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冬季,我陪同夏勒博士在昆侖山做最后一次調查,用一個月時間走遍了青海境內昆侖山的東端和中端。昆侖山東端也叫布爾汗布達山,大體位于都蘭縣境內。夏勒博士1985年冬季來到這片山地時,看到運送巖羊的長長駝隊,當時青海還在組織捕獵隊獵殺巖羊,將肉出口到歐洲。同一時間,都蘭國際獵場開了第一槍,向獵人收取高額費用,從而補貼保護管理工作,這在一些地方已經取得成功。此后20年間,都蘭國際獵場源源不斷地將外國獵人帶進來,也源源不斷地收取了大量資金。2006年,國家林業(yè)局試圖公開拍賣狩獵許可證,這一舉動被保護組織和媒體狙擊,從此扼殺了都蘭獵場的生意,當?shù)亓謽I(yè)局將獵場轉型為野生動物管理站,雇傭一些當?shù)啬撩?,開展野生動物調查和管理工作。
此次進入布爾汗布達山,協(xié)助我們開展調查的正是當年獵場的工作人員。沿著公路行駛,兩側的山地干旱貧瘠,讓人難以相信有大群動物生活在這里。不過,進入支溝,往山里走,山區(qū)積攢的水汽還是維持了不少草地,溪流邊更是長滿了厚實的草甸。隨著海拔升高,開始看到大量巖羊和馬鹿。
我們取道昆侖山南側,向西穿越,晚上在寒冷的山地宿營,采集了一點小灌木,加上汽油,點起一堆小篝火。明月高懸,寒風徹骨,80多歲的夏勒博士和我們一起圍坐篝火邊,聊起半個世紀以來的野生動物調查工作。
雪豹調查,或者所有的野生動物調查工作,是這個時代少有的正當探險的機會。調查區(qū)域往往人煙稀少,道路、通訊等基礎設施條件差,也正因為如此,野生動物才能免于人類的干擾。調查人員會面臨身體和精神上的挑戰(zhàn),要接受并應對不確定性。同時,正是這種不確定性,讓調查帶有英雄主義的色彩。
抵達青藏公路后,我們繼續(xù)向西,進入昆侖山北坡的野牛溝。這里是青藏高原野生動物研究的著名地點之一,美國動物學家理查德·哈里斯曾在這里做過數(shù)次有蹄類的重復調查,然而關于雪豹的信息還非常稀少。我們花了3天時間,找到的雪豹痕跡也不多,這里更像是野牦牛、藏野驢、藏原羚和藏羚羊的家園,特別是藏羚羊,會翻過昆侖山脈進出可可西里。牧民在這里放牧,家畜和野生動物會有一些競爭,這里不是自然保護區(qū),只是昆侖山地質公園的一部分,對于野生動物保護還沒有開展相應的管理工作。
野牛溝的盡頭是一個漂亮的小湖,道教人士稱之為西王母瑤池,一些宗教人士在野牛溝溝口建立了金碧輝煌的道觀,他們試圖在湖邊也建立一個,不過當時只有板房。當?shù)卣S了這些行為,可能是期待帶來一些旅游收入。我們此次便借住在湖邊的板房里。
巍巍昆侖,橫亙于青藏高原和沙漠戈壁之間,在新疆是塔克拉瑪干沙漠,在青海則是柴達木盆地。昆侖山是沙漠戈壁南緣綠洲的水源地,千百年來哺乳著絲綢之路上的節(jié)點城鎮(zhèn)。但近幾十年來,昆侖山又是被嚴重傷害的山脈,便捷的道路可以將附近城鎮(zhèn)的人口送進山區(qū),盜獵、開礦。昆侖山主山脊以南,有西昆侖、中昆侖、阿爾金山、羌塘、可可西里、三江源等自然保護區(qū),而主山脊以北的昆侖北麓山地,幾乎沒有自然保護區(qū)。
相比阿尼瑪卿和祁連山,昆侖山的雪豹保護會走上什么道路?情況尚不明朗。