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唐代唯一的一個以布衣終老的大詩人（上）

木匠

一

唐代是一個盛產(chǎn)詩人的時代，但生活在初唐的詩人，由于他們所處的時代不同，呈現(xiàn)出來的精神氣質(zhì)，也是大不相同。

之前，我為大家介紹的李賀是一位生活在中唐的詩人，李商隱、杜枚都是生活在晚唐的詩人。那從本周開始，我再給大家介紹一位生活在盛唐的詩人——孟浩然。我想大家在讀他的時候，內(nèi)心的感受與讀李賀、李商隱、杜牧也會有所不同吧。

孟浩然的人生經(jīng)歷，要比我之前給大家介紹的那些詩人簡單多了，他可能是唐代唯一一個從沒做過官的布衣詩人。是孟浩然自己不想做官嗎？很多人都說是，可我卻說不是。那為什么我說不是呢？請容我慢慢給您道來。

孟浩然，公元689年出生在湖北襄陽。孟家雖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家境卻也殷實富足，孟老爺嘗說自己是孟子的后人，一生秉承孔孟之遵，持家立業(yè)。孟夫人也是天生麗質(zhì)、知書這禮。他們夫妻和睦，日子過得悠哉游哉。

孟浩然出生時，孟老爺望著襁褓中的嬰兒，只見他生得是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就認(rèn)為此子將來一定能威大囂，于是，便取孟子“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這句話，給他取了“浩然”這個名字（名浩，字浩然）。希望他長大以后，可以浩氣長存。

但在孟浩然出生的第二年9月，武則天就臨朝稱制了，并將國號改為了“周”。雖說襄陽城里，依舊車水馬龍，平靜如昔，但孟老爺還是對武則天臨朝稱制這個事，十分不滿，認(rèn)為有違孔孟之道，所以他對武周之世可以說是深為不齒的。

子日：“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又，孟子有云：“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道，妾婦之道也。”于是，自覺身陷“無道之世”的孟老爺，就在襄陽城南的峴山，修建了一個澗南園。然后，舉家搬了進(jìn)去，過起了隱居生活。這時，孟夫人又為孟家添了一子。孟老爺給這個孩子取名“洗然”，意思就是希望這個孩子將來長大后，可以做個潔身自好，不與這個不潔之世同流合污的人。

殷實的家境、尊崇孔孟之道的家風(fēng)，使孟浩然從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并很早就展露了其過人的才華，十一二歲，就寫出了《春曉》這種足以傳世的名篇——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

十二三歲，已通讀了“五經(jīng)”。但受家庭熏陶，孟浩然小小年紀(jì)，就和父親一樣，認(rèn)為武周是個無道之世。于是，在他14歲的時候，就和自己的一個名叫張子容的好哥們一起，去了位于襄陽城東南的鹿門山，當(dāng)了隱士。鹿門山也是漢末名士龐德公的隱居之地，一百多年以后，晚唐詩人皮日休也在這里隱居過。

二

公元705年正月，已經(jīng)80歲的武則天在臨朝稱制15年后，被逼退位，中宗李顯即位，改元神龍;二月，廢武周國號，改神都洛陽為東都，復(fù)以長安為京畿，郊廟、社稷、旗幟、百官服色，全都恢復(fù)了李唐的舊制。

15年，雖然在歷史長河中，是彈指一揮間，但也足以使當(dāng)年的孟老爺從一個憤世嫉俗的文青，變成了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員外，使當(dāng)年還在牙牙學(xué)語的孟浩然，長成了一個英姿勃發(fā)的小青年。

李唐復(fù)國的消息傳到襄陽，孟浩然馬上就行動了起來，積極備考，準(zhǔn)備參加復(fù)國后的第一次科舉考試。

李唐復(fù)國后，科舉考試也恢復(fù)李唐的舊制：每年正月十五一過，鄉(xiāng)里就會選賢良，被選上的人，都可以去參加在四月舉行的縣試，過了的稱為“秀才”。只有秀才才有資格去參加在九月舉行的府試，過了的稱為“舉人”。只有舉人才有資格參加明年春天由朝廷舉行的全國考試，過了的稱為“進(jìn)士”。士子只要考中進(jìn)士，就有做官的資格，但要想被正式授予官職，還必須再通過吏部的一次選官考試。

選賢良對已寫出過《春曉》的孟浩然來說，完全是順理成章的事，而且當(dāng)時幾乎所有人都一致看好他在科場中，能一路高歌猛進(jìn)，最后考中進(jìn)士。他對自己也很有信心。但出入意料的是，他竟連縣試都沒過！

其實，一次考場失利完全不算什么，畢竟他當(dāng)時只有17歲，今年不行還有明年。但不知為什么，他此后23年都未再次踏入考場。那他去哪兒了呢？哪兒也沒去，就是回到鹿門山繼續(xù)當(dāng)他的隱士。很多人都為他找理由說，他是如此地?zé)釔厶飯@生活，根本不想入仕。但在我看來，就是自尊心過強，臉皮又薄，怕再次受到打擊，就不敢再進(jìn)入考場了。

不然的話，他又怎么會在25歲時，去洞庭湖玩得好好的，突然想起給大唐宰相張九齡寫了首《望洞庭湖贈張丞相》的詩呢。他的這首詩是這樣寫的：

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

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

欲濟(jì)無舟楫，端居恥圣明。

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

這詩寫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可說是唐詩精品中的精品，是后來各種唐詩選本的必選篇目。但是它再好也是一首千謁詩。啥叫“千謁”？就是把你的作品拿給那些大官看，如果能獲得他們的賞識，他們就會在皇上面前給你說上幾句好話，沒準(zhǔn)皇上一高興，就能給你個一官半職的。張九齡在看了孟浩然的這首詩后，也確實向皇上舉薦了他，但皇上聽過也就過了，并沒有一高興隨手就給了他一官半職。

還有，孟浩然在他40歲的時候，應(yīng)該是想到自己都這把年紀(jì)了，如果再不出山的話，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了。而且這時的他也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薄有詩名的小青年，而是名滿天下的大詩人了。就連李白、王維都成了他的粉絲。比如，李白在從黃鶴樓下來以后，聽說孟浩然就隱居在距此不遠(yuǎn)的鹿門山，就專程去那里拜訪了孟浩然。臨別，還給孟浩然寫了首極盡吹捧之能事的《贈孟浩然》：

吾愛孟夫子，風(fēng)流天下聞。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

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于是，孟浩然自己就去了長安。他當(dāng)然知道長安有不少人都很仰望自己，他就是想試一下，看自己能否通過走個什么門路，獲得個一官半職。

孟浩然到了長安以后，開始果如其想，一切順利。但他卻很快就把事情給搞砸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