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名臣高斌治水二三事

賴晨

包衣起家

高斌，字右文，生于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他本是滿洲鑲黃旗包衣奴才，祖父高登永，官至直隸兵備道;父親高衍中，官至郎中;兄高述明，官至涼州總兵。

高斌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博涉經(jīng)史，學(xué)識頗廣。在讀書的過程中，他對治水逐漸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除喜歡聽這方面的故事、看有關(guān)的書外，還能提一些頗有見地的建議。

最初，他在滿旗子弟中因才華出眾被選入內(nèi)務(wù)府，他做事勤快謹慎，頗得上司喜歡。清雍正元年（1723年），擔(dān)任內(nèi)務(wù)府主事。

清雍正九年（1731年）九月，高斌擔(dān)任河?xùn)|副總河職務(wù)，清雍正十年（1732年）調(diào)任兩淮鹽運使，同時署理江寧織造一職。

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高斌署理江南河道總督一職，隨后實際擔(dān)任該職務(wù)十六年之久。從此，他開始了其一生的治水事業(yè)。

熱愛河務(wù)

在古代，一般官員視河務(wù)為畏途。清朝時我國的水系主要有黃河、長江、淮河、永定河，除長江平安外，另外幾條皆有水患，經(jīng)常泛濫成災(zāi)。河水一旦決堤，兩岸百姓生者無幾，而河務(wù)官員輕則丟掉烏紗，重則丟掉性命。因此，大多數(shù)官員不愿做河官，即使任官也只求任內(nèi)能平安無事，甚至養(yǎng)河患以自肥，不管百姓死活。但是，也出現(xiàn)了一些以治河為己任的清官，如潘季馴、靳輔等。高斌便以他們?yōu)榘駱?，為國為民，識得河水習(xí)性，做了一輩子的河官。

為了熟悉河務(wù)，高斌閱讀了大量前人留下的文獻，如《水經(jīng)》《經(jīng)世文編》等，特別是康熙末年傅澤洪所輯的《行水金鑒》，它以《水經(jīng)》為借鑒，并以黃河、長江、淮河、永定河為四大水系，博采有關(guān)淤、澇、灌溉利弊文獻，匯為一書，翻閱起來十分方便。高斌從前人的著作中獲得了豐富的知識和經(jīng)驗。

高斌不但注重書本知識，而且經(jīng)常帶著幾個隨從進行實地考察，風(fēng)餐露宿，不知疲倦。幾年來，高斌的足跡踏遍了黃河中下游、淮河及江南的各條運河，多次上疏提出合理的治河建議。

小試牛刀

在代理江南河道總督期間，高斌反復(fù)考察了徐州附近的范公堤。他上疏認為，范公堤靠近江海，又有鹽場的侵蝕，年久失修，造成斷缺、剝蝕現(xiàn)象嚴重。通過丈量，這樣的危險地段有64000余丈（1丈約為3.33米），因此要求增設(shè)護堤的堡夫。按每人管理180丈，需要增加350余人。這些堡夫可在沿河的村民中挑選，可以隨時培修堤壩，由防汛官考察他們的勤惰情況。前任河道總督嵇曾筠已經(jīng)劃分了各自管轄的范圍，由堡夫和各級官員共同防汛。

雍正很贊同高斌的建議，下令由他協(xié)同辦理。高斌很快就把范公堤加固修好。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正式授他為江南河道總督。

清乾隆元年（1736年）六月，江南就要進入汛期。高斌上疏說，河工搶修已迫在眉睫，需用大量的土方，準備按兵民四六的比例，由河兵負擔(dān)十分之四的土方，民工負擔(dān)十分之六的土方。乾隆同意了高斌的計劃，按照他的要求發(fā)放費用。

當(dāng)年年底，高斌又上疏要求設(shè)立河庫道。他認為各省州縣“外解”等各項河銀關(guān)稅數(shù)目龐大，都是各方自行收支，管理容易混亂。如果將此項庫銀全部收歸河庫道，一切費用隨時可以上報明察，也有利于?？顚Ｓ?。

這個建議很有新意，得到許多大臣的贊同。

治理黃淮

河南永城縣（今河南永城市）、江南蕭縣（今屬皖北），幾乎年年遭受黃河水災(zāi)，皇帝命高斌會同兩江總督趙弘恩、河南巡撫富德等籌劃疏通的辦法。

通過多次考察研究，高斌認為，黃、淮河等為害的原因是這幾條河在直入魯豫蘇境內(nèi)，河道坡度較陡，又直接或間接來自黃土高原，水流快，泥沙流慢，沉積一天比一天多，河身淤塞。結(jié)果某些地方河身比城墻還高，如開封就是這樣。大堤一潰，全城皆成魚鱉。治河官吏，不圖根本，只加高鞏固堤防，以救燃眉之急。這樣的河道，必然水少即旱，水多即澇，甚至泛濫。

清代的靳輔和他的幕僚陳璜采用漢朝王景的辦法，在黃河上游層層設(shè)閘，控制并調(diào)節(jié)水量，防治了河患，取得成效。而明代的潘季馴則采用高筑堤束水的辦法，使?？谑杩?。這兩位水利專家的辦法雖好，但敢于借鑒的河官卻不多，唯恐發(fā)生意外，丟掉烏紗帽。而高斌則大膽借用靳、潘措施，并有所創(chuàng)新。

