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芹
每個深夜,總會聽到不遠處傳來的火車鳴笛聲。穿過黑夜的寂靜,仿佛就響在耳邊。每次聽到這悠長的笛聲,總會想到那些曾與火車相伴的日子。
印象中,第一次坐火車,是在三十多年前。那時我還是個小學生,對于火車充滿了向往。當聽說爸媽要帶我坐火車去旅游,我興奮得幾夜沒睡好。終于坐上火車,那咯噔咯噔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是那么的悅耳。我貪婪地看著窗外緩緩游動的風景,聽著爸爸他們計劃著游玩的最佳路線,只盼著能趕緊到達。游山玩水最是愜意,不經(jīng)意間要返程了??墒沁@回來的路程卻是多了些波折,爸爸他們沒能買上票!上世紀80年代,沒有現(xiàn)在這么便捷的購票方式,只能在售票窗口排隊等候。當時我們共去了四個家庭,四個男人去排隊等票,女人們則要看護好我們這幾個孩子,免得在人潮涌動的廣場上走丟了。那一晚是極其漫長的,我趴在媽媽腿上睡著了。什么時候上的車,什么時候下的車都不知道,當我醒來時,已坐在爸爸蹬的自行車上,只記得那凌晨時分滿天的星光。
第二次坐火車,是十年后我上大學。依然是爸媽陪著我,拿著大包袱小行李的,一直把我送到學校。聽著咯噔咯噔的聲音,伴著我不踏實的睡眠,一夜的顛簸,一上午的轉車換車,真正地理解了什么叫舟車勞頓。當終于站在校門口時,媽媽因為暈車,心臟特別不舒服,臉色煞白地坐在地上。校門口的保安大叔和爸爸一起把媽媽送到醫(yī)務室,跟在他們身后,至今我都記得那種害怕的心情。好在有驚無險。安頓好我后,第二天他們就回去了。對老媽來說,又是一場艱難的旅程。
大一寒假前,因為藥物過敏嚴重被迫住了院。班主任通知了爸媽,當時情況并不嚴重,就沒讓他們來??烧l知中途突然病情加重被迫轉院。當我被急救車送到醫(yī)院急診室,夜間目睹了一場生離死別,也不曾讓我流淚??僧?shù)诙煜挛纾蝗苏贌o聊賴地翻著書時,面對突然出現(xiàn)的爸媽和大姐,眼淚卻怎么也止不住。人生地不熟的他們,要經(jīng)歷多少折騰才能順利找到我啊?醫(yī)生的話讓爸爸鎖緊了眉頭,偷偷地不知嘆了多少次氣。年關將近,大姐先回去了,留下爸媽陪著我。說是陪,每天只有幾個小時的探視時間,爸爸說每天見不到我,心里就是不踏實。在醫(yī)院住了十幾天,也沒查出病因,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我看出了媽媽的焦灼:總不能在醫(yī)院過年吧?我找到主治醫(yī)生,自己簽了保證書才辦了出院手續(xù)。老爸對我擅自作出決定不高興,但是最終也順了我的心意。爸媽兩人輪流排了幾個小時的隊,終于買上了第二天的返程票。雖然是硬座,但在年關能買到,已是萬幸。又是一夜的長途顛簸,爸爸坐在對面,讓我把腳放在他身側,因為他們來時媽媽就已腫了腳,這樣可以緩解下。聽著爸媽商量著到家后需要準備些什么年貨,伴隨著火車的咯噔咯噔聲,像小時候一樣,靠在媽媽身邊進入了夢鄉(xiāng)。
雖然那一整個寒假都是在喝中藥中度過的,至今想起那苦澀的滋味仍會打個寒戰(zhàn),可是那個寒假卻對我有了不同的意義。開學時,帶著幾包中成藥,爸媽把我送到車站和同學會合。當我通過檢票口,回頭望向他們時,既看到了他們眼中的擔憂,也看到了一絲如釋重負。雖然兒行千里母擔憂,他們的小女兒又踏上征程,但是看著活蹦亂跳的孩子,還有什么能比健康更重要?
后來隨著城市的發(fā)展,綠皮火車不再多見,我們出行更多地選擇了高鐵。千里江陵一日還,再遠的路程,幾個小時就能到,而無需再用上十幾個小時。最近幾年,一般都是我開車帶著父母外出旅游,很少坐火車出行,直到前年陪著他們再次坐了火車去西安。
西安行,多了女兒和侄子。由于沒有高鐵直達,我們一行五人沒有買到臥鋪票,只買到了硬座,又是夜車。女兒和侄子很興奮,就如小時候的我一樣??呻S著夜色深沉,興奮的二人抵抗不住瞌睡蟲,昏昏欲睡起來。爸媽和侄子坐在一起,女兒和我坐在一起。如我小時一般,我把女兒的鞋子脫掉,抱在懷中讓她睡。侄子也是如此,可是他畢竟大了,座椅不夠長,所以為了讓他睡得舒服些,老爸不時地站起來去走動一番。我也不像以前一樣入夜就睡,而是不時地看看爸媽和兩個孩子,心里有了牽掛就真的睡不著了。下車后第一時間就是奔赴賓館,先讓老爸老媽好好休息下。女兒說:“媽媽,我們以前坐火車從來沒這么累過!”小小年紀的她,怎么會知道我們的經(jīng)歷?這就是我們以前出行的縮影?。?/p>
鐵路越修越長,車速也越提越快??墒俏矣肋h會記得,無論火車開往哪里,總有一端,是家的方向。
責任編輯:青芒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