(dāng)然可以名正言順地除舊迎新，可我覺得很恥辱，很過不去?！眅ndprint

“那你想怎么樣？”畢天問我。我愣住了，是啊，我如此與自己與別人過不去，到底想怎么樣？又能怎么樣？

這樣想的時候，我又冷靜下來了。畢天說：“晴晴，對不起。我只能這樣跟你解釋。我們的離婚跟王馨月的出現(xiàn)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但我還是要為我當(dāng)初的出軌向你道歉。真的?！?/p>

我不知道，我和畢天能否冰釋前嫌，我只知道，當(dāng)他親口來跟我說這件事時，我的心情好轉(zhuǎn)了許多?；橐霾辉诹?，我們之間那份日積月累的信任仍在，這已經(jīng)很難得了。而我，一直以來燃著的心火，其實就是在等他給我一個解釋而已。

這之后，好久沒有畢天的消息，想必他與王馨月正如火如荼，而我和許廣明也不咸不淡地來往著，最過分的動作也不過是偶爾摩肩擦肘一下。

2016年9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了王馨月打來的電話：“晴晴，我覺得你和畢天已經(jīng)分手了，就不應(yīng)該再藕斷絲連?！蓖踯霸碌脑捵屛乙魂嚭?。我不知道她和畢天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接著她哭了，告訴我她幫畢天換掉了家居服、床單被套，結(jié)果，畢天回家之后，發(fā)瘋一樣去垃圾桶里將它們?nèi)Я嘶貋?，口口聲聲說都還很新，扔掉太可惜了。

“他哪里是舍不得東西，他分明是舍不得置辦這些東西的人?！闭f完這些，王馨月繼續(xù)控訴，畢天已經(jīng)很久沒有給她打電話了，昨天下了飛機(jī)去單位找他，結(jié)果看到他的辦公桌上，還有離婚前與我的合影。這還不算，王馨月進(jìn)去時，畢天正對著那張合影發(fā)呆，居然沒有意識到王馨月的到來。然后，一場爭吵在所難免。

“晴姐，你說他這不是舊情難忘是什么？既然這樣，你們干嗎要離呢？”王馨月還在哭，看得出來，她很愛畢天，所以，本想發(fā)火的我居然能夠和顏悅色：“王馨月，我很久很久沒有看到畢天了，我和他的那一頁已經(jīng)翻過去了，我不是你們之間的障礙，真的。畢天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對他，你得多點兒耐心?！?/p>

“晴姐，既然你們那么了解，為什么不在一起了呢？”

“因為了解，所以分開?！边@是我對那場婚姻的術(shù)后診斷。

那天晚上，接到了畢天的電話，他問我王馨月有沒有為難我。我說：“怎么會，她是我見過的女孩兒里，少有的既漂亮又用情很深的那種，這種女孩兒，連女人都忍不住喜歡她?！碑吿煺f：“晴晴，一個背后說別人好話的人，也很美。”我說：“你變得會夸人了。其實，我沒那么善良美好，我只是覺得你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說其中一個的壞話相當(dāng)于得罪兩個人，不劃算?！?/p>

畢天告訴我，王馨月向他求婚了，他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可是，他真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說：“離婚這回事，我還沒整明白，再結(jié)婚，實在提不起興致和勇氣?！蔽蚁嘈女吿斓母惺埽拖裎腋S廣明之間一樣，一直找不到進(jìn)一步發(fā)展的出口。也許因為第一次婚姻分得太友善，沒讓我和畢天心中留下對婚姻的恐慌，但同時也沒有讓我們對新的開始有一種彌補(bǔ)式的熱望。

畢天說：“晴晴，離婚真好，讓我們成為可以互相理解的好朋友?！蔽艺f：“恨不相逢未離時啊。”

此后，我和畢天時常夜聊，從菜價到股市，從單位到美國，都沒有覺得無聊，也從不摻雜任何曖昧。

無法忍受的，是我們的身邊人。我和畢天幾乎是同時“失戀”的。于是，四個人相約一起吃散伙飯。那是一頓愉快的晚宴，許廣明和王馨月都有解脫之感，甚至開玩笑說：“咱倆都再找找，實在找不著更好的人，咱倆就湊合湊合得了?！?/p>

那晚我們都愉快地喝多了，東倒西歪地乘電梯下樓。“哐當(dāng)”一聲巨響，3秒內(nèi)，電梯從3樓直墜向1樓，著地后又反彈了一下。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時，許廣明和王馨月都抱頭蹲在地上，我卻在畢天的懷里。3秒內(nèi)，我們不記得是如何迅速地掩護(hù)了對方，又是誰主動抱住了誰。

也許我和畢天永遠(yuǎn)沒有明天，可是，我們還愛著，懂得糾纏，懂得在對方需要時給予理解的溫暖，這可能就足夠了。當(dāng)然，也說不上哪個明天，我們之間的婚姻，又會死灰復(fù)燃，只是，我們都從此懂得，感情這件事，最好的辦法，是順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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