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丹
一只白鷺站在水田里,
脖頸呈現的弧度讓世界瞬間柔和了許多——
這一刻,水田仿佛只盛產孤獨。
至少有那么一會,
它把自身交給倒影,
帶我離開了一陣。
下午,陽光從窗戶進來,
把光打在地上,
一會又移到墻上,
照進了畫里的山林。
后來,陽光進一步西沉,
墻上的山水和外面的山水一同進入黃昏。
畫里的古人,一直在垂釣,
但我不能確定那是他的真身。
應該是上一首詩中岳麓山的青苔,
應該就是爬上古樟的那些青苔,
我去山中打水時看見的青苔,
——現在它上了我的身。
我知道我又已經舊了,
更早的我甚至開始腐朽,
倒在山中的數截樹木一樣,
生出了數茬木耳。
人走著走著總會與自己分手,
像人字分岔的兩筆,
一部分倒向泥土,一部分可能升上天空,
當新的閑云還未成形,它替我緊緊抱住這人生。
湖水已經退去,
蘆葦蕩里起起落落的幾只水鳥,
像彈出的幾粒漢字——
一夜白頭,一夜白頭。
這是在洞庭湖,
也可以說是在別處,
我所看到的景象——
一個白字,壓住那大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