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上傳來上樓的腳步聲?!跋@?,得讓我去叫--”話音未落,吉他手已出現(xiàn)在門口,神情急切,似乎想一下探個究竟。他兩眼向房內巡視了一周,目光最后落到愛潑斯坦的胯部上;他驚訝地張大嘴。
“他生的什么?梅毒?”
他的話音懸了好一陣子,房里驟然平靜下來。戈爾蒂·愛潑斯坦止住啼哭,起身下床。門口那兩個青年趕緊垂下眼睛。戈爾蒂躬起背,乳房垂出,嘴唇動了起來。“我要……”她說,“我要……”
“要什么,媽媽?”希拉問,“你要什么?”
“我要……要離婚!”她嘴里說,可臉上卻露出驚愕的神色,不過丈夫比她更驚愕;他猛地用手掌拍打著頭。
“離婚!你瘋了?”愛潑斯坦掃視四周一下,對邁克爾說,“她瘋了!”
“我要離婚,”她說著,翻了翻白眼,橫倒在沒鋪被單的床墊上,暈了過去。
被嗅鹽喚醒之后,妻子又命愛潑斯坦睡到赫比房內。睡單人床很不習慣,他輾轉難寐。身旁那張床上睡著邁克爾,他聽得見侄兒的呼吸聲。星期一,他想,星期一他得四出活動,求助律師;不,得先找醫(yī)生。不用說,只消一分鐘醫(yī)生準能診視完畢,并將結果告訴他;這結果他心里很清楚--艾達·考夫曼是個正派女人。愛潑斯坦敢發(fā)誓--他曾經嗅過她的肉體!醫(yī)生會證實他的判斷:這個小點只是他們互相摩挲引起的,由兩人共同產生,并非一人傳染,因而很快會消退。他是清白的!真有罪孽,也和那些骯臟的病菌無關。但不管有罪沒罪,醫(yī)生都得給他處方。然后還得聽律師告誡。到那時候可就路人皆知了,他突然想到還有弟弟索爾,他真巴不得家里鬧得不可開交。愛潑斯坦翻了個身,眼睛瞟了下邁克爾的床。一丁點的光亮落在孩子頭上;他醒著,臉上長著愛潑斯坦式的鼻子、下頦和前額。
“邁克爾?”
“嗯?!?/p>
“睡不著?”
“嗯。”
“我也是,”愛潑斯坦說,然后換了種帶歉意的語調,“飛來橫禍……”
他收回目光,盯著天花板?!斑~克爾?”
“嗯?”
“沒什么……”他想打聽,可又顧慮重重。“邁克爾,你也生過疹子,對嗎?”
邁克爾一下從床上坐起身子,肯定地說:“沒!”
“我只是在想,”愛潑斯坦說得很快?!澳忝靼?,我生疹子……”他說不下去,于是又把目光從孩子身上移開,但他又一次想到,邁克爾會成為公司的繼承人,如果蠢索爾不……可現(xiàn)在公司還有什么要緊的。它從來就不屬他個人,而屬于他們全家。他還在,他們卻不在了。
他用雙手捂住眼睛?!岸啻蟮淖兓啻蟮淖兓?,”他說,“我甚至搞不清這變化究竟何時開始的。我,路·愛潑斯坦長了顆疹子。可我還是我,路·愛潑斯坦。忽然間,哼!一切都變了樣?!彼俅吻浦~克爾,這一次他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地加重音,似乎那孩子不是他侄兒,而是個結過婚的男子?!拔覐臎]干過壞事。我發(fā)誓,說謊不得好死。我確實一生沒干過壞事,我沒有對不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