高斌等人在考察研究之后，上疏說，黃河南岸碭山縣的毛城鋪，原來就有一個減水壩，蕭山縣王家山有天然減水石閘一處，睢寧縣峰山有減水閘四處，這些減水閘都是康熙年間靳輔所建，是黃河分流、疏導(dǎo)淮河，以水治水的好辦法。但是，這些工程年久失修，致使淤泥沉積，使河道變淺，不能起到分流疏水的作用，而是引發(fā)水災(zāi)。經(jīng)考察知，毛城鋪原有洪溝、巴河兩條河，都是黃河分流減壓的支河。閘下的地勢是東北偏高，西南偏低，提閘放水時，水會向南流，漫入祝家口。

高斌認為，等河水干涸時，將洪溝、巴河的河道挖深、疏通，并且拓寬百余丈，于兩河上游靠近毛城鋪口門之處，把原來就有的蔣河溝疏通，祝家口、潘家口各筑一條土壩，攔截南流之水，使開閘引流的黃河水全部入蔣溝河、巴河、洪溝，分流南下，那么永城、碭山一帶就可平安無事了。王家山天然減水壩把水匯入徐溪口，原來就有引河，但已有些沉淤。峰山腳下那個減水閘，年久失修，引河也有了淺淤，這都是應(yīng)該疏通的地方。

不久，他又上奏說，淮陽的運河自清口到瓜洲三百余里，原來是為了把洪澤湖的水分到天妃閘，從高處傾瀉而下，經(jīng)淮安、寶應(yīng)、高郵、揚州奔流入江，但是只憑借東西漕堤為障，湖水對漕堤的沖擊過猛，時間長了會有決口的危險。所以請求在天妃、正越兩閘之下，相距百余丈，各建三個草壩，壩下建正石閘兩個，越河石閘兩個，再在所建的閘尾建三個草壩。這樣層層設(shè)閘，屢屢收蓄，則水流平緩，可以御洪澤湖異漲之水，也可減輕運河的負擔(dān)。湖水三分入運河，另外七分“會同”黃河。洪澤湖的二閘非遇異漲之水不要輕開，而高郵、寶應(yīng)一帶的湖泊也可容納流經(jīng)的黃河水，減輕黃河下游負擔(dān)，則百姓可平安無憂;而高郵、寶應(yīng)等地的百姓也免受淹沒之災(zāi)了。上疏后，工部議行。

高斌的這個合理建議得到了一些大臣的擁護，但同時也遭到了一些人的反對。御史夏之芳等人就上疏提出異議：“毛城鋪的引河一開，高堰則有被水淹的危險，淮、揚兩地的民生可慮?！鼻≌J為言之有理，便命令高斌會同其他大臣再赴黃河、淮河實地做一次詳細的考察，仔細考慮一下會不會引起什么不良后果。

清乾隆二年（1737年）三月，高斌就黃淮等河的需要奏請皇帝的問題總結(jié)了一下，上疏要求進京。得旨允許，高斌高興地上路，來到京師。

乾隆讓高斌同大臣們商議這些有爭議的問題，逐條詳細分析。高斌就毛城鋪的引河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毛城鋪的減水壩是康熙十七年（1678年）靳輔所建，把一部分黃河水引到洪澤湖，用清水沖刷黃河的濁沙，六十年來，河道兩旁的民生深受其益?，F(xiàn)在挖深毛城鋪及引河，只是因為壩下淤泥阻塞了分水之道，挖去淤泥，使水有所歸，并非開壩。況且所減下的黃河水，迂回曲折約300公里，經(jīng)過徐、蕭、宿、靈等州縣，有楊潼等5個湖的水為之停蓄，入洪澤湖時泥沙早已沒有了，根本沒有夾帶泥沙入湖之患，也沒有湖水不能容黃河水之慮?！?/p>

夏之芳等人仍堅持他們的意見，奏議沒有決定。御史甄之璜也反對：“毛城鋪開河，淮揚百萬民眾，都會惶惶不可終日?！绷硗膺€有幾人表示反對，認為毛城鋪的工程有礙于漕運民生，請求停止。但乾隆聽了高斌的見解后，認為高斌的計劃是可行的，批示同意淮陽和毛城鋪的工程。

清乾隆三年（1738年）的正月，淮陽工程提前完成，不但挖深了引河、疏通了河道，而且節(jié)約了大量的開支，因此官民都受到嘉獎。

這項工程完成后，高斌又上疏請求開新運口，堵塞舊運口，因為舊運口久廢，多淤淺之處，不可能容現(xiàn)有水量，一旦黃河口淤淺，淮河水就要全部向南泛濫，沿途堤壩都會被破壞。為防止河水的倒灌，所以主張開新運口。

清乾隆四年（1739年），乾隆聽到有些大臣議論高斌所改的新運口，離黃河稍遠，而上游水勢遇到黃河異漲時，也不見黃河水倒灌，認為高斌的行為純屬多此一舉，勞民傷財。乾隆一時不能決斷是非，只有讓大學(xué)士鄂爾泰乘車前往，勘察一下實際情況。鄂爾泰通過觀察、考證，認為從長遠來看，確實應(yīng)該開新運口，堵塞舊運口，否則等到黃河水真的異漲時，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得到證實后，乾隆對高斌更是信任。

同年七月份，高斌又上疏說，淮揚所屬的運河口需要增加堤工的名額。原來堆積了一些應(yīng)急的土牛，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日曬，逐漸倒塌，不如改為筑一些小堤。經(jīng)工部議定同意。

清乾隆四年（1739年）八月，高斌請求叩見皇帝，皇帝令他霜降后啟程。來到京師后，高斌就勘察的水情，奏道：“黃河自宿遷下至清河，河流湍急，內(nèi)逼運河，唇齒相依，請求培修運河南岸縷堤，作為黃河北岸的遙堤?！庇肿嗟溃骸敖脊虾拥貏荼跋?，請另開運口，疏通河道，以減少淮河水到瓜河的流量?！绷硗馑€提了一些建議，工部均議定同意。

直隸治河

清乾隆三年（1738年）十二月，高斌奏請治理直隸省的永定河，他認為關(guān)鍵在于使其尾部疏通，故請求于三角淀的旁邊開引河，下面接大清河的老河頭，上接鄭家樓水口，清除積口的淤泥，即把這些淤土放在北岸廢舊的小堤南邊，再加筑一些土壩，以防止水土向北流失。南岸的尾部，也可以“量為接筑”，來阻擋南流的水土。其下面的河口，隨時可以疏通。到上游則應(yīng)考慮分流之道，請求在南岸的雙營、北岸的胡林店、小惠家莊各建三合土的土滾壩一個，堤身要減落一些，使之比石壩小些尺寸。南岸的郭家堤原來就有草壩，也應(yīng)該按以上規(guī)格重新修筑。大臣們商議之后，認為可行。

清乾隆八年（1743年）十一月，高斌又奏報疏浚永定河上游事宜，指出：“永定河上游桑干河河流長度八百里，應(yīng)多開渠道，以便灌溉兩岸的農(nóng)田。”同時他建議在宣化境內(nèi)的黑龍灣、懷來境內(nèi)的和合堡、宛平境內(nèi)的沿河口三處，修筑玲瓏壩，以剎住下游洶涌的水勢，解除下游的水患。最終該方案得以實施。

刑場陪斬

清乾隆十八年（1753年）九月，黃河沖決蘇北銅山張家路等處堤壩，直灌洪澤湖，正河斷流，奪淮而下。虹、靈等縣一片汪洋。水深達四五尺（一尺約為0.33米），截斷了漕運。

乾隆帝認為秋汛已過，卻決了河堤，便責(zé)令高斌等人去蘇北銅山，限期堵截，以示懲罰。這時策楞又上奏彈劾江蘇銅山同知李敦、守備張賓侵吞河款，延誤工時。結(jié)果，李敦、張賓因侵帑誤工而被就地正法，高斌與副總河張師載二人被綁赴刑場陪斬（事前未說明是陪斬）。

李敦、張賓這二人侵吞了修河道的錢財而罪大惡極，按律當(dāng)斬。高斌此時七十歲，享受了幾十年的高官厚祿，久居高位，也被拖著來到了刑場之上。高斌擔(dān)任過監(jiān)斬官，此時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自然嚇得渾身顫抖。

李敦、張賓二人被處斬后，高斌看到慘不忍睹的現(xiàn)場，聯(lián)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遭到同樣的下場，淚流不止。這位白發(fā)老人，甚感無助，感覺死神在一步步向他迫近。

劊子手的屠刀落下時，寒光刺入高斌的眼簾之中，高斌昏倒過去。

這一刀其實是空斬，高斌隨后又被人從法場上帶了回去，扔進了監(jiān)牢。最后還是皇帝開恩，釋放了他。

死于任上

清乾隆二十年（1755年）三月，高斌死于治河工地，終年七十二歲。乾隆帝命令追贈內(nèi)大臣銜，在內(nèi)務(wù)府中取銀一千兩，料理后事。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賜謚號“文定”。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高斌的牌位入祀賢良祠。

高斌一生勤勉、謹慎，忠于職守，他在擔(dān)任江南河道總督時，多次上疏、力排眾議，顯露了他在治理河道方面超眾的才干。他繼承了靳輔的治水思想和方法，進一步完善靳輔的“分黃助清”的治水方略，他的治水實績良多。在他擔(dān)任江南河道總督期間，取得了黃河安瀾、淮水順暢出清口、運河通暢、漕運無阻等方面的治水成績，他的治水舉措也為后來的河務(wù)官員們所仿效和沿襲。

高斌（1683—1755），清代名臣，著名的治水專家。乾隆帝評價：“高斌在任江南河道總督時做了不少實事，做出了不小的成績，功在民生。”《清史稿》評價：“高斌為官二十余年，力排眾議疏通毛家鋪引河，使百姓受益頗多?！蹦敲矗P(guān)于他治水的故事有哪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